“你说,一个人的思想在逐渐失忆的情况下,也会忘记自己的肢体记忆吗?”

    商榷与秦鹤宇一同走出营帐,一抬眸便瞧到了那站于队伍末端与其他士兵格格不入的覃檀。

    望着覃檀训练时手舞足蹈的模样,商榷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唇。

    “微臣不知。”

    秦鹤宇从未见过失忆之人,更从未见过如同覃檀这般失忆的情况。

    她是识得他们的,可她对他们的印象是残缺的,甚至不记得他们与她的初见。

    覃檀突然出现在西凉与缙国的沙漠边界处,几乎所有人都对她的突然出现抱有疑心。

    哪怕她曾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他们也应对她带有戒备之心。

    商榷前脚刚将覃檀从沙漠中带回营帐,消息后脚便传入了他们三人的耳中。

    在覃檀失踪的三年里,他们三人几乎每一日都在帮助商榷寻找覃檀的痕迹,可终究一无所获。

    覃檀告诉他们,在她失踪的这三年里,她前往世界诸国游行。

    她行过各国,各国的衣食习俗,游行礼节,她通通对答如流,甚至还能说出些他们从未见过的秘闻,以及关于陈国王宫的建筑结构也能够剖析,仿佛那座王宫是由她亲手所建一般。

    她还是和初见时一样见识广博,所见所闻均是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你们都说阿檀突然出现在此必有阴谋,是西凉派来的奸细,但本宫认为,她就是误闯进了这混乱之地。”

    昨日的接风宴上三人对覃檀的试探商榷不是看不出来。

    三年的时间早已能够改变一个人,他们会有这番心思,商榷能够理解,但当他们真的存着这番心思去试探覃檀时,商榷的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原来曾共同出入生死的人长久不见后也会产生隔阂,原来再亲密的人都有会站到对立面的一天。

    他相信覃檀不是站在他对立面的那个人,但他们好像将覃檀留在了岸边,悄悄地撤退了,潜移默化地站到了覃檀的对面。

    “你瞧,”商榷抬起手,指着不远处动作滑稽的覃檀,“她还是左右不分。”

    秦鹤宇顺着商榷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瞧到了左右不分的覃檀一掌拍到了身前的士兵身上。

    突然被拍了一掌的士兵怔愣一瞬,偏头看了一眼立于身后的覃檀。

    覃檀见状尴尬地低下头,同身前的士兵说了些什么,才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我猜,她在和前方的将士说对不起。”商榷望着覃檀尴尬的勾唇一笑,“那名将士不理解她话语的含义,她又张口和将士解释了一番,是道歉的话语。”

    “鹤宇,”商榷收起那浮于表面的情绪,偏头看向站在身侧的秦鹤宇,沉声道:“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她永远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阿檀。”

    闻声,秦鹤宇羞愧地垂下头,未语。

    明明他们也曾在各地寻找覃檀的身影,为何当他们寻到她时就对她产生了怀疑呢?

    或许,一直在变化的并不是覃檀,而是经历了过多尔虞我诈,心思不再纯净的他们。

    可他们的生存环境不允许他们生的那般纯净,为了活着,他们必须对周围所有事物都含有戒备之心,哪怕是至交好友。

    …

    粮草被劫一事是商榷一行人始料未及的,覃檀瞧着商榷面上逐渐凝固的目光,心想,或许是出事了。

    她收起手中的弓箭,快步朝着商榷的方向跑去。

    赵冠清见覃檀行至跟前,立即止住了接下来要同商榷所说的话语。

    三年前的他与覃檀的关系是不错,但那也只是止步于三年前罢了。

    他敛起接下来的话语,抬眸示意身前的商榷。

    商榷见状微偏头,一眼便瞧到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覃檀。

    “是出什么事了吗?”覃檀昂首,担忧地瞧着眼前面色凝重的二人。

    赵冠清沉声不语,商榷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张口道:“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二人之间的表情为何如此凝重,”见商榷有意要瞒着她,覃檀倏然拧紧眉头,质问站于跟前的二人,“你们又要刻意瞒着我是吗?”

    又?

    赵冠清闻声不解地偏头瞧向站于商榷身前的覃檀。

    她为何要用“又”这个字眼,难不成她早已发现他们在瞒着她,并且将她所得知的事情通通告知了那西凉王。

    难道真的是她告知西凉王后,由京城运往望都城的粮草才会被劫?

    思及此,赵冠清警惕地抬眸看向跟前的覃檀。

    听见“又”这个字眼的商榷神情同样一怔,“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

    “阿檀,”商榷向覃檀的身前迈了一步,握住她搭于身侧的手,承诺道:“我永远不会瞒着你的。”

    “商榷。”覃檀昂首瞧着眼前的商榷,眼神严肃认真。

    她推开商榷握住她掌心的手,将其拉至他的左胸膛的心脏处问道:“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事瞒着我吗?”

    若他真的无事瞒着她,她完全没有必要说出后面那句承诺。

    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每一个承诺诞生,它的身后必追随着一个巨大的谎言。

    商榷。

    你可知,多年后的你会瞒我许多的事情。

    你可知,多年后的你曾对我做出众多无法实现的承诺。

    望着眼前的商榷,覃檀的心脏处倏然又有些疼了。

    她抬手捂住胸口,像万根针齐齐扎入她的心脏处,针针致命。

    “算了,”覃檀强忍着心脏处的不适,垂下眼睫长叹一声,“我不问了。”

    对于他来说三年后突然出现的她到底是一个外人,他们这般缄默,想来是他们军中之事不便说与她听。

    他们不便说,那她便不问了。

    他们本来就没有必须与她解释的理由,而她也确实没有权利知情。

    她这般好奇,想来在他们心中她定然很奇怪吧?

    他们应当会将她认成敌国的探子,才会这般提防吧。

    “阿檀,”赵冠清见状瞬间叫住覃檀,替商榷解释,“太子他并未有事瞒你,只是我们暂时在商讨政事,许多事情不方便说与你听。”

    “知道了,”听见赵冠清这番话的覃檀苦涩笑了笑,失魂落魄的转身,“你们谈吧,我继续去练箭。”

    虽得到了赵冠清的解释,也明白了他们不愿同她细说的原因,她还是很失落。

    失落,原来她在他们眼里从来不是一个值得与他们一同出谋划策的对象,不是一个能够同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

    不管是属于我的过去,还是属于我的现在,对他们来说……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帮手。

    也是。

    一个长期只是给他们带来拖累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好帮手。

    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她没有任何的护身之法,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该怎样与他们齐肩作战呢?

    他们既要兼顾政事又要分出神来保护她这个随时会添麻烦的变量,烦心事这般多,又怎么愿意听取她的意见呢?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立即提升自己,提升到与他们齐肩的高度。

    商榷望着覃檀离去的背影心突然空了一瞬,垂在衣衫一侧的手握成拳状,回头嘱托了赵冠清两句,随后便偏头瞧向重回练武场的覃檀。

    也正是这一回眸,他好像看到了三年前的覃檀。

    “她……”

    赵冠清震惊地瞧着单手跃上马的覃檀,只见她挥舞缰绳驾马向环靶奔去,在即将经过环靶之前,她单手抽出身后的弓箭,架于弓绳之上,瞄准靶心,朝着环靶射去。

    在二人震惊地目光中,覃檀的第二次射击再次正中靶心。

    赵冠清没想到仅仅一日的时间,覃檀的进步竟然这般大。

    她到底是如同太医所说武功尽失,还是在藏拙呢?

    …

    粮草被劫之事是商邑告知覃檀的。

    关于商榷此行粮草被劫覃檀的脑海中有些许印象,只是她没想到粮草被劫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日。

    得知消息的覃檀警惕地抬眸看了眼商邑,“大皇子,粮草被劫你不去与太子一同想办法,跑来跟我说这些有何用?”

    “我帮不上忙。”商邑又何尝不想与他们一同想办法呢,可在慌乱中的他脑海中空无一物,完全没有任何思绪,只想找人来倒倒心中苦水,而这被找的人便是坐于他身侧的覃檀。

    他偏头看向身侧的覃檀,打量了打量跟前的覃檀之后才悠悠张口,苦恼道:“我以为阿檀你得知此事之后心中会有解决办法,看样子,我们二人是想不出办法了,而我们一行人确实比不过诸葛先生了。”

    “大皇子,”覃檀为自己斟了杯茶,抬至唇边一饮而尽,半晌后才继续张口道,“我的聪明才智确实比不过诸葛先生,但粮草一事我确有办法解决。”

    商邑闻声眼里瞬间泛起光,忙问,“阿檀,你有何法?”

    见商邑上钩,覃檀垂下眼帘勾唇一笑,放下手中茶杯才继续道,“既然我们的粮草被西凉人给劫了,我们为何不趁入夜之后混入这西凉国都,抢他们些羊仔呢?”

    “我们驻扎之地确实是沙漠没错,可我们营地的极北之地可是位属于西凉草原,平日里许多牧民白日里在那儿赶羊牧马。”

    “牧民所饲之羊只有西区的羊为牧民所有,那东南区则归属于西凉王宫。”

    “他们敢劫我们的粮,那我们便夜里之时盗他们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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