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娘子面上的伤实在太深,老夫也只能尽力保住她的命罢了,再多的……唉,还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干瘦留着花白胡子的医者满面愧疚,他在铜力镇多年,也一直自诩自己医术高超,可如今却看着伤者无能为力。

    “嫂子,都怪我,要不是我贪玩,非要拉着蓬宝出去,你们也不会伤城这样……”

    宗政治面色煞白,满心都是自责,说话间情绪上来竟然想哭,又生生忍住了。

    蓬宝没说话,安静的在墙角跪着,身上的脏衣服还没换,伤口也渗着血。

    在客栈进了杀手时,外面的镇子其实也并不太平。

    天色刚暗之时,从附近山路就闯进来一批蒙面人来,下手狠辣见人就杀,尤其谁出声就会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直到所有人安静闭嘴才被集中赶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

    宗政治和蓬宝费尽心思才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谁知回到客栈就看到了这样惨烈的场面。

    蔚清嘉没说话,她一条胳膊被纱布厚厚包裹着不能动弹,遣人送走了医者后仔细看了仍昏迷的禄蔓和路慧语,曹焘在另一间房,身上的伤更为严重。

    “一共死了多少人?”

    终于,她冷静的开口询问,声音很冷,压抑着无尽的怒火。

    “我们的人一共死了二十三人,重伤十一人,轻伤六人。整个镇子一共死了……上百人。”

    汇报的侍卫算是受了轻伤,此刻将伤亡人数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不忍,“砰”地一声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蔚清嘉此行出来为了快速赶路带出来的人本就不多,一共也才带了五十人,其中还有五人直接策马回了幽州去告知情况。

    “那人还活着吗?能审吗?”她接着轻声问。

    “还活着,可、是属下无能。”

    冷寂的气氛蔓延,蔚清嘉站起身往外走去,宗政治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蓬宝也站起来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关押杀手的地方在客栈的地库中,客栈的老板侥幸捡回一条命,将地方很大方的借给了蔚清嘉使用,只有一个要求,找出幕后凶手,为他儿子偿命——他儿子,就是那个很热情的青年。

    地库很冷,刚一下去寒意就扑面而来。

    蔚清嘉径直走到被吊起来的那人身前,他的生命异常的旺盛,此刻看到蔚清嘉出现仍旧挣-扎着往前冲,还是不放弃想要杀了她的念头。

    一直负责在地库审讯他的侍卫是会手语的,此刻见了蔚清嘉来急忙朝她行礼,接着又摇头。

    “属下不管与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嘴硬得很,而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了更多的上刑了。”

    “我说,你传达给他。”

    蔚清嘉从事情发生那一刻就在不停的思考,究竟是谁能有这个能力,又恨自己恨到如此地步,仔细回想一遍后发现这样的人似乎也不唯一。

    这些年她的生意扩张不免得罪许多人,军商一体,也挡了很多人向上爬的路,而这次面对朝廷征税的告示她也当看不见,以朝廷那些小心眼想要杀她泄愤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还有许多自己可能也还没有意识到的敌人。

    但是就在刚刚下地库的那一刻,她脑海里猛然浮现了一个非常清晰的名字,将她原本的一切不确定全都驱散。

    “你不是为了利益来杀我,你与我有仇对吗?”

    蔚清嘉站在那人对面,抬眼看着他看到传达过去的信息而变得更加狂暴。

    “你这样想杀我,那在你的思想里,我们必然有着血海深仇,你这种不要命的杀法,证明你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这仇是我杀了你的父母?”

    “砰砰!”

    铁链装在木桩的巨大声音印证了蔚清嘉的猜测,旁边的侍卫拔出剑来,宗政治和蓬宝也一瞬间紧张地上前一步。

    “可我的印象里,我从不曾见过你,也不曾认识或听过聋哑人。你对我的恨意来自哪里呢?是你从前就认识我,还是旁人灌输的呢?”

    那人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蔚清嘉,再不做一点反应。

    “啊,这样看来,是有人灌输给你的。”

    蔚清嘉话音一落,那人挣-扎的动作猛然又增大,就连木桩上都多出几道裂痕,可蔚清嘉不为所动。

    “让我猜猜这人是谁。你身上穿得布料是我的厂子生产出来的,上面暗纹代表江阴。江阴盛产鱼虾,你身上的腥味也根本掩埋不住,但你背后的人会叫自己专心培养的杀手每日混在鱼虾中吗?”

    蔚清嘉此刻的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管旁人的反应,自顾自的往下说道:“一个人想要达成某种目的,那在动手的时候一定会做到最好的准备,虽然你换了一身满是鱼腥味的一副,可手中的刀甚至穿着的鞋,一定全都是穿惯了的。”

    “你猜我在你的鞋底发现了什么?”

    她看着濒近崩溃的杀手缓缓微笑,伸手拿过侍卫手中的剑缓慢用力穿过他右侧胸膛。

    “活着看不了,若是你能成鬼,尽管来看看,我是怎么杀了你背后那个人的。”

    蔚清嘉用尽了力气,拿出帕子擦手,转身就出了地库。

    刚一出地库,就见路慧语居然站在外面等着。

    她肩膀被削下去一-大块肉,幸运没有伤到骨头,可此刻也该好生躺着。

    “你怎么起来了?”

    蔚清嘉上前一步,刚要去扶她反倒是被路慧语给扶住。

    “娘子,曹郎君醒了。我怕娘子无人照料,我伤得也不重,去赶紧来找您。”

    路慧语先是汇报了曹焘醒了的事,才又轻声慢语的解释。

    “你性子轴,我不劝你,可若是不舒服了,定然要赶紧去休息。”

    蔚清嘉知道劝不动她也就不劝,吩咐了一句就去了曹焘的房间。

    他身上原本的伤本就没好完全,这回又添上了很多新的伤口,叫他整个人瞬间都失了血色变得极其憔悴。

    见了她来,他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又扫视她全身上下,确认没有大碍才放心。

    “知道是谁下的手了吗?”

    他声音很轻,让出床边叫她坐下。

    出乎他意料的,她居然真的做了下来,还不等他生出一丝隐晦的欣喜,蔚清嘉的话就叫他整个人僵住。

    “那时巩康成刚刚崭露头角搅乱了你的计划,你用尽心思却算计他,真的是为了我吗?”

    蔚清嘉的目光带着冷静的试探和探寻,深深望进曹焘的双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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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杨昶终于挺不住这漫长的僵持,杨家的兵马也躁动不安不再受他控制,杨昶兵败如山倒,面对无法承受的失败,他最终选择自杀。

    在他自杀第二天,他那几个儿子就迫不及待为了争权而内讧,完全没有反败为胜的心思。

    整个庐州都陷入了打了胜仗的喜悦,平阳王因着南边宗室的一些事,在确定杨昶身死后就直接领兵回了南方,而曹焘也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蔚清嘉被带着去了诸多的宴会,也不知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话,众人竟都对曹焘即将提亲的事深信不移,即便她多次否认也无法改变她们的想法,对她诸多奉承。

    宴会的请帖向来都是只有两个名额,往日为了这两个名额除了不变的蔚清嘉,常常都会轮换着不同的女娘,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另一个人一直都是蔚迎月。

    但她的身份不说人尽皆知,也都隐约知道一些,对于她的出现,抱有的态度大多是无视,尤其是和蔚清嘉出现在一起后,更是无人理会。

    蔚迎月性格倒是很好,从来都乐呵呵的不放在心上,还会随着人群一起打趣她。

    直到一件事的出现——

    蔚迎月的母亲在蔚清嘉饭菜中下毒未遂,被贴身婢女揭露,随之而来的还有她长达十几年算计的那些人命。

    那天蔚清嘉刚从一场宴会回来,说是赏雪,其实不过是一群未婚男女的相看,她应付的疲惫,回来看见厨房送上来的汤也没什么胃口,一直在那里放着。

    曹焘从外面翻进来的时候冷得不行,看见还热着的汤顺手就端起来要喝,可还未入口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这汤哪来的?”

    “厨房送来的,怎么了吗?”

    蔚清嘉见他表情严肃,整个人也坐直正色起来。

    “这汤里面的香料不对劲,曹家阴私多,这些东西我多少见过一些,你这汤绝对有问题。”

    曹焘冷笑的将汤放到桌子上,对此事莫名升起了怒火。

    蔚清嘉示意曹焘找地方躲起来,随后就扬声叫来了君荔。

    “这汤谁送来的?”

    “这汤是姨娘昨日就吩咐厨房做的,说是等您今日回来就送来给您补身子的。娘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别慌张,瞧瞧去找府医来,就说我不舒服。”

    君荔有些慌张又不明所以的去了,可还没等她回来,正院的妈妈就突然来请她过去一趟。

    刚一进院子,就瞧见蔚迎月的姨娘穿着一身中衣跪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旁边的回廊上,蔚迎月被两个丫鬟压着不叫她过去。

    “七娘,这丫鬟说,这贱皮子给你下了毒,你快来叫大夫瞧瞧,可有什么妨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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