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不经意地走过,在陈桉抬头时,用沾湿的手触碰他的脖子和脸颊。

    这一招她从小玩到大,只对陈桉这样,也只有陈桉会不厌其烦地配合她,换做是别人她大概无法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

    看到他耸肩缩着脖子何思淇又是揉蹭几下,扬唇一笑:“我怎么记得电影还有40分钟。”

    他看起来有些难为情,斜倪一眼又收回视线,“我们大概想的一样。”

    在电影上能和何思淇达成共识的人不多,听到这话她随即附和,“这电影确实蛮无聊的。”

    她只身走在前,还没想好要干什么,只好朝着影厅走。

    “我以为你是想和我出去转转。”

    身后的话语点醒了她,抓起陈桉的袖子就朝着影院出口前进,宁愿在沙滩上吹冷风也不想听高义的鬼哭狼嚎。

    这个制片人真是错过一个演恐怖片的好苗子,把高义放屏幕上叫两个小时没准都比现在的票房好。

    走到门口何思淇停下了脚步,朝着五号厅方向回看一眼,“那他们......”

    “没事,打架会有工作人员管。”

    原来给这两人放在一起会有这么危险的后果。

    何思淇突然就来了兴趣,想要在影院门口关观赏一下这出打戏,转而想想高义手臂两侧的肌肉和纹身,“真要打起来说明高义这人也挺不靠谱的。”

    并肩的人突然停下,表情严肃,义正言辞,“高义是被打的那个。”

    昨夜的雨还意犹未尽,市区的天空灰蒙蒙,这里却没受什么影响,依然蓝得荡魄摄魂。

    像极了......

    “像极了我出国的那天。”

    或者说像极了陈桉表白的那天。

    就连拂过的浪花,就连两人的站位,就连空气中的灰旧气味。

    只不过,迎着大海的她心里已不如那日般平静。

    眼前明明浪恬波静,可何思淇心里却早已白浪掀天,她回首。

    身后的陈桉没有了当初的面红,他洒脱自在,他跑着向前,马上就要略过自己。

    可她心里越觉快意,这个男孩本就该在光亮里,一身无累。

    擦肩而过的那刻,发丝随呼啸的风扬起,心里凭空升起空寂。

    一步、两步,他的步履生风。

    却在下一秒,手被挽起,十指相扣,一个呛踉,一同落入海里。

    何思淇下意识闭紧了眼,做好准备与苦咸的海水撞个满怀。

    温和得像陷入幻境,海水流动拍打在背脊,手所放之处皆发散着暖意。

    没有想象当中的潮湿,睁眼后她发现自己已被腾空抱起,只有后背和正身的星星点点被浸湿。

    相反,陈桉的毛衣吸足了水,厚重地垂下,可这一切比起他眼里的笑意都未足轻重。

    不规律的心跳提醒着她此刻有多么欢喜,只是今晚他必然感冒了。

    “幼稚。”

    正如陈桉所想的,何思淇一定会说这句话,谁知马上就被怀里“成熟”的人泼了一身水。

    作为反击,他撑在何思淇腿下的那双手虚晃着想要放开,抚在臂膀上白皙的手随即顺着缠绕在他的脖子。

    何思淇没好气地质问:“感冒了你负责?”

    “那你负责吗?”

    一样的话语陈桉也重复了一遍,带着浅笑,尾音上钩,带着点质疑意味。

    “负责。”

    这句话听来有些奇怪。

    她语气更重了些,强调着:“我说的是对你的感冒负责。”

    搭在脖间的手被带着又覆上额头,陈桉压低眉尾,看着委屈,“发烧不负责吗姐姐。”

    低眸一瞥,柔软两团的那片区域已有些沾湿,何思淇下意识侧着身子。

    “放我下来。”

    “现在?”

    “岸上。”

    凉风吹过,沙滩上摆放在一起的靴子和球鞋在风里哆嗦,还有那件被丢在半路的陈桉的外套。

    他向来乖顺,看到何思淇脸上有些不悦便立马回到了沙滩。

    陈桉拾起外套想要披在何思淇身上,拿起来的那瞬如沙漏般,细小沙粒一泻而下。

    何思淇背对着他,双手在肩膀磨蹭着试图暖和些。

    他拿在手中抖落几下,拍走了剩下的沙,为她披在肩上。

    兜里的手机不断震动着,何思淇习惯性地拿出接起,悬在耳边嘴里已经跑出了字。

    “喂?”

    继而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抿嘴看向手机的主人。

    陈桉毫不在意下巴一扬,让她继续接着。

    “你好,我是陈先生的助理。”

    她回得熟练,单挑着眉,一点没有假装的样子,让陈桉投去赞赏的目光。

    电话里是一个女声,严肃带着威慑力。

    她说她是时寂。

    时寂。

    这个绝不可能被何思淇忘掉的名字,参赛那天,名叫时寂的人坐在评委席正中心。

    上扬的眉尾和审视的目光,是赛场上绝对威慑力的存在,但也是她,为何思淇的画作打出了全场最高分。

    时寂的作品曾经被各路收藏家喜爱,争相购买,但她已封笔许久。

    赛后何思淇本想放弃,也是时寂的极力肯定才让她坚持着绘画这条道路。

    虽然无法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发光,好在毕业后从事的职业与美术相关。

    没曾想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已是五年后,她耐住心中的激动,把电话递给陈桉。

    接过电话的那刻他的脸上收回了所有情绪,视线相对,他转过了身只讲了一句。

    “之后再说。”

    电话挂断,不清楚是他们谁挂断的,何思淇心里的激动迸发。

    “你怎么从没提起过你和时寂认识?”

    “她在评委席里,本就是负责培训的老师。”

    也对。

    当初何思淇和陈桉一起参加了那场自建美术比赛,叫做“培育计划”。

    只不过何思淇没够格选上,她自知不是天赋型选手,而那场比赛更多是挖掘潜力,说白了谁有天赋谁去。

    在陈桉被选走的那天她也一样开心,掩盖了所有负面情绪,还开着玩笑说等他赚钱养姐姐。

    而这样尽力维持的假象在他18岁表白那天一击敲碎。

    “那平时上课也是时寂教学喽,真羡慕,我很喜欢她早期的作品来着。”

    听着她的滔滔不绝,陈桉很想告诉她这个现实:时寂根本没有教授过一节课。

    何思淇拍拍他的腰侧,骄傲的嘴脸,她说:“真的回来养姐姐了?”

    “不是,回来抱大腿的。”

    白了他一眼,开着玩笑说道:“没出息。”

    手机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高义直接发来了视频通话,看来那部电影已经放完了。

    刚刚接通,高义那张脸忽然凑近,占满了整个屏幕。

    只可惜陈桉已经习惯,不会再被这种有意制造的恐怖吓到。

    “刚看完电影就实践上了?”

    看见蓝天黄沙的背景,高义愤怒开口:“不是,你们上厕所去沙滩拉的?”

    随后屏幕那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啧”声,吕依柔这一声飚出了怒音,听着像是马上要落下巴掌。

    刚刚那个对着镜头指指点点的大高个立马收声,再开口时分贝放低了一半。

    “不请喝酒说不过去啊。”

    现在听到“酒”何思淇的心已经平静如止水,甚至有些烦躁,最近日日不离酒,再喝下去只怕要预约体检了。

    斜看一眼立马捕捉到何思淇的情绪,陈桉开口善后。

    “我知道个好地方。”

    循着陈桉描述,那两人一路从影院走到沙滩。

    只是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还有一个披着满是沙子外套的女人,两人还没穿鞋子。

    真不敢认。

    “你俩这是......”

    面对高义的打量眼神,何思淇主动歪曲了事实,“你在影院里可能不知道,这外头刚下了暴雨。”

    那在高义眼里,朋友妻怎么会说谎,他的语文一向不好,误以为“朋友妻不可欺”是这意思。

    所以他“哦”了一声,当真抬头看了看这天,再感慨一句,“现在的天气真是越发怪异了。”

    “诶你说是不是......”当他再回过神来,陈桉和何思淇已经走远,身旁只留下了吕依柔,其实这话本是想和陈桉说的来着。

    “你真......”吕依柔忍无可忍,对着他的脑袋来了几下。

    “蠢笨!”

    四人分路行动,陈桉自然是带着何思淇。

    一路上,他倒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发烫,刚才是开玩笑,现在估摸着是真的发烧了。

    他坐在主驾驶,把头侧了些,“你摸摸还烫不烫?”

    何思淇哪会中第二次计,手放在他的下巴,手指撩拨,那张脸立马透了些红。

    她用手指戳了戳陈桉的脸颊,迅疾收回吹了几口气,“这下是真挺烫。”

    夸张式的表演很是有效,于是,陈桉立马保持了些距离,看着可比刚才更加腼腆。

    何思淇坐在副驾驶,一用力把车座放得很平,奇怪,她明明记得这个车座需要用很大力气。

    想回来些,她又是用力,怎也掰不回来。

    她忽地往前一蹭,车座立马弹回,瞬间她的脸涨红。

    原来这个车座是要借着人力的,那么......

    那么说明上次帮他调车座时,他大概率是清醒的。

    她看向陈桉,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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