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录制结束之后，许传跑到走廊的拐角，默默等着还没换完衣服的易凯晨，很奇怪，有一种跨越时间的感觉。
上学那阵子，他们也是这样互相等，只是当年半绿半白、涂着廉价油漆、摸着硌手的墙面变成了平滑规整的大理石。
许传轻轻靠过去，冰冷的触感从背部传到身体内，她用指尖轻叩着墙面，仰头看着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
她身材比例也好，一闪一闪的灯光，特别像她童年时期想象过当模特拍杂志时的闪光灯。
“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她离开墙面，跟上了易凯晨。
“靠着墙不冷吗？”易凯晨与她搭话。
许传心情不错地说：“不冷，我们要去哪？”
易凯晨与她并肩走在一起，许传暗中对比着她与他的身高，再拿结果与过去对比，偶尔在心中还要感叹一句时光飞逝。
“去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易凯晨也心情不错地说。
“是上次那个公园吗？”许传觉得上次那个公园已经很让人震惊，这次又会是什么？
易凯晨侧脸看她，笑着问：“不是那个公园，许传，十年了，你还敢和我骑自行车吗？”
许传脚步停了一下，落后了半步。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重逢。
虽然前面在节目里搞得那么暧昧不清，但谁也没有真的在对方面前提过这些事。
其实也没什么，没什么好回避的，在口袋中攥紧拳头。
刚要开口，她又听到易凯晨有些哀叹、自顾自地说：“算了，陪我一会儿吧。”
许传把刚要说出去的“有什么不敢”咽了回去，就这么和他差着半步的距离一直走，终于眼前出现了两辆山地自行车。
易凯晨直接走过去，长腿一迈就上了车，弯着腰撑在车把上说：“你的密码四个零。”
许传挪过去开锁，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易凯晨说：“我不会骑山地车。”
易凯晨本来高高兴兴的脸色似乎凝固了一下，许传看到他从车上下来，走到她的车后面说：“我扶你。”
“今天这个车就非要骑吗？”许传有些哀求地回头看，她只会骑通勤自行车，山地车和公路车对她而言座椅太高，腿不能随时着地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试试，不会摔的。”易凯晨的声音柔和起来，像撒旦的诱惑。
这周围简直称得上是荒郊野岭，也不知道易凯晨怎么从津城挖出了这么一个地方，道上的车屈指可数，深更半夜里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易凯晨稍微拉开一点自己的口罩说：“准备。”
许传有些紧张地握着车把说：“我觉得不用扶，我只是害怕，又不是不会骑。”
她听到身后有一声好听的笑声，随后她用力蹬了一下，车子的轮子比普通的通勤车大上一圈，她不可避免地晃了几下，但还是很快稳住了车子。
易凯晨在后面跟着跑了几步，看到她还算平稳，回去找自己的车子骑起来。
许传发现这个车子骑起来容易，下车难，她索性暂时不下，在原地打转，朝着易凯晨的方向喊：“我们去哪？”
易凯晨很快骑过来，经过许传身边时，带起了一阵风，风里夹着他的声音：“跟我走。”
冬日里的风寒冷刺骨，许传把自己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一边骑车一边张望，她发现城市的楼房越来越少，眼前出现了一些平整的北京平，而道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易凯晨放慢了骑车的速度，等着许传跟上来说：“这里每天九点四十七分都会有一辆火车鸣笛经过，和当年很像，虽然我也不记得当时那辆火车是几点开出来的。”
“你把细节记得好清楚，我很多事都忘了。”许传跟着说。
“没关系，我记得。”易凯晨笑着看她。
许传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烫，不是因为骑车的缘故，而是心中的某个执念又跑了出来，带着不可遏制的心跳。
“差不多要到了。”易凯晨说。
许传仰着头想要看清前面到底是什么。
黑暗之中比眼睛更灵敏的往往是嗅觉和听觉，看不清的前方，传来了海浪的声音和海腥味。
她看到易凯晨早早停下了车，站在沙滩上等她，许传经过了易凯晨又绕了一圈回去。
“你怎么不下来？”易凯晨看着她的轨迹问。
许传在原地转来转去，不用她说，易凯晨也猜到了几分。
他靠近许传说：“别怕，你停车之后往我这边靠。”
她骑得不快，易凯晨就这样跟在她的车边一直走，突然许传下定决心，把手放到了刹车上面，往后轻轻一拉，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地倒向了易凯晨那边，她只来得及喊一句：“快让开！”
她想过的，摔在沙滩上也不会多疼，就是被车砸一下可能会疼一些。
但她并没有落到沙滩上，从车子侧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他抵住了慢悠悠晃悠的车，然后伸手把她拉了过来。
更复杂的细节她没有看清，只能说他力量足够，而她现在已经落到了他的怀中。
身体两侧的手臂环着她，与那天不同，他没有喷什么沉木香水，身上只有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安稳又安心的怀抱。
她贴在他的身上，隔着厚重的衣物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胸腔微震，头顶传来早已蜕变成成熟男人的声音：“没事吧？”
海边的风很大，却算不上冷，但她却有些贪恋这一刻的温暖，曾经两个孤单的灵魂执拗地分开，如今身体抱在一起时，有一种久违的怀念与舒心。
她摇头，轻轻往后退了几小步，梦幻一样的拥抱与温暖共同散去。
许传借着冷风，找回一些理智。她知道，一切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他们之间这次的交集不会比十年前那次更长。等到后天她搭上回岭城的火车之后，她弄她的剧团，他做他的演员。
“我们走回去吧，没多远，我车停在附近了。”易凯晨低头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还是很近，许传又往后退了几步说：“我可以骑。”
“但车不行了。”易凯晨说。
“车？车怎么了？”
“轮胎扎了。”
许传纠结地看着瘪下去的轮胎问：“这车好贵的吧，我推回去吧。”
“没事，放着吧，没多少钱。”易凯晨虽然现在现金流也不多，但这车对他而言确实算不上贵。
债还没还完，今天又把人家车弄坏了，许传从地上站起来说：“那修理费我出吧。”
易凯晨拉着她往另一边走：“以前你买零食的大方劲儿呢？现在怎么学会节省了？”
“我要是不缺钱也不会跑来参加节目。”许传说：“你不知道这些年剧团的生意有多差。”
易凯晨没说话，静静地听着许传在那唠叨着剧团的事情，就像多年前的那场荒诞又离奇的逃跑计划的路上，她一个人念念叨叨，他就静静地听着。
时过境迁，心境已然不同，那时他怕得要死，满脑子都是被易震抓回去就死定了。如今却不一样，他想听许传念叨，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会把十年之间的空白填补一点。
许传被他拉着，彻底把那两辆自行车扔在了沙滩上，他们沿着一条废弃的火车轨道往回走。
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一些鱼肚白，许传打着哈欠抱怨一句：“你这利息还不如让我还你点钱呢。”
她困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但是实际上两个人并没有出来多久，她听到路边有车解锁的鸣笛声，知道终于到了易凯晨停车的位置。
上了这辆车，这场比十年前更加无厘头的冒险就要结束了，梦就要醒了。
易凯晨站在车边说：“你先上去睡一会儿吧，我抽根烟。”
许传迷迷糊糊嗯了一声之后，听到后半句睡意迅速消退：“你会抽烟？”
易凯晨叼着烟回头看她，黑暗中的小红点代替了易凯晨回答。
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杂乱，即便是在黑暗中，许传也能看到那个人身材的优越。
她看到易凯晨没有说话靠在车身，仰头迎着布满星辰、微微泛白的天空中吐了一口烟气，妖媚又野性。
“什么时候学会的？”许传知道没什么资格问，但她还是想知道。
易凯晨回头说：“进圈子之后。外面冷，进去睡会吧，空调开了。”
是有点冷，她抽着鼻子打开副驾的车门，躲了进去。
温暖的车催得许传困意暴增，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为什么要进娱乐圈？为什么看起来明明不开心却还要做这个工作？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关心她，却十年都没有音讯？
她歪着头沉沉地睡了过去，那些问题都成了梦中的标语，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贴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觉得害怕，之后，她感觉自己的颈椎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是易凯晨把她的座椅放了下来。
睡姿舒服之后，许传彻底沉入梦乡。在郊外的荒野里，一辆亮着暖光的车子一直停在路边，直到天亮。
上学那阵子，他们也是这样互相等，只是当年半绿半白、涂着廉价油漆、摸着硌手的墙面变成了平滑规整的大理石。
许传轻轻靠过去，冰冷的触感从背部传到身体内，她用指尖轻叩着墙面，仰头看着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
她身材比例也好，一闪一闪的灯光，特别像她童年时期想象过当模特拍杂志时的闪光灯。
“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她离开墙面，跟上了易凯晨。
“靠着墙不冷吗？”易凯晨与她搭话。
许传心情不错地说：“不冷，我们要去哪？”
易凯晨与她并肩走在一起，许传暗中对比着她与他的身高，再拿结果与过去对比，偶尔在心中还要感叹一句时光飞逝。
“去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易凯晨也心情不错地说。
“是上次那个公园吗？”许传觉得上次那个公园已经很让人震惊，这次又会是什么？
易凯晨侧脸看她，笑着问：“不是那个公园，许传，十年了，你还敢和我骑自行车吗？”
许传脚步停了一下，落后了半步。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重逢。
虽然前面在节目里搞得那么暧昧不清，但谁也没有真的在对方面前提过这些事。
其实也没什么，没什么好回避的，在口袋中攥紧拳头。
刚要开口，她又听到易凯晨有些哀叹、自顾自地说：“算了，陪我一会儿吧。”
许传把刚要说出去的“有什么不敢”咽了回去，就这么和他差着半步的距离一直走，终于眼前出现了两辆山地自行车。
易凯晨直接走过去，长腿一迈就上了车，弯着腰撑在车把上说：“你的密码四个零。”
许传挪过去开锁，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易凯晨说：“我不会骑山地车。”
易凯晨本来高高兴兴的脸色似乎凝固了一下，许传看到他从车上下来，走到她的车后面说：“我扶你。”
“今天这个车就非要骑吗？”许传有些哀求地回头看，她只会骑通勤自行车，山地车和公路车对她而言座椅太高，腿不能随时着地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试试，不会摔的。”易凯晨的声音柔和起来，像撒旦的诱惑。
这周围简直称得上是荒郊野岭，也不知道易凯晨怎么从津城挖出了这么一个地方，道上的车屈指可数，深更半夜里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易凯晨稍微拉开一点自己的口罩说：“准备。”
许传有些紧张地握着车把说：“我觉得不用扶，我只是害怕，又不是不会骑。”
她听到身后有一声好听的笑声，随后她用力蹬了一下，车子的轮子比普通的通勤车大上一圈，她不可避免地晃了几下，但还是很快稳住了车子。
易凯晨在后面跟着跑了几步，看到她还算平稳，回去找自己的车子骑起来。
许传发现这个车子骑起来容易，下车难，她索性暂时不下，在原地打转，朝着易凯晨的方向喊：“我们去哪？”
易凯晨很快骑过来，经过许传身边时，带起了一阵风，风里夹着他的声音：“跟我走。”
冬日里的风寒冷刺骨，许传把自己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一边骑车一边张望，她发现城市的楼房越来越少，眼前出现了一些平整的北京平，而道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易凯晨放慢了骑车的速度，等着许传跟上来说：“这里每天九点四十七分都会有一辆火车鸣笛经过，和当年很像，虽然我也不记得当时那辆火车是几点开出来的。”
“你把细节记得好清楚，我很多事都忘了。”许传跟着说。
“没关系，我记得。”易凯晨笑着看她。
许传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烫，不是因为骑车的缘故，而是心中的某个执念又跑了出来，带着不可遏制的心跳。
“差不多要到了。”易凯晨说。
许传仰着头想要看清前面到底是什么。
黑暗之中比眼睛更灵敏的往往是嗅觉和听觉，看不清的前方，传来了海浪的声音和海腥味。
她看到易凯晨早早停下了车，站在沙滩上等她，许传经过了易凯晨又绕了一圈回去。
“你怎么不下来？”易凯晨看着她的轨迹问。
许传在原地转来转去，不用她说，易凯晨也猜到了几分。
他靠近许传说：“别怕，你停车之后往我这边靠。”
她骑得不快，易凯晨就这样跟在她的车边一直走，突然许传下定决心，把手放到了刹车上面，往后轻轻一拉，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地倒向了易凯晨那边，她只来得及喊一句：“快让开！”
她想过的，摔在沙滩上也不会多疼，就是被车砸一下可能会疼一些。
但她并没有落到沙滩上，从车子侧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他抵住了慢悠悠晃悠的车，然后伸手把她拉了过来。
更复杂的细节她没有看清，只能说他力量足够，而她现在已经落到了他的怀中。
身体两侧的手臂环着她，与那天不同，他没有喷什么沉木香水，身上只有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安稳又安心的怀抱。
她贴在他的身上，隔着厚重的衣物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胸腔微震，头顶传来早已蜕变成成熟男人的声音：“没事吧？”
海边的风很大，却算不上冷，但她却有些贪恋这一刻的温暖，曾经两个孤单的灵魂执拗地分开，如今身体抱在一起时，有一种久违的怀念与舒心。
她摇头，轻轻往后退了几小步，梦幻一样的拥抱与温暖共同散去。
许传借着冷风，找回一些理智。她知道，一切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他们之间这次的交集不会比十年前那次更长。等到后天她搭上回岭城的火车之后，她弄她的剧团，他做他的演员。
“我们走回去吧，没多远，我车停在附近了。”易凯晨低头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还是很近，许传又往后退了几步说：“我可以骑。”
“但车不行了。”易凯晨说。
“车？车怎么了？”
“轮胎扎了。”
许传纠结地看着瘪下去的轮胎问：“这车好贵的吧，我推回去吧。”
“没事，放着吧，没多少钱。”易凯晨虽然现在现金流也不多，但这车对他而言确实算不上贵。
债还没还完，今天又把人家车弄坏了，许传从地上站起来说：“那修理费我出吧。”
易凯晨拉着她往另一边走：“以前你买零食的大方劲儿呢？现在怎么学会节省了？”
“我要是不缺钱也不会跑来参加节目。”许传说：“你不知道这些年剧团的生意有多差。”
易凯晨没说话，静静地听着许传在那唠叨着剧团的事情，就像多年前的那场荒诞又离奇的逃跑计划的路上，她一个人念念叨叨，他就静静地听着。
时过境迁，心境已然不同，那时他怕得要死，满脑子都是被易震抓回去就死定了。如今却不一样，他想听许传念叨，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会把十年之间的空白填补一点。
许传被他拉着，彻底把那两辆自行车扔在了沙滩上，他们沿着一条废弃的火车轨道往回走。
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一些鱼肚白，许传打着哈欠抱怨一句：“你这利息还不如让我还你点钱呢。”
她困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但是实际上两个人并没有出来多久，她听到路边有车解锁的鸣笛声，知道终于到了易凯晨停车的位置。
上了这辆车，这场比十年前更加无厘头的冒险就要结束了，梦就要醒了。
易凯晨站在车边说：“你先上去睡一会儿吧，我抽根烟。”
许传迷迷糊糊嗯了一声之后，听到后半句睡意迅速消退：“你会抽烟？”
易凯晨叼着烟回头看她，黑暗中的小红点代替了易凯晨回答。
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杂乱，即便是在黑暗中，许传也能看到那个人身材的优越。
她看到易凯晨没有说话靠在车身，仰头迎着布满星辰、微微泛白的天空中吐了一口烟气，妖媚又野性。
“什么时候学会的？”许传知道没什么资格问，但她还是想知道。
易凯晨回头说：“进圈子之后。外面冷，进去睡会吧，空调开了。”
是有点冷，她抽着鼻子打开副驾的车门，躲了进去。
温暖的车催得许传困意暴增，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为什么要进娱乐圈？为什么看起来明明不开心却还要做这个工作？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关心她，却十年都没有音讯？
她歪着头沉沉地睡了过去，那些问题都成了梦中的标语，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贴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觉得害怕，之后，她感觉自己的颈椎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是易凯晨把她的座椅放了下来。
睡姿舒服之后，许传彻底沉入梦乡。在郊外的荒野里，一辆亮着暖光的车子一直停在路边，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