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天庭终于在雷公和电母的第二道行刑中安静了下来。

    雷声滚滚,电闪雷鸣。

    雷公和电母这次没有中场休息,接连着打了好几下雷电:

    轰隆隆、噼里啪啦!

    轰隆隆、噼里啪啦!

    轰隆隆、噼里啪啦!

    ……

    雷声一次比一次强,闪电一次比一次亮。

    白光一片,亮瞎人眼。大殿晃动,犹如发生了十级地震。

    神仙们吓得纷纷趴在桌子底下,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王母也顾不上自己的母仪了,她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元始天尊撅着屁股问:“这是第几关了?”

    顺风耳说:“应该是第六关了吧,我不确定,刚才雷声太强,我耳朵都快震聋了。”

    千里眼说:“应该是第七道了吧,我也不确定,电光太强,我根本不敢睁开眼。”

    “哎呀,这么精彩绝伦,千载难逢的画面就在眼前,然而我们却无缘欣赏,真是急死人了。”

    “我们就没有一个人能看实况画面吗?”

    “当然有了,你看看那位。”

    众神仙顺着千里眼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人气度非凡,目不斜视,腰杆挺得笔直,与众神的狼狈像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人正是镇守南天门的杨戬杨二郎。

    原来杨戬提前准备了墨镜,所以才不惧强光,可以观看现场情况。

    土地老低三下四地问:“麻烦杨天神,墨镜能不能借用一下?”

    杨戬一脸鄙夷:“我就这一副眼镜,借给你了,我怎么用?”

    土地老尴尬地笑笑,“也是哦,嘿嘿,就当我没说。可是,我实在好想看看啊,错过这幕简直比错过一千集电视剧大结局还要遗憾。”

    “那你买喽?”杨戬讽刺道。

    土地老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你愿意卖吗?”

    杨戬摘下墨镜晃了晃,似是故意调对方的胃口,“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价格有点高。”

    “多少钱你说说看。”土地老摸了摸空瘪的口袋,说的十分没有底气。在一众挥金如土,对钱没有什么概念的神仙中间,他一直穷得很稳定。

    人穷言轻,说话做事总是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卑微。

    杨戬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一口价,一千万。”

    “什么?”这个价格直接刷新了土地老对金钱的认知,“一幅墨镜要一千万?你怎么不去抢钱呢?”

    杨戬把手中三尖两刃刀一举,目光灼灼地逼问道:“你是在提醒我吗?”

    土地老立马胆怂:“不不不,我不是不想买,只是身上的钱都掏出去下注了,一时拿不出那么多啊。”

    杨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嘲讽:“没有钱你瞎问什么价格?”

    财神凑了过来,豪气十足地说道:“多少钱,我买了。”

    “一千万。仅此一副,别无卖处。”

    财神捋了捋胡须,吧唧了一下嘴巴,他是很有钱,但是他不会随便花冤枉钱。

    他一低头看见了哮天犬也戴着一幅墨镜,便问:“你不说只有一副吗?哮天犬眼上戴的是什么?这种墨镜能不能便宜点卖?”

    “当然可以,哮天犬戴的二十块一幅。”

    财神一时间搞不懂杨戬的套路,问:“为什么价格相差那么多?”

    杨戬说:“这还用问吗?一分钱一分货,质量不一样,我戴的是高端的名牌货,哮天犬戴的是低端的地摊货。再说了,我们是神,它是狗。你堂堂财神愿意降低到狗一样的层次吗?”

    “别说了,我买这一千万的。”财神掏出手机扫码,把钱转了过去。

    虽然亏得有点肉疼,但是财神心里很得意:我财神绝顶聪明,怎么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呢?这样一来,我就是大殿里的VIP观众了。把握第一手资料,随时操盘就可以稳稳地大赚一笔。收盘时别说是赚一千万,就是一千万亿都有可能。

    买眼镜花的这点钱只是洒洒水啦。

    土地老神情沮丧,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他一向踏实本分,循规蹈矩,平时见到杨戬这样的打手,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逼不得已在一起时能多客气就多客气,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对方。不是因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就是由衷地感到害怕。这次之所以壮着胆子向杨戬询问墨镜价格,其实也是抱着狠狠捞上一笔的想法。

    土地老想的是月老为爱闯关,这么火热的话题,吸引了这么多的观众。自己要是能进行现场直播报道实况和分析走向的话,肯定能噌不少热度,得到不少关注。那自己成为千万网红大主播也就指日可待,摆脱悲催命运,走向辉煌人生也就指日可待了。

    这么good的idea只有聪明而且迫切想要发财的人才能想到。杨戬那木鱼脑袋,给他灌入十桶润滑油都不转圈,也不好想到利用这么好的商机赚大钱吧。

    可惜啊,自己的本金拿去投注去了。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去把哮天犬的墨镜抢过来,但是那条狗高大威猛,身体素质太强悍了,自己老弱病残不一定干得过它。到时候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不说,说不定还会遭到杨戬的全城通缉,更得不偿失。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穷命吧,活下去也是一种胜利。”他低声自我安慰道。

    然而安慰只是一瞬间,不甘和委屈永流传:

    “哎,混了一辈子,连条狗也干不过,真是TM太窝囊了。”

    “哎,混了一辈子,出门连四十块钱都拿不出,真是太TM悲催了。”

    “哎……明明很努力地活着,怎么一不小心,自己怎么也混成一个别人眼中的可怜人了。”

    土地抹了一把纵横的老泪,猫腰钻入地下。

    土地老误判了自己,更误判了杨戬。

    财神刚刚离开,杨戬就吩咐道:“哮天犬,去把后备箱里的墨镜全部拿出来售卖。记住,一千万一副,就连我师父玉鼎真人买也不能讲价。可以转账也可以赊账,不怕他们不给钱。”

    哮天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这个满脑子被金钱充斥的主人问道:“主人,你戴的和我戴的以及箱子里的都是地摊货,一块钱的成本你卖一千万。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杨戬狠狠地瞪了哮天犬一眼:“凭本事坑钱,有什么会心痛的?”

    哮天犬也不惯着他,回应了一句:“汪,你会遭报应的。”

    杨戬勃然大怒:被自家狗这么训斥,简直无法无天了,手中尖刀一举:“你说什么?你这条土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阉了?”

    哮天犬狗头一缩,夹紧了屁股:“你别激动,我工作去了,别忘了给我加班费。汪!”

    五分钟后,大殿内的神仙们戴上墨镜。王母也不例外,一千万一分不少。

    有了墨镜的保护,神仙们重新摆好小板凳,兴致勃勃地观看雷电中心的状况。

    所有人抱着一个强烈的好奇心:我们身处圈外就已经被雷得七荤八素,精神差点崩溃。身处圈内的月老如今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吗?

    等大家的目光全都汇聚到幻境中心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一幕让他们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

    “嗯?换人了吗?这不是月老啊。”

    “是啊,我看到的分明就是……一头怪物。”

    “可是,我看他跟月老的背影好像啊。”

    “不可能吧,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电光交错之间,月老半跪在地上,身体僵硬,看样子已经失去呼吸了。

    大家之所以把他认成了怪物,是因为他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到一片完整的皮肤,简直像是被剥了皮一样的惨不忍睹。

    大殿内一片肃穆,众神的心情沉重的无法呼吸。

    雷公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说道:“收工吧。”

    电母双眼噙满泪水,语气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神镜发出的威力原本没这么大的。”

    雷公提醒道:“上一次不是被胡要接去玩两天的吗?是不是被他玩坏了?”

    “太残忍了,以后我再也不想碰这个东西了。”

    看到月老如此惨状,电母的心比撕裂了还要疼痛。

    就在二人收起刑具,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等一下! ”

    电母猛然回头:“是谁在说话?”

    雷公也感到很蹊跷:“难道这个东西还活着?”

    “我不许你用这个词侮辱他!”电母怒斥道。她想飞身扑向月老,但是看到对面的离婆投来凌厉的目光后,赶紧收住了脚步。

    月老缓缓地站起身,奄奄一息地说道:“我还没死,我强烈要求参加第九道考验。”

    这个全宇宙最坚强的男人,全宇宙最硬核的男人竟然独自通过了八道天雷的考验,更疯狂的是,他还要继续向第九道天雷发起冲击。

    “还有我!”离婆喊道。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她紧紧地抱住月老,泪不成声。

    “傻丫头,你醒了啊?”月老在天雷打下来之前偷偷吞下了一片记忆的碎片,也正是这个碎片让他强撑到现在。

    “对不起,我刚才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拖入回忆之中,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过往的一幕幕我全都记起来了。”离婆泣不成声。

    “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不是一个总是让你落泪的混蛋,要不然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月老温柔地抹去离婆眼角的泪水。

    “我伤心是因为你犯傻,这么大的痛苦为什么要一个人闷不吭声地扛着呢?”

    “哎,本不吭声不是男人的一贯本色吗?”

    离婆笑中带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我说个不开玩笑的,你走开,我是你的丈夫,是男人,接下来的考验我要继续一个人扛。”

    “你总是喜欢一个人默默地抗下所有,但是男人也是人,他的肩膀再厚能抗下的重量也是有极限的啊。你都不心疼自己,以后又怎么能保护我呢?”

    “傻瓜!我是不想让你跟我受苦啊。”

    “你才是傻瓜啊!既为夫妻,难道不应该患难与共吗?”离婆哽咽道,“你以后要是再这个样子,我可要生气了。”

    “那我吸气好了。”月老动着那两片几乎分辨不清的嘴唇说道。

    “我气……”

    “我吸……”

    这一次,二人没有像以往一样哈哈大笑,而是深情地彼此凝视后,抱头痛哭。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神仙们看着这让人动人的一幕,不由得心泛酸水,也跟着潸然泪下,拽着彼此的大长袖抹眼泪,顺便把哭泣时流下的鼻涕也擦一擦。

    哭声一片,天堂彷佛瞬间变成了灵堂。

    王母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动容,越看月老越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一个男人能为他的女人做出如此牺牲,那个女人该有多么的幸福啊。想到这,她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死鬼,如果让玉帝和月老互换身份,可能雷还没响,他就抛下自己跑掉了吧。

    她刚才是嫉妒电母,现在又嫉妒起离婆来。这两个女人怎么这么好命?嫁的老公如此优秀。

    哎,真是没天理,我真是天下最苦命的女人,是个女人都嫁的比我好!

    众神哭的时候,她没哭。众人哭停了,她却唔啊呜呀的大哭起来。

    神仙们抽搭一阵后,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你觉得这一次他们能通过第九道考验吗?”

    “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吧,现在是两个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纵然两个人联手又如何呢?月老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刚才是月老一个人扛着他们的爱情在前进,现在又轮到离婆来继续了吗?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啊。”

    “你的意思是,你不看好他们能在一起?”

    “说实话,我发自内心的希望他们能在一起。但是这太难太难了。雷声和闪电打下之时,也就是这对苦命的鸳鸯殒命之时。”

    “没有一点点生还的希望吗?”

    “没有。根本不可能有。”

    说话的人本来都是小黑粉,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身边的人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他们现在已经完全被月老和离婆的爱情所感动,黑粉转红粉了。

    财神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抱着红色投注箱,一边走,一边吆喝:“结果马上揭晓,心动不如行动,赶紧投注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财神的财迷行为犯了众怒,立马有人声讨道:“这一对小夫妻都这么艰难了,你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捞钱,你有没有良心?”

    “哎呀,你们说起我来义正言辞,一副大善人的模样。我问你们,刚才是谁垫着脚尖,扯着嗓子抢着要投注的啊。”

    “刚才是想玩,现在不想玩了。退钱!”

    “退钱!”

    “退钱!”

    ……

    财神把投注箱抱的死死的:“退钱是不可能的,吃进我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呢?”

    “赌博犯法,不退钱就揍你!”

    “家人们别冲动,你们别忘了,打人也犯法!哎呀!谁揍我?”

    也不知道是谁把麻袋往财神的头上一套,紧接着大伙一哄而上,拳打脚踢,把财神狠揍了一顿。

    投注箱里的钱被取完后,众人仍不解恨,上去把这个纸箱子踩得稀烂。

    只剩下一张二十的钞票飘飘扬扬,撒落在墙角,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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