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霈尘听她这么说,含笑看了她一眼,笑容冲淡了先前的严肃,继续拿着一件青衫往薛涟娉身上比着,似漫不经心道:“有那么重要么。”

    涟娉点头忙道:“当然重要。”顿了顿,然后定定看着他道:“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以后怎么才能找到你呢。”

    话刚说出口,薛涟娉顿时觉得失语,忙捂住口,脸颊有些发烫,王霈尘眸间含着笑意,忽然转而低低笑道:“不过几年,表妹就已经忘了我了,若是十几年、几十年,那时又该如何?”

    听到王霈尘说的话,薛涟娉才震惊地看向他,当年爹爹受弹劾,改任饶州知州,便住了临川王家,不过数月,父亲又进京述职了。

    王霈尘身材颀长,眉目间带着少年英气,他俯下身来,见薛涟娉迟迟不说话,有些恼道:“今天若不是我看着你,跟着你去了,你早就被那些蛇蝎心肠的小人害死了!我……”

    话未说完,他的眸光有些黯淡。

    薛涟娉忙笑道:“原来是表哥,真是好久未见。”转而叹惋道:“只是谁知那姑娘竟是那般……”那般狠毒,想到落水她又心有余悸,究竟不明白哪里得罪了林姑娘。

    王霈尘忙道:“姨妈乃良善之人,没有防范之心,竟放了那般人进来,那林家说起来倒与贾家有些联系。”他脸色一沉,挑选了几件合她身的,又背过身去,为她守着洞口确保周围没有外人。

    薛涟娉忙褪下被冷水浸湿的裙装,换上他的干衣裳,远远告诉他换好了,他闻言回头。

    但见她换了一袭青衫,上面是用金线绣的水墨风荷,外面披着他的银狐皮大氅,涟娉朝他笑着挥挥手,道:“这哪里是你的旧衣服呢?”

    他站了很久也没有动,沉默良久,才走来笑道:“宝妹妹这副模样,可不能叫外人便宜看了去。”

    涟娉没想到王霈尘会说出这样的话,脸顿时羞红,她道:“我平生最恨人赞我容貌的。”

    纵然女子有倾城之姿,也不是什么值得珍视的东西,世人看重女子的美貌,难道女子生来就是为了供人欣赏的吗?

    王霈尘却没在意她的羞愤,轻轻揽起她如墨的长发,用玉冠束起,其中又缀了一颗极为罕见的南海珍珠,俯下身为她整理了下摆,薛涟娉此时穿着男装,才有了些美少年的模样。

    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

    王霈尘退了一步,打量着薛涟娉全身上下,眸中藏着的落寞,她却并未发觉,只见王霈尘赞叹道:“表妹如此……真有与贾府那位含玉而生的小公子七分像。”

    “什么?”薛涟娉没太听清楚他的话,王霈尘却突然凑近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酥酥麻麻。

    王霈尘的声音轻绵绵的,笑道:“表妹的金锁,说是有姻缘之份,不知我是否可一观。”

    涟娉顿了顿,这才发觉,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早已不知所踪,没有感到着急,就好像卸下了长久以来的枷锁,我抹掉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假意委屈道:“那金锁,我也不知道去哪了,许是丢到泥地里了,叫水给冲走了罢!说明那姻缘之说并不可信,若是可信,又怎么会丢呢。”

    薛涟娉并未发现王霈尘的眸光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丝窃喜,他似是看穿她的行为,不觉笑了,正欲说话,只听远远有人叫他。

    薛涟娉听见是薛蟠的声音,顺着声音也遥遥望了过去,看见莺儿打着灯笼泪眼汪汪的跑来,脸上犹挂着泪痕,涟娉穿着分明是男装,莺儿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原来刚刚莺儿被人叫走,那些丫鬟说是夫人有事找她,心内本疑惑夫人有事亦可找文杏秋筠等人,她自小跟在宝姑娘身边,与夫人亲近是亲近,然终究不及与自家姑娘的情谊,只说在自己家里,今日又是姑娘生辰,那些人纵坏也不敢动薛家姑娘,可谁知不久就听到落水声。

    莺儿猛然惊异怕不是自家姑娘,又忙摇头暗道自己这不是在诅咒姑娘么,心里却一直担忧,找了个借口忙偷偷原路返回却发现姑娘真的不见了,本思量着要不要惊动老爷夫人,再乐观地想姑娘可能跑去玩了呢?只是这样越想越担忧害怕,只道若是宝姑娘有什么不测,她也一并跟着去了。

    就像泾溪里面礁石很险浪很急,人们路过的时候都非常小心,所以终年都不会听到有人不小心掉到里面淹死的消息。

    恰恰是在水流缓慢没有礁石的地方,却常常听到有人被淹死的消息。

    偏那不知哪来的外四路的林姑娘信口雌黄,说是年久失修滚落了块石头,把那群人哄的信了,以耳代目,如今再说些什么,反倒还添了误会,人不仅不信,还惹的老爷夫人担心,不得已只好先叫上薛少爷来一同找姑娘。

    薛涟娉顺着目光在莺儿身后又看见了她哥哥薛蟠,薛蟠正领着一帮年轻的世家公子风风火火的,其中都是他外游四方结交的纨绔子弟,倒颇像是将军领兵出征。

    薛蟠气喘吁吁,翻身下马,对着王霈尘忙道:“王表哥,你可曾见过我妹妹!”薛蟠跟着莺儿赶来,此时疑惑地看着站在薛涟娉身边的莺儿,忽又瞥了一眼莺儿旁边的涟娉,眼前一亮道:“唉,这位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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