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霈尘见涟娉红了眼,又见她要赶他走,他的语气也因此变得柔和了些,王霈尘叹了一口气,眼底尽是柔情,笑着俯在薛涟娉耳边说话。

    门外的莺儿探着脑袋,也听不清二人在说些什么,莺儿忙叫来碧桃,碧桃只是笑,也不答话。

    莺儿笑向碧桃道:“姑娘向来身体康健,这次忽然卧病的缘故,你瞧出来了没有?硬说是姓林的唬出来的,我也不信,分明是咱们姑娘把那姓林的一家吓破了胆。”

    碧桃忙道:“姑娘是沾了凉水,又受了风,才卧病不起,上回咱们听见的那落水声,我寻思着应该是姑娘掉下去了。”

    莺儿想起上回的缘故,不自觉攥紧了手,上回那林姑娘信誓旦旦说是石头落了。

    她心里也诧异,她们家又不是林家这种小门小户,哪里会年久失修落了石头。

    碧桃看莺儿表情有些恐怖,忙问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夫人?”

    莺儿本要脱口而出去告诉王雪柳,想起薛涟娉嘱托的,想了一回,还是说:“别让夫人知道。”

    原来王霈尘说薛涟娉生性淡然,一切美好品质皆是浑然天成,对外物变化并无大喜大悲,旁人的话她也一概不在意,所以在外表现得是随分从时。

    从不在意他人评价的她,似乎是冷淡的,却又有一腔难以言喻的热忱,这种热,是天生就有,不得已用冷香压制,于是,周围的人要么爱她,要么恨她,大多数人都喜欢她。

    然而很多不知薛涟娉的人,就比如外头的丫鬟嬷嬷甚至是某些爱传闻的浓妆艳抹的娼妓,说她冷漠无情,是‘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然而第一次,薛涟娉像是有了感情一样,大道无情里掺杂了异样的情感,似乎她变得更像符合世俗的一个人,一个与先前同样复杂,却多变的一个人。

    薛涟娉直视着王霈尘的眼睛,平生第一次,她真正感受到了情,而不是模糊的笑,他的眼睛很漂亮,与众不同,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了坚定,看到了自信,看到了野心,看到了欲念,看到了……

    不同于世俗妄加的标准,她看到了她自己。

    王霈尘轻笑,无辜道:“所以妹妹知道了吗?我给那姓林的套上佛珠,原是知道她得的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疫,虽不知是什么症状,但自觉是鼠疫,但见那位姑娘面容发青,好似一只青皮老鼠,可巧的是……”

    “可巧的是,她的闺名就叫黛玉。”王霈尘故意停顿了一会儿。

    黛,就是接近黑色的青色,通俗来讲,就是老鼠皮毛的颜色。

    他的话,把薛涟娉逗笑了,她不禁笑道:“表哥这么会说话,何不取字叫‘安石’,与王字连一起,倒像是顽石二字。”

    王霈尘忽然一怔。

    屋内

    王雪柳道:“怎么回事?”

    碧桃笑道:“夫人递了一块糕给她,谁知风地里吃了,就发起热来。”

    王雪柳忙问:“这么严重?”

    “那经典佛法上说的厉害,但凡王公卿相人家的儿女,一生下来,暗里便有许多促狭鬼跟着,得空拧一下,或掐一下,或吃饭时打下她的饭碗来,或走着推她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人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碧桃说着叹了口气。

    王雪柳凝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太,刘姥姥来了。”一个小丫头子连忙上前来打帘子。

    碧桃见了,连忙让坐,笑道:“姥姥请坐。”说着,又去倒茶去了。

    王雪柳忙起身接见,只见一老妪忙来问安,老妪连连摆手,连说几个使不得,又笑道:“早要来请太太的安,因为庄家忙,好容易今年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菜蔬也丰盛。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孝敬太太老爷尝尝,这是野意儿,不过吃个新鲜,也算是我们庄家人的穷心。”

    王雪柳一面笑道:“多谢费心,我们正想个地里现摘的瓜儿菜儿吃,正好你来了,你带了好些瓜菜来。外头买的,不像你们田地里的好吃。”一面又去取票子,忙道:“最近可有什么奇事?你也说与我听听。”

    刘姥姥忙接了,想了一回,又笑道:“今年我们进城里,见了几个洋人卖洋货,还有瓜果佳蔬的种子,我们打听着买了些,太太,就是这个。”

    刘姥姥从大布袋里翻找出一个小的灰土的囊布口袋,笑道:“这个物儿,我们只管它叫洋芋,究竟我们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听那外国人说的好像叫什么马什么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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