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一出,百家诸子皆为之骚动。

    不明势力干扰论灵?!众人皆知,在珠心晷用绝对的上古灵力所锻造的空间内,绝对没有什么人可以在场外干扰空间内的论灵赛况,如今慕崇竟然说有不明势力干扰论灵,简直天方夜谭!于是,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大约有十二三个门派的弟子前去彭祖殿,向慕崇讨要说法。

    慕崇赔着笑道:“小仙尊们莫急,在下也是听赤嵘峰叶璧铭公子的举报才下此掌门令,绝无乱来的胆子。至于叶公子情报的可信度,在下已经派出五百名弟子和两名长老追查,这三日,还请诸位稍安勿躁,三日后若无异常,论灵将立刻恢复。”

    下面马上有不知哪个门派的弟子高呼:“那么请问慕掌门是否有通知其他门派?若真有什么势力足以干扰道到论灵,当立刻向以赤嵘峰为中心的百家之盟报告才是。慕掌门用心良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但与其如此,不如联合百家更加合理!”

    慕崇只是讪讪地笑,然而慕昀立侍左右已久,早就忍无可忍。众人只听一声巨响,这位慕公子恼地将面前的茶几狠狠掀翻,目眦欲裂,吼道:“你他妈还要喊到什么时候?!渡真台牺牲了这么多去追查风险为了保你们安全,你们倒好,把我渡真台的威严按在地上摩擦!!呸!!一群孬种,他妈的有本事现在就退赛离开渡真台报告给你们的门派去!!少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地乱咬人!!”

    这话就过头了,众人虽然不再高呼,但都皱着眉头小声议论渡真台少主的礼教。慕崇连忙来和稀泥:“犬子有失礼教,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说罢,给了慕昀一记眼刀,挥手斥责他退下。慕昀虽不服,但还是气鼓鼓地转身离开了彭祖殿。

    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慕公子虽言语略激,但所言之理不假,还请诸君看在雁归堂的面子上,口下留德,三日之后据结果而议也不迟。”

    众人立刻循声看去。说话的人声音虽不大,但极有威严。只见那人身着月白色道袍,背上背着一把泛着银光的弓,而最显眼的,则是那人腰间的一杆银质狐毫毛笔。

    有人立刻朝那人颔首:“沈公子。”

    这位“沈公子”仪表堂堂,倒是烨然若神人也。他颔首算是回礼,继续道:“实不相瞒,方才我与舍弟进入空间,确实遭遇了疑似魔傀儡的不明势力,此事并非凭空捏造,诸君近日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慕崇见状连忙道:“沈公子所言极是,那慕某也不耽误各位的时间了。”说罢,挥手唤来几个低阶弟子,“送诸位小仙回舍休息,好好伺候!”

    一个小门生走到方才讲话的沈公子面前施礼道:“沈公子这边请。”

    “净泽师兄,你所言遭遇魔傀儡一事,是真的么?”见众人散去,一直站在众所谓“沈公子”的沈净泽后面的一女弟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净泽微笑道:“放心,这些魔傀儡虽攻势强悍身手敏捷,但章法不足且较为低级,没有自主意识,大抵只能受幕后之人控制来攻击,目前成不了气候。”

    “兄长不可大意,”一直不说话的沈净溪低声开口道,“这恐怕,只是个开端。”

    “嗯?”沈净泽略略挑眉,“净溪如何见得?”

    沈净溪摇摇头:“直觉而已。我觉得,既然此事为叶珩所告,说明他对于魔傀儡一物的了解高于我们,且确定此物确实为魔傀儡才上报,如今看来,还是先找叶珩和他师弟谢舒商讨对比一下才是。”

    沈净泽点头:“言之有理。”

    渡真台东院——

    沈净泽与沈净溪令雁归堂其余弟子们先回寝园,随后兄弟两人前往了叶珩与谢舒的住处。入院门,沈净泽只觉得东院安静地吓人,只留下几个渡真台的低阶弟子在打扫卫生和两个侍从在门口看守。

    沈净泽上前向一小弟子施礼:“这位同修,请问叶公子和谢公子可曾回到住处?”

    小弟子吓了一跳,连忙躬身,结结巴巴道:“回...回来了......沈公子要...要见二位公子的话,我...我立刻进去通报!”

    沈净溪“啧”了一声打断道:“你通报做什么,这些是家仆应做之事,你一个门生,何故在此扫地?为何不去修行?”

    沈净泽扯了扯自家弟弟的衣袖,连忙道:“无需在意舍弟之言,劳烦你了。”

    “哎,好。”

    沈净溪看着那小弟子忙不迭地跑进屋里,看了自家兄长一眼,眉头颤了颤,半晌闷闷开口道:“不知兄长为何不许我问下去?”

    沈净泽摇摇头:“我早就注意到你方才说的了,派人打听,只说这些低阶门生本来就没什么慧根,而彭城地邪,老百姓都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家孩子往门派里送,好保他们平安。而渡真台对弟子的要求不低,很多人过不了这道门槛,那么有钱的拿巨额大款把孩子送进来,至于没钱的,慕崇便不收钱,只让他们落脚,却不教授本领,连修行课都只许旁听。为了‘回报恩情’,这些门生不得已无偿的像家仆一样伺候慕家人,地位甚至比家仆更低。这种事情问起来,无论是这些门生还是慕崇都不好看,我们现在在渡真台,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提起为好。”

    沈净溪似乎抖了一下,低着头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这时,那个小弟子回来了,他躬身行礼道:“二位公子,我已经通报过了,谢公子正在客厅等候。”

    沈净溪见状欲言又止,最后颔首道:“嗯,劳烦你了。”

    二人于是进入屋内。只见叶珩不知所踪,而谢舒正难得安安静静地端坐在书桌前翻阅一本厚厚的古籍,手中甚至拿着一杆毛笔正挥毫于一簿上做记录。

    见二人,谢舒连忙起身,方才严肃的表情一扫而空,笑着对两人作揖:“二位特来,有失远迎。”

    两人回了礼。沈净泽笑道:“久闻谢公子才华满腹,今日有缘相见,果然如此,沈某自愧弗如。”

    谢舒挠头,一向厚颜无耻的他居然显露出愧赧之色:“今日‘射’试遇险魔傀儡,多亏我师兄救我。我师尊之前令我读过这本书,而我未用心,以至于如今对于魔傀儡毫无涉猎,帮不上忙,实在羞愧。方才师兄生气令我不许扰他,他自己在房间里歇息了,我便想趁着时候补补功课,让二位见笑了。”

    沈净溪静静地听着,随后道:“说到魔傀儡......听闻暂停论灵一事乃叶公子提出,原来也是遭遇了魔傀儡,实不相瞒,我与兄长也同样遭遇,既然叶公子如此肯定并敢于冒险提出,想必他对于此物更加了解,可否请他出来,共同商讨呢?”

    谢舒点头:“既是此事,不可耽搁,我这就去叫他。”

    房间内,叶珩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

    方才魔傀儡的偷袭太过突然,也太过凶狠,他为了推开谢舒未汇集好灵力,便那□□硬生生抗住了武器相撞产生的巨大余威,表面看上去毫发无损,实际上,他只觉得胳膊撕裂也似地剧痛。

    还好他是个几近面瘫的冷面人,表情不明显,没有被谢舒发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色。

    他抬起另一只手,汇集些灵力,缓缓打入肩膀上的一穴位里,然后通过灵力感受经络的受损情况。

    叶珩的眼睛闭而复睁,轻叹一声。

    不出所料,右臂上半部分的经络,已经几乎全部被撕裂,好在骨头完好,主要的筋脉没断,否则右臂便真的废了。

    右臂内大量瘀血,若不及时放出,恐怕会影响经络愈合。于是,叶珩狠下心来,蹙着眉头,从乾坤囊中取出银针,在烛灯上一略,直直地在破损的经络上方的肉上扎出几个血孔!霎时间,黑红色的血喷涌出来。叶珩浑身颤抖,冷汗顺着脊背滴在地板上。

    他的指尖已而苍白发青,拿起一块湿毛巾,按在血孔上。洁白的毛巾瞬间被血染成暗红色,在水的稀释下,宛如一丛丛血色的曼陀罗花在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嬉笑声。

    没有人知道,坚强到受伤几乎没有表情变化的叶珩,其实是极其怕疼的。

    但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叶珩亦是普通人,他也曾希望能像师弟师妹们一样,受伤时找人喊上一声疼,处理伤口时掉几滴眼泪。

    但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从来都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人。

    于是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奢求会有人来问他一句“疼不疼”。

    叶珩死死咬住嘴唇,闭上眼睛,按住血孔,待血孔不再流血时,毛巾竟已被血浸透了。狰狞的血污渗到叶珩手心里,使叶珩看着胃中一顿痉挛。

    他猛地把毛巾丢进了木盆里,然后再从乾坤囊中取出膏药涂上,再用绷带绑好,以防感染。

    实际上,元斌之一向不允许弟子在受这种伤后放血,因为这样容易使血液被感染。但是叶珩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创造时间去耐心地等瘀血被化解后再疗养破损的经络,而瘀血化掉之前,直接用灵力修复经络很容易受到二次伤害。

    他如释重担般地瘫在地上,背靠着桌子,脸色苍白地像死人一样。

    突然,他听到有人在敲门,于是稳了稳声线:“何人?有何事?”

    谢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哥,雁归堂二位沈公子来访。”

    叶珩挣扎着将自己撑起来,道:“烦他们二位稍等,我马上来。”

    于是,他将毛巾等东西扔在隐蔽处,自己穿戴好衣冠,擦去冷汗,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踱步到客厅,只见沈净泽正与谢舒讨论空间内发生的事情,而沈净溪仍旧一言不发,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时而点点头。

    见叶珩出来,两人便与他行礼,叶珩一一回敬。

    “听闻二位公子前来,是为了魔傀儡一事。”

    叶珩请沈家兄弟坐在客席,自己也落座,谢舒随即端上几杯茶水坐在他旁边。

    “是,”沈净泽说,“我与舍弟,也遭遇了形似魔傀儡一物的攻击。那厮动作敏捷,身无邪祟之气,耳边有一道野蔷薇魔纹,与古籍记载极其相像。使一长剑,剑法古怪刁钻,十分棘手。”

    叶珩皱皱眉头:“果然......阁下可还记得具体情况?”

    沈净泽点点头:“嗯。先是毫无动静,半晌听得哨音,随后那厮便杀出。”

    谢舒感叹:“又是这样!我和叶师哥以及陆池所遇情况亦是如此!”

    叶珩低头喃喃:“同样的方式...同样的特征......”

    一直沉默的沈净溪开口了:“叶公子可认为,三次袭击是一人所为?”

    叶珩摇头:“尚不确定。若一人所为,那么他是如何穿梭空间的?珠心晷所化空间只有注入灵力者才能进入。再者,空间外部的任何法术无法干扰空间内部的论灵,那么他是在,怎么做到让空间内部的邪祟突然变成魔傀儡的?”

    沈净泽挑眉:“叶公子的意思是,所为之人,在我们三组人之中?”

    谢舒道:“不太可能,魔傀儡与魔族贵族们定下血契后,魔傀儡无法伤害主人,而三组人皆被袭击,陆池甚至因此受伤,所以应该不是我们三组人之中的某一位。”

    叶珩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的确如此。”

    “那......”线索断了。

    “还有一事,不知叶公子可否回答。”沈净溪抬起头道,“我与兄长以及陆公子都无法也不敢肯定遭遇的一定是魔傀儡,叶公子为何如此确定以至于敢冒险暂停论灵呢?”

    叶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几人迫切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因为我曾与师尊一起对付过魔傀儡。”

    三人皆惊!

    谢舒不可思议道:“叶师哥莫要开玩笑了!魔族已灭,怎么可能会有魔傀儡存世?再说这么多年我也不曾见过你和师尊除过魔傀儡啊!”

    叶珩轻闭双眼:“你当然没见过,因为那时,你还未被收入赤嵘峰,我也仅有八九岁。”

    “沈公子应该还记得十来年前,魔族气息突然增强了一刻钟,随即又归于死寂吧。”

    沈净泽颔首:“记得。”

    叶珩叹气:“那时,我师尊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带着我秘密出行前往封印地。”

    “到后,师尊发现,封印地上挂着的压制魔尊的令牌缺了一角,像是被动物撕咬下来的。于是,他补好缺口,带我在皖南山域查探。没人知道是否就是因为令牌缺了一角使魔尊的魔息泄露,一旦泄露,就可能招来邪祟,若邪祟怨念过强,就可能魔化成魔傀儡,这种特殊的魔化方式,古籍中尚有记载,相信诸君不陌生。

    “果不其然,这皖南山域本就多邪祟,也不乏有强怨念的个体。师尊携我御剑掠过山林,当真在一孤坟前找到一只怨气极重的魔傀儡。那厮战斗实力远高于今日谢予络与我在空间所遇,师尊最终斩了他。

    “那时,师尊教我辨析魔傀儡的特有魔息。这种魔息不易被感受到,但是若仔细去探,则十分显著,与邪祟的气息、魔族的气息截然不同。另外,师尊还曾教我辨别了魔傀儡的野蔷薇魔纹。

    “诸君仔细看,魔傀儡的野蔷薇魔纹与常见的蔷薇花是不同的,其花瓣只有四瓣,而且此魔纹的每一笔深浅都有讲究,非常人可复刻出来的。

    “所以,今日我暗自探了气息,观察了魔纹,检查了纹路,才感出此狂言,令诸君见笑了。”

章节目录

风休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江弋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弋澜并收藏风休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