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凡间的某处茶水摊边。
符遥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茶摊旁放着一个雕刻精美的功德箱，箱中有些许绿水微微晃动。
“老板娘，来杯茶。”
一黑壮屠夫走到符遥摊前，伸手想讨一碗茶喝。
符遥手一扬，一碗热气腾腾的茶已到了屠夫手中。
屠夫一饮而尽，从兜中掏出一文钱递给符遥，豪气道：“多谢了。”
说罢，扬长而去。
符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枚铜钱，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偏头看去，发现一旁的功德箱冒出微弱光芒，绿水好似多了些，但仍未完全漫过箱底。
符遥默默凝视了功德箱许久，感觉心力交瘁。
绿水就是功德，凡以茶道修来的功德，可幻化为绿水，进入功德箱中。
将功德箱修满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兢兢业业的卖茶，让老百姓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种最为稳妥，但功德很少。
另一种则是让天命之人喝下符遥特意调制的灵茶。
所谓天命之人，多是一些被天道选中，羁绊深重之人，这些人身上尘缘繁多，凡心极重，多造杀孽，只要让其喝下灵茶，便可净化其心灵，得大功德。
而一个天命之人的功德，可以抵得上千千万万个普通人带来的功德。
可是十年了……整整十年！符遥没有遇到一个天命之人，每天就是给老百姓卖茶，功德少得可怜。
思量至此，符遥忍不住仰头长叹一声，趴在桌子上，感觉自己回修真界的前途渺茫。
啪！
突然，茶桌被人用力拍了一下，茶壶震动。
符遥一个激灵，直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没人。
过了一会儿，一道清亮的男声自她身后响起：“你不是说十年后要回去让南杉好看么，怎么还在这里卖茶？”
符遥动作一顿，猛地回过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风度翩翩的公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紫衣，腰束玉带，五官白皙，容颜清隽。手执一柄上好的墨色折扇，风流倜傥。
符遥眨了眨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小师姐!”那人喊了一声。
符遥一怔，随后眼睛一亮，惊喜道：“大师弟！”
“你怎么来了？”她站起来，兴奋道。
“师父挂念你，叫我下来看看你。”玉如君轻声道，“你如何了？”
“我感觉我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时柔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功德箱，叹了一口气。
“哎，”玉如君也轻叹一声，道：“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啊？”
符遥一听这话，蓦地敛了笑意冷下脸，淡淡道：“你此番前来，是特地来兴师问罪的？”
玉如君连忙摆手，偏头看了那功德箱一眼，突然倾身上前，压低声音道：“当然不是，如果我说……我有法子让你快点积攒功德呢？”
符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是说天命之人？”
玉如君点点头。
符遥挑了挑眉，来了兴致，道：“说说看。”
玉如君立马轻咳一声，将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道：“自神魔大战之后，魔帝下落不明，魔界四分五裂，动荡不安。后来魔帝之弟继位，苛政猛虎，昏庸无道，导致不少妖魔出逃……”
眼见这人越说越兴奋，大有将开天辟地之史都说一遍的由头，符遥只好出声打断他：“说重点。”
玉如君止了声，摸了摸鼻子，好一会儿才道：“听闻魔帝座下的左护法——袁不寂，也逃了。而且逃到了凡间，魔族正派兵到处找他呢。”
符遥眉头一皱，随即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左护法是天命之人？”
玉如君点点头，随后看着天空一脸神秘莫测地说道：“天有异象，荧惑守心，妖魔出，乱世横行啊！”
符遥也抬起头，看向万顷之上的高空——烈阳高照，万里无云。
“你从哪看出荧惑守心的？”她偏头问道。
玉如君道：“猜的。”
符遥：“……”
玉如君大手一挥，轻声道：“反正师父是这么说，他老人家心疼你，特意为你算了一卦，说你只有在乱世中，才有可能会遇到天命之人。”
符遥嘴角微抽，随后语气坚定道：“我不信。”
这下轮到玉如君眉头微皱了，他问：“为什么？你以前不是最信师父的话了嘛。”
符遥道：“以前是，但我离开不渊山时，他给我算了一卦，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说我必定会在凡间遇到天赐良缘……”
说到这里，符遥顿了顿，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十年了，连我邻居家的母狗都怀上第二胎了，老天爷连个红线都没给我牵。”
玉如君：“……”
玉如君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过了好一会，他才底气不足道：“不管如何，妖魔出是真的。掌门近日夜观天象，也观测到凡间必有大乱，肯定有妖魔横空出世，说不定那妖魔就是袁不寂呢……”
他话还没说完，符遥蹭地一下跳起来道：“人间大乱？都人间大乱了，他还不让我回去？我万一死在这怎么办啊？！师父这么爱我，他不得和掌门拼命啊!”
“哎呀!”玉如君欲言欲止地看着她，随后道，“你是半仙之体，一时半会死不了的。再说掌门三令五申，一定要你修满功德才能回来。你万一真的遇到袁不寂，不要怕，上去就是干！干得好你就可以修满功德箱荣返故里，干不好你大不了下辈子再干!”
符遥深吸一口气，问：“君有疾否？”
玉如君：“……”
玉如君刚想说些什么为自己正名。
砰！
他被人猛地一脚踢翻在地。
玉如君躺在地上眨了眨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符遥回过头，看见茶摊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芝兰玉树的红衣少年，长发未束，红袍及地，身量很高，显得挺拔又孤傲。
可这人眉眼是那样疏离淡漠，像是站在红尘之外的过客。只一眼，无端让人觉得这是人间高山霜雪养不出来的少年郎。
片刻后，少年利落收回脚，俊秀的眉眼冷若冰霜。
符遥一惊，连忙上前扶起玉如君，怒斥少年：“裴忌！你干什么？!这是我师弟。”
“师弟？”裴忌剑眉微皱，冷声道：“不管。”
“你踢我做甚？!你有病啊！”玉如君站起身，冲裴忌吼道。
“你离她太近。”裴忌冷冷道，“我不爽。”
说罢，他一把将符遥拉到自己身边。
符遥被他拉得一趔趄，差点一头栽到地上，顿时怒不可遏，骂道：“你拉我做甚？！你找死吗？!”
裴忌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两人距离极近，看起来十分暧昧。
符遥眉头微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你靠近别人。”
裴忌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这几个字。
一旁的玉如君偏着脑袋看他们：“……？”
过了片刻，他眼睛微睁，不知联想到什么，竟大惊失色，转过身指着符遥哆嗦道：“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什么我？”符遥学着他的样子道。
“你居然背着我们养小白脸!”
这句话让符遥和裴忌同时愣在了原地。
符遥：“？”
裴忌：“？”
符遥认真看着玉如君道：“君疾复发否？”
“真是岂有此理!”玉如君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难怪你十年还没修满功德！感情你偷偷摸摸在凡间养小白脸呢，太过分了！我一定要禀告师父，让他揍你!”
符遥叹了一口气，上去捂住他的嘴，威胁道：“你再乱说，我废了你啊！”
玉如君瞪她，挣开束缚，怒道：“你养小白脸我还不能说吗？凭什么啊!”
“谁跟你说这是我养的小白脸了！”符遥气极反笑，无奈道。
“那他谁啊？”玉如君警惕地看着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裴忌。
“我祖宗。”符遥随口道。
玉如君：“……真的？你祖宗这么年轻？”
裴忌默默转过脸，阖上眼睑。
符遥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是猪吗？！阴阳怪气你听不出来啊！”
玉如君委屈地捂住自己的脑袋，道：“那他到底谁啊？”
符遥轻叹一声：“这事说来话长。”
玉如君：“那你长话短说。”
符遥：“……”
那是她被贬下凡的第三年。
正值冬至，她早上开门准备卖茶时，意外看见墙角有个蜷缩着的重伤少年，大抵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跟个妖孽似的。
她上前询问少年是什么人，为何要蹲在她家门口。
裴忌当时衣衫褴褛，整个人瘦弱不堪，可怜兮兮地答道：“我名裴忌……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双亡，我也被仇家追杀，这才……沦落自此。”
说罢，他抬起眸，眼眶微微通红，亮晶晶的黑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符遥，轻声道：“求你，留我。”
符遥本不想管，但一见少年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便对他道：“那你以后跟着我吧。”
裴忌本来有些阴沉的面容蓦地一怔，似乎没想到符遥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但下一刻，符遥突然意味深长地冲他微微一笑。
裴忌一怔，下意识低下头，耳垂微微泛红，连眼里的寒冰都化了些。
从那之后，裴忌便待在符遥身边。
除了对裴忌心生怜悯之外，符遥留下他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她在修真者向来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冷不丁下了凡，身边没一个服侍的人。
正巧缺个侍从，她便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裴忌。
可符遥万万没想到，她不是捡了个随从回来，而是请了个祖宗回来!
裴忌这小子一不会洗衣做饭，二不会捏腰捶腿，一天天就知道抱着把破剑去看野猫打架，要不就是站在门外故作深沉的看着天空。
……
“就是这样。”符遥说完，抬手给了玉如君一巴掌，道：“你还有事吗？”
玉如君莫名其妙又挨了一巴掌，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捂着脸委屈地嗫嚅道：“没了。”
符遥站起身，拍拍手，对他道：“那你滚吧，姑奶奶我回家烧饭了。”
玉如君一怔，连忙起身，神神秘秘地把符遥拉到一边，背着裴忌小声对她道：“我不明白，他既不会洗衣做饭，也不会捏腰捶腿，什么用都没有，你还养着他做甚？”
“谁说他没用？！”符遥不满地瞪他一眼。
玉如君不服气，道：“一个随从，连洗衣做饭，捏腰捶腿都不会，那还有什么用？!他还能干什么？”
“打架。”
“啥？”
除了不愿意洗衣做饭，裴忌几乎对符遥言听计从。凡间众生不免有些好事之徒，无所事事之时就喜欢去骚扰他人。
符遥当年初下凡尘时，也曾遇到过这些人。
他们见符遥长得好，性子又好，便隔三差五地来调戏一番，虽不伤人，也不骂人，但如同狗皮膏药一样，很是烦人。
符遥也为此恼火过。
但因这些地痞中不乏有达官显贵，符遥不想与凡间的官府打交道，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懒得去教训他们。
但自从裴忌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小子来的第一天就把那些地痞流氓全揍了一遍，把这座城池中的老百姓都给震住了，连官府都没敢出面解决。
为此，符遥还特地去那些地痞流氓的家中探望过，那些人伤痕累累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但见符遥来了，他们居然挣扎着爬起来给符遥赔礼道歉。
也不知裴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仅痛痛快快地打了他们一顿，还让他们亲自给符遥赔礼道歉。
符遥对此大为惊叹。
不由得对这小白脸刮目相看，便打消了把裴忌丢出去的念头。
这也是裴忌至今还留在符遥身边的原因。
听完来龙去脉后，玉如君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裴忌一眼，随后轻声道：“我不信。他要是真的这么厉害，干嘛还要待在你身边啊？”
“谁知道呢？”符遥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头发，仰着脑袋道：“大抵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玉如君嘴角抽搐片刻，道：“……臭不要脸。”
符遥低头笑了一下，对他道：“行了，话都说完了，你走吧，替我向师父问好。”
玉如君目光复杂地看着符遥。
片刻后，他才沉声道：“那我走了，你快点攒满功德回来啊。”
“滚吧。”符遥轻手拍了拍他脑袋，笑道。
玉如君挥了挥手，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忌好几眼，随后才足尖一点，整个人瞬间幻化成一堆青烟，消失在半空中。
符遥立在原地，默然许久。
片刻后，裴忌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袖子，轻声道：“饿了。”
符遥回头瞪他：“你就知道吃!”
裴忌：“……”
符遥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茶摊旁放着一个雕刻精美的功德箱，箱中有些许绿水微微晃动。
“老板娘，来杯茶。”
一黑壮屠夫走到符遥摊前，伸手想讨一碗茶喝。
符遥手一扬，一碗热气腾腾的茶已到了屠夫手中。
屠夫一饮而尽，从兜中掏出一文钱递给符遥，豪气道：“多谢了。”
说罢，扬长而去。
符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枚铜钱，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偏头看去，发现一旁的功德箱冒出微弱光芒，绿水好似多了些，但仍未完全漫过箱底。
符遥默默凝视了功德箱许久，感觉心力交瘁。
绿水就是功德，凡以茶道修来的功德，可幻化为绿水，进入功德箱中。
将功德箱修满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兢兢业业的卖茶，让老百姓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种最为稳妥，但功德很少。
另一种则是让天命之人喝下符遥特意调制的灵茶。
所谓天命之人，多是一些被天道选中，羁绊深重之人，这些人身上尘缘繁多，凡心极重，多造杀孽，只要让其喝下灵茶，便可净化其心灵，得大功德。
而一个天命之人的功德，可以抵得上千千万万个普通人带来的功德。
可是十年了……整整十年！符遥没有遇到一个天命之人，每天就是给老百姓卖茶，功德少得可怜。
思量至此，符遥忍不住仰头长叹一声，趴在桌子上，感觉自己回修真界的前途渺茫。
啪！
突然，茶桌被人用力拍了一下，茶壶震动。
符遥一个激灵，直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没人。
过了一会儿，一道清亮的男声自她身后响起：“你不是说十年后要回去让南杉好看么，怎么还在这里卖茶？”
符遥动作一顿，猛地回过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风度翩翩的公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紫衣，腰束玉带，五官白皙，容颜清隽。手执一柄上好的墨色折扇，风流倜傥。
符遥眨了眨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小师姐!”那人喊了一声。
符遥一怔，随后眼睛一亮，惊喜道：“大师弟！”
“你怎么来了？”她站起来，兴奋道。
“师父挂念你，叫我下来看看你。”玉如君轻声道，“你如何了？”
“我感觉我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时柔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功德箱，叹了一口气。
“哎，”玉如君也轻叹一声，道：“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啊？”
符遥一听这话，蓦地敛了笑意冷下脸，淡淡道：“你此番前来，是特地来兴师问罪的？”
玉如君连忙摆手，偏头看了那功德箱一眼，突然倾身上前，压低声音道：“当然不是，如果我说……我有法子让你快点积攒功德呢？”
符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是说天命之人？”
玉如君点点头。
符遥挑了挑眉，来了兴致，道：“说说看。”
玉如君立马轻咳一声，将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道：“自神魔大战之后，魔帝下落不明，魔界四分五裂，动荡不安。后来魔帝之弟继位，苛政猛虎，昏庸无道，导致不少妖魔出逃……”
眼见这人越说越兴奋，大有将开天辟地之史都说一遍的由头，符遥只好出声打断他：“说重点。”
玉如君止了声，摸了摸鼻子，好一会儿才道：“听闻魔帝座下的左护法——袁不寂，也逃了。而且逃到了凡间，魔族正派兵到处找他呢。”
符遥眉头一皱，随即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左护法是天命之人？”
玉如君点点头，随后看着天空一脸神秘莫测地说道：“天有异象，荧惑守心，妖魔出，乱世横行啊！”
符遥也抬起头，看向万顷之上的高空——烈阳高照，万里无云。
“你从哪看出荧惑守心的？”她偏头问道。
玉如君道：“猜的。”
符遥：“……”
玉如君大手一挥，轻声道：“反正师父是这么说，他老人家心疼你，特意为你算了一卦，说你只有在乱世中，才有可能会遇到天命之人。”
符遥嘴角微抽，随后语气坚定道：“我不信。”
这下轮到玉如君眉头微皱了，他问：“为什么？你以前不是最信师父的话了嘛。”
符遥道：“以前是，但我离开不渊山时，他给我算了一卦，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说我必定会在凡间遇到天赐良缘……”
说到这里，符遥顿了顿，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十年了，连我邻居家的母狗都怀上第二胎了，老天爷连个红线都没给我牵。”
玉如君：“……”
玉如君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过了好一会，他才底气不足道：“不管如何，妖魔出是真的。掌门近日夜观天象，也观测到凡间必有大乱，肯定有妖魔横空出世，说不定那妖魔就是袁不寂呢……”
他话还没说完，符遥蹭地一下跳起来道：“人间大乱？都人间大乱了，他还不让我回去？我万一死在这怎么办啊？！师父这么爱我，他不得和掌门拼命啊!”
“哎呀!”玉如君欲言欲止地看着她，随后道，“你是半仙之体，一时半会死不了的。再说掌门三令五申，一定要你修满功德才能回来。你万一真的遇到袁不寂，不要怕，上去就是干！干得好你就可以修满功德箱荣返故里，干不好你大不了下辈子再干!”
符遥深吸一口气，问：“君有疾否？”
玉如君：“……”
玉如君刚想说些什么为自己正名。
砰！
他被人猛地一脚踢翻在地。
玉如君躺在地上眨了眨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符遥回过头，看见茶摊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芝兰玉树的红衣少年，长发未束，红袍及地，身量很高，显得挺拔又孤傲。
可这人眉眼是那样疏离淡漠，像是站在红尘之外的过客。只一眼，无端让人觉得这是人间高山霜雪养不出来的少年郎。
片刻后，少年利落收回脚，俊秀的眉眼冷若冰霜。
符遥一惊，连忙上前扶起玉如君，怒斥少年：“裴忌！你干什么？!这是我师弟。”
“师弟？”裴忌剑眉微皱，冷声道：“不管。”
“你踢我做甚？!你有病啊！”玉如君站起身，冲裴忌吼道。
“你离她太近。”裴忌冷冷道，“我不爽。”
说罢，他一把将符遥拉到自己身边。
符遥被他拉得一趔趄，差点一头栽到地上，顿时怒不可遏，骂道：“你拉我做甚？！你找死吗？!”
裴忌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两人距离极近，看起来十分暧昧。
符遥眉头微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你靠近别人。”
裴忌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这几个字。
一旁的玉如君偏着脑袋看他们：“……？”
过了片刻，他眼睛微睁，不知联想到什么，竟大惊失色，转过身指着符遥哆嗦道：“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什么我？”符遥学着他的样子道。
“你居然背着我们养小白脸!”
这句话让符遥和裴忌同时愣在了原地。
符遥：“？”
裴忌：“？”
符遥认真看着玉如君道：“君疾复发否？”
“真是岂有此理!”玉如君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难怪你十年还没修满功德！感情你偷偷摸摸在凡间养小白脸呢，太过分了！我一定要禀告师父，让他揍你!”
符遥叹了一口气，上去捂住他的嘴，威胁道：“你再乱说，我废了你啊！”
玉如君瞪她，挣开束缚，怒道：“你养小白脸我还不能说吗？凭什么啊!”
“谁跟你说这是我养的小白脸了！”符遥气极反笑，无奈道。
“那他谁啊？”玉如君警惕地看着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裴忌。
“我祖宗。”符遥随口道。
玉如君：“……真的？你祖宗这么年轻？”
裴忌默默转过脸，阖上眼睑。
符遥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是猪吗？！阴阳怪气你听不出来啊！”
玉如君委屈地捂住自己的脑袋，道：“那他到底谁啊？”
符遥轻叹一声：“这事说来话长。”
玉如君：“那你长话短说。”
符遥：“……”
那是她被贬下凡的第三年。
正值冬至，她早上开门准备卖茶时，意外看见墙角有个蜷缩着的重伤少年，大抵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跟个妖孽似的。
她上前询问少年是什么人，为何要蹲在她家门口。
裴忌当时衣衫褴褛，整个人瘦弱不堪，可怜兮兮地答道：“我名裴忌……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双亡，我也被仇家追杀，这才……沦落自此。”
说罢，他抬起眸，眼眶微微通红，亮晶晶的黑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符遥，轻声道：“求你，留我。”
符遥本不想管，但一见少年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便对他道：“那你以后跟着我吧。”
裴忌本来有些阴沉的面容蓦地一怔，似乎没想到符遥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但下一刻，符遥突然意味深长地冲他微微一笑。
裴忌一怔，下意识低下头，耳垂微微泛红，连眼里的寒冰都化了些。
从那之后，裴忌便待在符遥身边。
除了对裴忌心生怜悯之外，符遥留下他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她在修真者向来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冷不丁下了凡，身边没一个服侍的人。
正巧缺个侍从，她便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裴忌。
可符遥万万没想到，她不是捡了个随从回来，而是请了个祖宗回来!
裴忌这小子一不会洗衣做饭，二不会捏腰捶腿，一天天就知道抱着把破剑去看野猫打架，要不就是站在门外故作深沉的看着天空。
……
“就是这样。”符遥说完，抬手给了玉如君一巴掌，道：“你还有事吗？”
玉如君莫名其妙又挨了一巴掌，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捂着脸委屈地嗫嚅道：“没了。”
符遥站起身，拍拍手，对他道：“那你滚吧，姑奶奶我回家烧饭了。”
玉如君一怔，连忙起身，神神秘秘地把符遥拉到一边，背着裴忌小声对她道：“我不明白，他既不会洗衣做饭，也不会捏腰捶腿，什么用都没有，你还养着他做甚？”
“谁说他没用？！”符遥不满地瞪他一眼。
玉如君不服气，道：“一个随从，连洗衣做饭，捏腰捶腿都不会，那还有什么用？!他还能干什么？”
“打架。”
“啥？”
除了不愿意洗衣做饭，裴忌几乎对符遥言听计从。凡间众生不免有些好事之徒，无所事事之时就喜欢去骚扰他人。
符遥当年初下凡尘时，也曾遇到过这些人。
他们见符遥长得好，性子又好，便隔三差五地来调戏一番，虽不伤人，也不骂人，但如同狗皮膏药一样，很是烦人。
符遥也为此恼火过。
但因这些地痞中不乏有达官显贵，符遥不想与凡间的官府打交道，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懒得去教训他们。
但自从裴忌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小子来的第一天就把那些地痞流氓全揍了一遍，把这座城池中的老百姓都给震住了，连官府都没敢出面解决。
为此，符遥还特地去那些地痞流氓的家中探望过，那些人伤痕累累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但见符遥来了，他们居然挣扎着爬起来给符遥赔礼道歉。
也不知裴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仅痛痛快快地打了他们一顿，还让他们亲自给符遥赔礼道歉。
符遥对此大为惊叹。
不由得对这小白脸刮目相看，便打消了把裴忌丢出去的念头。
这也是裴忌至今还留在符遥身边的原因。
听完来龙去脉后，玉如君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裴忌一眼，随后轻声道：“我不信。他要是真的这么厉害，干嘛还要待在你身边啊？”
“谁知道呢？”符遥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头发，仰着脑袋道：“大抵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玉如君嘴角抽搐片刻，道：“……臭不要脸。”
符遥低头笑了一下，对他道：“行了，话都说完了，你走吧，替我向师父问好。”
玉如君目光复杂地看着符遥。
片刻后，他才沉声道：“那我走了，你快点攒满功德回来啊。”
“滚吧。”符遥轻手拍了拍他脑袋，笑道。
玉如君挥了挥手，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忌好几眼，随后才足尖一点，整个人瞬间幻化成一堆青烟，消失在半空中。
符遥立在原地，默然许久。
片刻后，裴忌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袖子，轻声道：“饿了。”
符遥回头瞪他：“你就知道吃!”
裴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