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连云笑容顿在脸上,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只听姜抚安又重复了一遍,并瞥了她一眼,道:“莫要让我一句话说上三遍。”

    连云僵直身子,跪在地上,双手抚地,额头紧贴在手背上,语气急促:“殿下,我……奴婢实在不知犯了何错,惹恼了殿下,请殿下明示!”

    姜抚安靠着椅背,叫身后的翘月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叮咛几句,摆手让她离开。随后瞧着俯身在自己脚边的连云,她并未意识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也可能是不想承认罢了,姜抚安亦不恼。毕竟这人平日里借她之势威风惯了,这么多年,她现在仍以为还是以前,可以仗着主仆恩情,肆意妄为。

    她淡淡开口:“你想要明示,那好,我且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和翘月打小便跟在我身边,如今已是多少年了?”

    连云摸不准当前的姜抚安,只得老实回答到:“回殿下,十二年。”“十二年。我现下十七,你从我五岁起同我相识,我自认尚且待你不薄,那为何你还要侍奉二主?”她这番说得不错,连云虽与翘月一同侍奉于她,不过连云自小样貌不错,人也机灵,嘴甜会来事,讨人喜欢,姜抚安也不例外。

    平日里姜抚安若是被她哄高兴了,顺手赏的钗子、镯子,不说价值连城,怎么说也算不菲的了,因而连云如今的所作所为,着实令她寒心。

    连云身子打着颤,晓得是自己一时糊涂,干得那些个荒唐事让公主知道了,这是审问她呢。

    然而她无法反驳,事实就是如此,是她受了敬安王的好处,是她帮着别人做事,就意味着,是她背叛了姜抚安,落得如此后果,早该想到的。

    自作孽不可活。

    头顶又传来姜抚安的声音,“连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于敬安王接触的?”事到如今,姜抚安不愿再称他为“皇叔”了。

    连云闭上眼,心一横,将自己的前后经过都全全告之,她自知对不住公主,只求能将功补过。

    “回公主,是大凉使者入宫的日子,三天前,王爷唤我过去,交给奴婢一封书信,说要交于公主,传话给你,还答应我事成之后,会帮我和弟弟脱离奴籍,日后还会助弟弟进都科举。”

    “等我再去见王爷,却被门口两个侍卫赶了出来,丢下几两银子便不再见我,但是奴婢听王府多嘴的下人们说‘不过是王爷夺位路上的一枚棋子,还做什么白日梦’,公主,奴婢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告诉您了,是奴婢被冲昏了头,做错了事,请公主开恩,饶奴婢一次吧。”

    说罢,她立即在地上沉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姜抚安摇摇头,说:“起来吧,看着这些年的份儿上,不过我这里不需要你了,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走吧。”

    “是。”连云眼眶带泪,退下了。

    连云深知,姜抚安说一不二,刚回到住处,就看见了翘月,她已经替自己把东西收拾好了,她道:“公主命我把吴车夫叫来送你一程。”叹了口气,“何必呢?连云,公主从未亏待你。”

    连云被说得抬不起头,回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翘月,今后我不在,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殿下。”

    “嗯,马车到了,快上路吧。”

    上了马车,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下,连云视线落在座位上的一个小匣子,她打开后,里面除了一叠银票外,还有她和弟弟的卖身契。

    她此刻失声痛哭起来……

    “公主,我已经把东西交给连云了。”翘月道。

    姜抚安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走吧,翘月,时候不早了。”她站立起来,向主院走去,翘月抬脚跟上姜抚安的步伐。

    等来到院内,恰好碰见同样赶来的戚禾云。

    嘶~晦气!

    二人心中同步道。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戚将军和戚夫人也才刚刚落座。

    连云的事姜抚安前世早就有所猜测,重生后也算有所准备,处理起来不算麻烦,因此并未浪费太多时间。她捧着一盏茶,献到戚夫人面前,含笑道:“娘,请用茶。”

    戚夫人脸上挂着的笑,自打从见面起就不曾退却,忘了一旁自家的亲儿子,乐呵呵接过姜抚安的茶,抿了口茶水又连忙说道:“好孩子,坐娘身边来。”

    落座后才发现,她对面是戚禾云,他在戚将军的边上,两人相顾默默无闻,除用早膳时应和长辈们几句话,他们像默契地达成某种协议,一早上,都相安无事,没有斗嘴,没有争吵,场面看上去异常和谐,长辈们乐于见到这种氛围,一向不苟言笑的戚将军嘴边也挂上一抹欣慰的笑意。

    这种安静到离谱的气氛,一直坚持到长辈们的离开,之后便被打破了。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姜抚安,在我爹娘面前装那么乖巧,平时你和我就是另一副嘴脸了?怎么不见你对我好脾气?”戚禾云扬声说道。

    闻言,姜抚安不顾及形象地白了他一眼,一字一顿:“你、不、配。”

    戚禾云嘴角抽搐。

    这家伙……

    他一双鹰眼幽怨地盯着姜抚安,乍眼一看,发现姜抚安身边只有翘月一人,之前同行的连云不见了。他觉得稀奇,以他多年的了解,她们主仆三人平日里一般不会分开的。

    一时间忘了方才姜抚安的话,多嘴提了句:“唉?姜抚安,你身边另一个小丫头呢?刚刚还在呢,怎么不见了?”

    姜抚安打了个哈欠,回话:“你说连云?我撵走了。”

    “你赶走了?不会吧?”戚禾云音调夸张,“真的假的,莫不是连云受不了你的坏脾气才逃走了吧?”

    姜抚安本身昨晚睡得不舒服,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实在呕哑难听。

    烦人的家伙。

    睨了他一眼,说:“与你何干?你既然如此关心连云,莫非是动了心思?若是真的,我不介意当个媒人,自愿退位,好成全一段良缘。”

    戚禾云倒也不气,笑嘻嘻凑到姜抚安跟前,打量了她一番,不怀好意的笑着:“怎么?难道你……吃醋了?放心,你相公我肯定洁身自好,绝不寻花问柳,此生唯爱你一……哎哟!姜抚安你什么?”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

    姜抚安着实想不到,天下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险些气笑。

    “戚禾云,你好大胆,居然敢调戏到本公主头上了?你以为你是谁?我会吃你的醋?”姜抚安揪起戚禾云一只耳朵就是一顿痛斥。

    戚禾云还嘴道:“我……我是你名正言顺的驸马!”

    于是,姜抚安手劲儿更大了。

    “住手!快住手,我耳朵要被你扯掉了!”戚禾云求饶。

    姜抚安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和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子计较。

    她乃一国公主,胸怀宽广,理应包容天下……

    松开了手,戚禾云立马和她拉开距离,仓皇逃离现场,以免姜抚安又在他身上撒气。

    戚禾云的背影逐渐远去,姜抚安缓了缓,终究是带着始终一言不发的翘月离开了。

    果然,和戚禾云成亲依旧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即便不是惨死大凉,估计也会被戚禾云给气死。只要有他在一天,姜抚安就永远不会有心平气和的时候,在将军府的半个月里,但凡和戚禾云碰面,就是一阵糟心事。

    难得是平静的一天,她和戚禾云要一同入宫面圣,至少姜抚安他们一直到宫里,两人都相安无事。

    姜奉延作为人父,再见到出嫁的女儿,心情也是复杂,同姜抚安交谈时便得知她长大了,言行亦然有了气势,褪去了小姑娘的青涩。

    一入宫,姜抚安便观察到宫人们皆行色匆匆,貌似有大事要来,将自己的疑惑告之与父皇。

    “父皇,儿臣见宫中实在忙碌,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姜奉延沉默一会儿,长叹一声:“唉,自大凉使臣返回后,一道书信迅速传入宫里,方才知晓,大凉皇子,就是先前向大夏要求和亲的那位,要赶来大夏,宫中特意为此开办宴席,迎接贵客,可我只怕来者不善呐。”

    姜抚安点点头,沉默不语,记忆中已经回想起那位来者不善的大凉皇子了。

    大凉王继位已久,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底下几位王爷可都虎视眈眈,等他什么时候咽气,而父皇口中所说的大凉皇子正是最年长的一位,萧建成,深得凉王喜爱,仗着宠信,作威作福,行事更是昏庸无道。

    前世她嫁于的便是他,自入凉国起,从未与对方见面,后被囚禁于后宫,对此人不曾接触。

    思及此,她又想起凉国另一位小皇子,也是她的故人。

    初见时,他年岁尚小,气质却极为阴郁,沉闷得像个蘑菇,许是性格缘故,比死人还冷淡阴翳,不讨喜,也可能是存在感太弱了,凉王都忘了这号人,住所和关她的院子离得很近,无聊时,姜抚安就会同他闲聊,虽然多数是她一人自言自语,时间长了,后来缠他缠得紧了,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孩子像是常年不开口说话,声音沙哑,一双怯懦的眼睛飘忽着说,他叫萧哲叙,叫人不敢相信,后来他会有胆子助她出逃。

    戚禾云深知其中缘故,追问:“陛下可知大凉皇子何时来吗?”

    纵使姜抚安重活一世,奈何与朝堂从不接触,且她早已与前世踏上截然相反的道路,她并非鬼神,不能事事尽知,戚禾云的问话,亦是她心中所想。

    姜奉延:“算算日子,已是半月有余,或许即是明日,你们二人且在宫中歇息一宿,明日宫内繁忙,顾不上你们,次日一早,朕便派人送你们回将军府。”

    姜抚安和戚禾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再次回到宫里,姜抚安才察觉到,这是自前世、重生以来,第一次回到家,哪怕有个毁气氛的戚禾云,她也感到身心自在,好似脱下重担般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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