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四人到了一座略显繁华的小镇,镇名真心。

    因着妖魔作乱,一路经过的各路城镇大都封闭,百姓谨慎生活,可这真心镇却镇门大敞,无人值守。四人一路十分顺利的进入了镇内,周遭百姓却似司空见惯,对外来人丝毫不纳罕。

    这镇子虽然不大,人口却不少,道路上行人往来,到处都有孩童玩耍的身影。时值正午,处处洋溢一片饭香,几个村妇正在呼喊着,叫自家顽童回家吃饭。

    萧奇寻了一个年纪大的老妇人,打听着镇中何处可落脚。

    明心鹿鸣丁牧三人站在道旁一角,眼睁睁看着一个长着兽角的五六岁孩童从面前奔跑而过。

    那孩童跑到旁边一户人家门前,门内一位妇人刚给自家七八岁的女孩盛了饭,那女孩捧了碗到嘴边,筷子刚扒到饭上,那长了兽角的孩童一把将饭打翻,女孩愣愣看着翻在地上的饭碗,哇哇大哭起来,少时便有妇人骂孩子的声音传来。

    那做了恶的孩童哈哈大笑,一路奔跑出来,临出门不忘在人家大门上踹了一脚,只听哐当一声,门内的母女都吓了一跳。

    那孩童笑着跑进小路里,少时又在另一户人家内传来孩子大哭父母骂人的声音,那五六岁的孩童一路跳上树,跑的远了。

    萧奇走回来道:“这真心镇只有三位法师驻守,便住在镇子东头一套宅院内,我们可去借宿。”

    说完却只见三人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便问道:“怎么?太晒了,都热傻了么?”

    鹿鸣问道:“你们都看见了?”

    丁牧道:“看见了,可是那些村民们看不见。那是魂魄,不是人。”

    明心点点头道:“这并非一般的魂魄。”

    鹿鸣转头道:“何以见得?”

    明心道:“其一,此时正是正午,哪怕是厉鬼,此时也不敢在太阳下行走;其二,它在我身旁跑过,一无所觉。”

    丁牧诧异道:“从你身旁过,有何说法不成?”

    明心敛眉垂首道:“若是普通人化作鬼魂,难近我一丈之地。”

    丁牧恍然,点了点头道:“明心小师父原来这样厉害,我这下倒是放心不少。”

    萧奇摸不着头脑:“什么魂魄?你们看到了什么?”

    鹿鸣一脸严肃道:“刚刚,一个小鬼,从旁边跑过去了。”

    萧奇四下望了望,不得要领,便道:“我们先去寻三位法师吧,且先找到住处。”

    一行四人走到镇子东头,有一套较大的宅院,院门大开,门前种种着几颗大松树,院内收拾的干净整洁,环境清幽。

    此时院内有两位五十上下年纪的老翁在葡萄架下下棋,旁边一位年龄稍大些满头白发的老者在一旁翘了脚打瞌睡。

    萧奇当先上前见了礼,三名法师连忙起身迎客,将四人让到一侧的客房。

    鹿鸣忍不住问了正与她倒水的孙姓法师道:“孙法师,贵镇平日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孙法师满头乌发,精神奕奕,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笑道:“真心镇是个小镇子,人少事少,向来太平。”

    鹿鸣打量了他道:“果然?我们今日来时,觉得镇子里有些不平静。”

    孙法师寻了个凳子坐下来,又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你们今日见着它了?”

    丁牧也凑近前来道:“孙法师知道它?却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孙法师道:“一时也难说清,总归没有什么大问题,时日久了,也由得它了。”

    鹿鸣道:“它究竟来自何处?你们三人身为护卫百姓的法师,怎能由得它这样青天白日里大摇大摆在镇子里乱跑?”

    孙法师沉默良久才道:“你可看见它头上的角?非牛非鹿,想来并非凡物,我等不过区区三人,年纪又大,法术不过而而,能奈它何?况且地府又无人来管,焉知它有什么过人背景?”

    鹿鸣瞪了眼睛,丁牧忙道:“说来也是,一个小娃娃而已,只要无大恶,也不值付出太多精力。”

    孙法师闻言点点头,再无一言,径自走开了。

    鹿鸣饮了一杯茶水,拍了拍尚算洁净的床道:“谁稀得管这些闲事,如今且好好休息一日,无事我们便可走了。”

    丁牧笑道:“多日不曾见床,我也疲累得很。”

    四人住下,忙着打水洗浴,补足干粮,转眼间便到了晚上,四人都早早歇下了,三位法师处也早早熄了灯火,整个真心镇陷入一片寂静。

    鹿鸣正睡得香甜,却听得外面当当当一片敲锣的响声,声音既大又乱,且在周围四窜游走,时远时近,吵得人十分头大。

    鹿鸣一跃而起,带着怒气开门出来,却见萧奇明心丁牧都已在院中,萧奇奇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莫不是走水了?我们且去看看。”

    四人出门来,只见三位法师并无一人出门来看,走至街面上,更是空无一人,只有那锣声当当当地在镇子中到处乱响。

    鹿鸣道:“这吵得死人都要翻身起来了,怎么一个活人都不见?这镇上都是聋子不成?!”

    丁牧扑哧一笑:“这要都是聋子,谁傻到去敲锣?”

    只见另一朱姓法师披衣出来道:“几位贵客快去休息吧,我们镇子上日日都是如此,习惯便好了。此时更深露重,不要惊扰了百姓。”

    鹿鸣强压下心中一团怒火,回去接着睡觉。

    少时锣声停住,周围又复安静如初,鹿鸣这才渐渐熄了火气慢慢睡去,刚睡的沉了,一阵钟声打镇子另一头传来,钟声时紧时慢,吵得人头大如斗,鹿鸣翻个身,气得取出天蚕茧来挂在床上,跃身入内,又撕了两团布条塞住耳朵,这才勉强入睡。

    第二日,鹿鸣脸色难看地坐在桌前喝一碗清粥,丁牧笑嘻嘻道:“不如我们饭后就走吧?”

    明心一脸淡然,默默喝粥。

    萧奇打个呵欠,道:“我倒觉得再看两日的好。”

    几人正在说间,听得外面有人吵闹,四人便走出客房来看。

    只见一中年妇人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在外间哭诉:“孙法师,你知道的,她爹死的又早,全靠着这几只鹅下了蛋去卖,我们娘俩才没饿死,如今这一夕之间被拔了鹅毛,眼看也活不得几日,这叫我们可怎么活啊?”说着妇人大哭起来。

    孙法师看着地上两只被拔得秃到泛着油光的大鹅,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他看了看朱法师,年纪最大的王法师却没有出来,他只好道:“周娘子莫要哭闹了,我这里有二两银钱,你拿去补贴补贴罢。”

    那周娘子见了二两银钱,忙收了泪接过去,口中道:“孙法师一向照顾我们,这两只大鹅便留下给法师补身子罢。”说完便带着小女孩欢欢喜喜走了。

    孙法师叹口气,勉强对四人笑道:“中午咱们炖鹅,改善伙食。”

    朱法师面上似笑非笑的,径自出门去了。

    四人在此待的一日,便前有周家的鹅被拔毛,后有吴家的菜地半数被挖,眼看撑到了晚间,刘家的半扇门碎成了木屑,孙法师勉强都给了些补贴,便过去不提。

    晚间又是一遍敲锣打鼓摇门撞钟,鹿鸣忍无可忍跳起身来出门想要去追,正迎面碰到萧奇自外面回来,萧奇一脸烦恼道:“我去追过一遍了,这小家伙跑得真快,发觉我在追它,居然四脚着地飞快跑了,我都没追上。”

    正说着敲锣打鼓的声音愈发近了,一个带着角的小身影坐在墙头之上冲着鹿鸣萧奇做鬼脸,鹿鸣起身便追,那小家伙丢了手中的铜锣撒腿便跑,鹿鸣一路紧追不舍,在镇子上东冲西突,那小东西显然对镇子十分熟悉,鹿鸣眼看越追越远,便掏出鞭子,一手捏诀诵念,那鞭身骤然发出红光来,鹿鸣扬手便将鞭子挥向那小东西。

    却不料那小东西回过头来大嘴一张,“哄”地一声,一道火焰自它口中喷出,直冲鹿鸣而来。

    鹿鸣正在快速奔跑追击,一时出乎意料,虽勉强顿住了脚步却仍躲闪不及,只来得及护住头面,衣裙被燎了一大片,待她扑灭了火,回身看时,只见那小家伙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

    萧奇正在院中瞭望,见鹿鸣破衣烂衫灰头土脸地奔回来,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道:“师妹今日莫不是半夜替人烧火造饭去了?”

    鹿鸣忍气白他一眼,自去打水清洗了。

    白日里又是东家走水西家落瓦,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难得孙法师十分耐得住性子,一一哄着众人去了,也不前来诉苦求助。

    四人一旁听得头大,偷偷商议了,既然真心镇自己尚能与那魂魄和平共处,他们也不便多插手,议定了第二日便走。

    到了晚间,丁牧注意到鹿鸣悄悄背了众人寻了个僻静处躲了出去,便悄悄跟了过去。只见鹿鸣躲在一处树下,自怀中取出两样干果,一份点心,还有两把瓷瓶,瓶塞一拔,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丁牧走上前道:“好酒!好酒!萧世妹何时藏了这等佳酿,何不叫我也沾光一二?”

    鹿鸣捧了瓷瓶道:“你倒是有口福,这酒可是我师父的宝贝,中三门的乔掌门同我师父讨了多次,我师父也只舍得给他两瓶,我猜定然是好东西,只可惜师父管得太严,我也不曾尝过。此次临出门时突然想起偷偷拿了几瓶,想来等我师父发现已然鞭长莫及。这几日都不曾安睡,索性今晚喝了酒,好好睡上一觉。”说着递给了丁牧一瓶。

    丁牧拿在手中趁着月光细看,那瓷瓶晶莹剔透仿似玉石,拔出瓶塞来,一股似梅似兰的清香扑入口鼻,饮一口,清凉顺滑,酒香沁脾,丁牧叹一句:“真好酒。”

    那厢鹿鸣也喝了一口,疑惑道:“这真是酒?怎的比花果茶还好喝?这东西真能喝醉人?”

    丁牧吃了一口干果,配着酒小口细品,只觉得满口酒香。他品尝过许多美酒,便连月华城价格最昂贵的佳酿与之媲美也稍显逊色,丁牧心中叹道,不愧是萧掌门私藏的好东西。

    待得回过神来,只见鹿鸣面前已经放了三个空的瓷瓶,手中还有一个即将见底,丁牧忙道:“萧世妹,这酒虽甜美,也不可这样牛饮,当心酒劲上来,吃醉了。”

    鹿鸣也不理他,将剩下那点酒一饮而尽,又掏出两瓶来,递与丁牧一瓶。

章节目录

跟个和尚去捉妖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望北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望北斗并收藏跟个和尚去捉妖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