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坂隆GPT,能得到很详尽的案件记录。

    鹰头塔,总高度487米,塔顶为鹰头形态,是坂隆新首都富金川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当时是大雨天,亡眼于63层的酒店房间内虐杀两名被害人,并打开房门允许其余三名被害人离开。三名被害人反常地没有求助警方,而是选择开车逃离。

    其中司机于鹰头塔2625米之外的人工车道被狙杀,一枪毙命;另两人弃车而逃,于200米方圆之内被逐一狙杀。

    如果不是亡眼没有掩饰身份,警方完全无法通过弹道分析及时锁定罪犯确切方位。

    而之所以在富金川引起广泛关注,是因为亡眼用的是红外瞄准镜。

    现阶段的军用数字瞄准镜,只需人工大致瞄准,传感处理器能根据距离、风速、湿度自动测算调整,锁定静止目标。

    “你的副手柳一灯呢?”

    官方通告里,作为三鬼也的竹马之交兼同党,柳一灯负责测距计算和补刀,至今未被抓捕归案。

    “我刚想说呢。你们这么关注我,要不也关注关注我朋友?我联系不上他。”

    三鬼也发誓她这句话抱着百分百的真诚,绝不含半点阴阳怪气,男人却很明显被激怒了。

    他低下头,像个送孩子上学前殷殷叮嘱的家长对莱米说:“2733米,你爸爸被杀时的射程。这有现成的老师教你,你可以拿她练手。”

    “不不,我只是个小时工。”三鬼也客气地推拒。“再说,你这么教育小孩子不太好吧?”

    她知道他们是谁了。

    2733米,身中两枪后从上层人工车道的护栏翻落,被下层高速行驶的无人驾驶车碾得稀巴烂的塞西尔,也就是鹰头塔案中最后一名死者的家属。

    瑞恩·塞西尔瞥她一眼:“莱米很难带吧?他爸爸死后,我将他接到了家里。”

    “这个孩子的兴奋阈值比正常人类高太多,你确定他不是超雄或者有其他心理问题吗?”

    “那你呢?”瑞恩歪头看她,“看着别人为了最原始的生存欲望,抛却人类的尊严、体面,像牲畜一样跪在你脚边已经不能让你感到兴奋了吗?”

    她眨了眨眼,好像半天才反应过来在说谁,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啊?夸张了,塞西尔少爷。如果你对判决有异议,可以申诉一下?”

    “在这个畸形的社会,司法机关不过是权贵阶层的看门狗。就比如你,杀了七个人,实刑十二年,减刑到八年,实际执行五年后假释。”瑞恩嘲讽地笑着,“一条在这世间辛苦挣扎几十年的生命,你只用八个月自由就能买到。”

    被他揽在怀里的莱米,眼中是纯粹的怨恨。三鬼也垂眼沉思片刻,十分认真地说:“你说得对。”

    她从兜里掏出从莱米那没收的老式火药手枪,两名保镖霎时戒备地拔枪,蓄势待发,她却只是将枪隔空抛向瑞恩。

    “三天,你没露面,是因为没想好拿我怎么办对吧?我给你解决方案:一命换一命。”

    瑞恩接住枪,莱米立刻扒住他的衬衫跳起来抢,被抬手躲开。他望着三鬼也:“你最大的依仗呢?怎么现在沦落到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

    “你雇人跟踪我?”她没有点出扫雷鼠。

    “需要跟踪吗?我在群里看见安保员信息的时候就知道是你。三鬼也,下城区平民一辈子有多少次机会接触游艇直升机?”

    三鬼也的心沉了沉。

    果然如她的预感,这个优柔寡断的男人想不出那种阴招,给她下套的另有其人。五年的平静只是假象,有人在暗中诱捕她,戏弄她,并不急于将她杀死。

    从出狱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踏进了一场精心编织的雨幕。

    枪口指着三鬼也,而她分神了。

    那段记忆只剩零星的碎片。酒店房间地毯上洇开的暗色;手臂从人的腹腔里退出来时,那种温暖的、黏连的、搏动着生命之力的奇异触感;还有嘴唇一开一合,唯一完整的那句话。

    “五分钟。我向来守信,你们知道。”

    “砰砰——”

    两声枪响响起,间隔太近,几乎连成一声。

    三鬼也翻滚到沙发之后,躲开飞来的几发子弹,擦拭了一下轻微渗血的脖子——瑞恩拨开保险栓的瞬间,她神智回笼,下意识反击的枪口从他身上划过,射杀了他身后一名保镖。

    她握着微型电磁枪,伏低身子,贴近地毯。木质地面被相互挤压的轻响,在快要转过沙发时,她迅速探头连开几枪。

    沉重的人体砸在地板上。

    “三鬼也,你不守信用!什么一命换一命?你说话就是放屁!”莱米愤怒的喊叫响在沙发左后方很远处。

    她没有回应,在噪音里专注分辨着另一侧的异响,滚向旁边沙发,而原本的位置顷刻冒出白烟。

    枪响同样暴露了声源,她瞬间反扑出去,一脚踹中瑞恩持枪的手腕,双腿顺势绞上他的腰,将人撂倒,手臂从后方勒压颈动脉,几秒,人就不动了。

    硝烟、打斗声消散了,余下她喉中不自觉溢出的断续的、轻浅的旋律。

    她将麻醉剂扎入他颈部,一甩臂,银色手枪砸中不远处承重柱后悄无声息靠近的莱米,他手里的菜刀当啷落地。

    “我的命比较值钱,不能死,真抱歉。”

    书房卧室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和东西,看来这里只是塞西尔家的一处闲置房。或许在瑞恩的原计划里,她可以和另外两位老师凑一桌扑克游戏。

    三鬼也清理完打斗痕迹,点射掉别墅外的监控和两人的终端手环,将兄弟俩搬进车后座。车窗玻璃可调节渐变,她将防窥开到了最高档位,坐上驾驶座,给卤蛋打电话。

    “我想悬赏找人。”

    “普通找人,还是杀人?”

    后视镜照出两个难处理的大件货,她说:“我缺一个助手。”

    “小孩儿这么费人吗?”卤蛋嘟囔了一句。“挂到红潭洞地下悬赏平台呗。你又不知道了是吧,优等生?那你把信息告诉我,我帮你挂,信得过我的话。”

    “当然信你啊。”三鬼也说,“我要找的人叫柳一灯。”

    “哪三个字,打字发给我……等等,柳一灯?哪个柳一灯?”

    那头突然静音,估摸着是在询问GPT,看新闻资料。过了足有两分钟,卤蛋震惊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亡眼?!”

    三鬼也确认导航目的地,搜索车载音乐歌单,轻声笑:“知道为什么我信得过你了吗?”

    卤蛋默默消化了一会巨大的信息量,逐字逐句读案件细节和被害人社会关系。三鬼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语义含糊地安抚:“我有原则。”

    卤蛋得了保证,顿时恢复了兴奋,活像是招到漂亮姑娘的□□会所老板:“我的姐,你早把身份亮出来啊,得多少人想雇你!咱万龙安保还从来没挂牌过这么响亮的安保员!”

    三鬼也泼冷水:“你万龙安保的店面想重新装修了?”

    卤蛋“呃”一下,沉默了。

    瑞恩的车是人工驾驶AI辅助的商务车,三鬼也将车开出别墅区,上了人工车道,音乐缓缓从环绕音响系统流泻出来。

    富金川市区车道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商品传送带一样的AI车道,无声而有序,承载了城市百分之九十的车流;上层是人工车道,基本都是些造型奇异的跑车和配有司机的商务车。

    高度智能化社会,大部分岗位被AI取代,人力反而成了权贵的奢侈品。准确来说,是那些仍需人力的岗位对人的综合要求极高,往往不是普通人能胜任的。

    红潭洞在下城区边缘,靠近邻市,与上城区是两个反方向。四十分钟后,车开下绕城高架。

    宽阔的十字路口车辆零星。黄昏褪下,夜幕未至之时,天地间显出无端的苍白和寂寥。

    “……no one knows, What it's like to be hated, To be faded to telling only lies……”

    车窗降下,晚风混合沙哑忧郁的男低音,拂过三鬼也稍稍舒展的眉宇。

    等这几笔钱拿到,买了装备,就该与当年的那些人一一清算了。

    五年前鹰头塔案发之初,柳一灯倾尽财力,疏通了从富金川市检察署到富金川市一级司法署的全部关系。

    可最终环,有人反水了。看守所里的她直接被下监,柳一灯被定为同案犯,身份被曝光在众人视野之下。他们二人前前后后以投资股份、艺术品拍卖等方式奉上的四千多万打了水漂。

    浅薄的路灯在润黑的柏油马路上投下一道颀长的剪影,黑银作战服包裹住流线型的肌肉。

    灯光镌刻出没有任何情绪的精致五官,白皮肤、黑长发,那是一种近乎无性别的美。

    他望着从高架口出来的商务车,带上面罩,提起身管流淌着蓝光的电磁脉冲炮,在这一刻,视线与车上的人交汇。

    “……None of my pain woe, Can show through……”

    在轮胎急转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尖锐振鸣声中,无形的电子流冲击进车体,路灯,监控。

    空气隐隐波动扭曲,车辆失控侧翻,公路探照灯渐次熄灭,监控断联。

    浓重的白烟里,那双腿迈过炭黑的、弯曲的刹车痕,肌肉匀称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拉开了被撞击变形的车门。

    后座的塞西尔兄弟没有系安全带,滚落到了倒置的车内顶棚。他用手术刀划开二人小臂,将镊子伸进血肉里翻找,夹出身份芯片,快速装进特质盒子内。随后来到驾驶位,把口鼻溢血陷入昏迷的三鬼也拖出来,扛到肩上。

    做完一切,他停顿了十几秒,似乎在专注地听什么,以食指轻按耳屏,回复:“好的,mother。”音色干净,语调毫无起伏。

    他抬步离开,湛蓝的眼瞳里划过几行闪烁的数据,紧接着,手中电磁脉冲炮顶部屏幕所显示的能量波段变了。

    走出那片没有灯光的昏黑,他回首,瞄准发射。

    车身爆炸,燃起熊熊烈火。

    夜风和灼热的气浪扬起他披散的长发,露出脖颈与锁骨连接处的一行刻字。

    ——Artisaw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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