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季容易感冒是二娘铁律之一,没有退烧药只能物理降温,但赵怀释哪会照顾人,只把人搂紧保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事。

    若是在京城,他应该会喊一声寻太医来,然后……没了。

    二娘烧得迷迷糊糊喊着妈咪、爹地,赵怀释还以为是乡间方言的母父的意思,安抚她道,“我在,我在。”

    见二娘嘴唇烧得起皮,他撑着床坐起来,又撑着床沿下去坐到椅子上挪动,翻找出糖和热水,化开给二娘喂下去。

    晚间二娘才迷迷糊糊的醒了,她摸摸额头嗓子嘶哑,“哎,发烧了,身体素质不行啊。”她见赵怀释坐在轮椅上,又看看自己是睡在床上,“你将我抱上床的吗?你自己坐上的轮椅?”

    赵怀释点点头。

    二娘竖起大拇指,“你太厉害了。”

    赵怀释心想,二娘行为举止虽有些怪异,但好意居多,无妨,问题不大。

    二娘披着袄衣往外走,赵怀释心想既然受寒是不是应该保暖些,还未规劝,她看见院内积雪,惊叹道,“下雪啦!好美啊!”

    好想念家人、朋友,好想回到自己应该在的时空,好想见自己爱的人们,她对着一地白雪泪流满面,“呜呜呜,好想回家。”

    赵怀释看着她在院子里转圈圈然后蹲下,肩膀耸动应该是哭了。据说人生病就容易多愁善感,可能是触及伤心事,赵怀释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又听见二娘说想回家,赵怀释心头疑惑,不动声色记下。

    晚饭比较清淡,两人都是病体,实在不好吃些油腻荤腥,二娘苦中作乐道,“等我们两人都好了,我下厨做一顿大餐。”

    就走路这件事而言,赵怀释确实还得练。

    二娘让他扶着轮椅练习走路,又给他做了两根拐杖,让他撑着走,一路虽走得磕磕绊绊的,但至少能证明他不是个残废。

    两人都很高兴。

    二娘受寒后还是睡到了床上,两人中间压着枕头,但早上仍会恢复原状。想想他们就睡一个冬天,等开春自己就裁布做另一床被子,二娘放开了。

    入夜,村庄沉寂,二娘一个翻身,手脚皆压在旁边人身上,赵怀释长叹一口气,将她手脚放好,又扯好被子,二娘的睡相有点差。

    *

    冬天里最让人期待的就是年节,各家张灯结彩的,二娘也拿出红纸剪了窗花贴上。春联是不会买的,以前是二娘随意去抄两句,今年赵怀释写正好。

    毛笔是当时留给二娘自己用习惯的那只,赵怀释提笔写就。二娘将春联在门口一挂,看着都是吉祥话,顿时满是年味。

    年前大集,二娘要做豆腐去卖,赶在过年前把豆腐换成铜钱买些年货。这次是赵怀释坐在轮椅上帮她推磨,他是第一次亲见二娘做豆腐。

    周启说二娘动作行云流水,豆腐做出来洁白细嫩,比京城的都好,所言非虚。赵怀释喝上新鲜的甜豆浆,二娘挖了一勺蜂蜜给他。

    这还是夏天二娘从山里割来的。

    二娘拿出炭笔来规划年夜饭,她用炭笔比毛笔顺手,虽然赵怀释很不顺眼这根碳,但二娘喜欢那它写字,便随她去了。

    二娘问他,“要不要吃米花糖,我可以炒点,家里还剩下些白糖,要是想吃糖葫芦也行,我顺便一起做了,大集的时候去称点山楂。”

    糖葫芦北方吃的多,赵怀释已经很久没吃到过,便点头,“可以。”

    二娘记上,“好咧,我去买山楂。”

    年前的集市才是群英荟萃,什么山珍果蔬都有的卖,有赖于前朝对种植技术的改进,果树产量丰富颇佳,当地卖不完就运到外地卖。

    卖完溢价的豆腐,二娘揣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出去买年货。

    二娘称了一点山楂给赵怀释尝鲜,这玩意儿竟然比肉还贵,实在不敢买太多,又买了猪下水、鸡爪、鸭脚等物,这些东西难处理肉又少,摊主一次性都包给她。

    有人卖羊奶,这玩意儿膻味重,很少有人吃得惯,卖不上价。

    二娘提着羊奶回来时一脸占到便宜的样子。

    赵怀释浅笑道,“买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二娘提着小桶晃了晃,“便宜的羊奶。”

    赵怀释道,“羊奶膻味很重。”他不喜膻味,府内很少会烹饪羊肉等物。

    二娘叉腰,“那是他们不会吃,看我的吧。”

    先将山楂洗净去籽,砍根细竹劈成竹签,将山楂一串然后去做糖浆。

    白糖加水熬煮,冒小泡,蘸取后能在签子上挂住,二娘觉得差不多了,把山楂放进去一滚,沾满糖浆后取出。

    然后朝下双手一搓,糖浆甩开成糖丝围绕在山楂周围。

    “天呐,”二娘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多么完美的糖葫芦啊!”这可是她第一次做!

    她举着拿给赵怀释,“看这完美的独一无二的糖葫芦,快尝尝。”

    赵怀释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咬了口,在吃到脆脆的糖壳时会先接触到那层糖丝,口感丰富,且非常甜,

    赵怀释颔首,含笑道,“好吃。”

    二娘笑容更加开怀,将剩下的山楂串都裹上糖浆,甩出糖丝,然后扎在院子的草垛上,糖葫芦的草垛忘记做了,这是准备做稻草人的垛子。

    二娘看着自己的杰作嘿嘿直笑,“想吃时直接来拔。”

    赵怀释看看天,若是晚上下雪,这些糖葫芦都要被雪盖上。

    米花糖放进模具冷却,二娘倒入羊奶,又加入茉莉花和茶叶去膻味,煮沸后给两人各盛一碗。

    赵怀释先是面露难色,然后微抿一口,“唔?”颇为惊讶,“你加了茉莉花?”

    二娘点点头,“茉莉花和茶叶,能去除膻味。”

    确实好喝还有营养,二娘将剩下的用洁净容器装起,放到院外雪堆里低温保存。

    *

    进入腊月就很有年味了,这里不吃腊八粥,二娘做了黑米粥代替。

    腊月下旬,村民们会拜神祭祖,二娘也拜拜灶王爷,保佑此灶以后能煮满汉全席。赵怀释现在能短暂站立,二娘大扫除时给他鸡毛掸子让他除尘,自己拿着扫帚颇为神勇。

    这是赵怀释第一次参与到过年,以前府里人都预备着他要进宫,自己也准备着和各路人马打交道,一场下来心力交瘁,根本感受不到过年的氛围。

    腊月月底,二娘早早起来在赵怀释枕头旁边放了个红包,然后端着年夜饭的食材去清洗。

    吴山村都是晚上吃年饭守岁,村里殷实的人家还会买来爆竹燃放,二娘也会去听个响。

    赵怀释看着枕头旁的红包,里面的十文钱让他扶额,这是把他当小孩了?

    待他洗漱完,二娘端着一盆东西回来,赵怀释定睛一看,面露迟疑,这些东西以前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二娘与他打招呼,“新春快乐!”又问他,“你们吃年夜饭要包饺子吗?”

    赵怀释摇摇头,什么包饺子,饺子都不是包好的吗?他没有这习俗。

    “那就好。”二娘她不爱和面呀,要是能买饺子皮多好。

    她将盆放下,见他盯着盆里的东西,二娘解释道,“现在只能紧着便宜的部位吃,以后我们一定能吃到更贵的地方。”

    “少年,我们要好好努力呀。”

    赵怀释:???

    二娘将那盆都放入锅中焯水,加入黄酒、生姜、葱段去腥。等到水开冒泡,将浮沫打出来,捞出放入冷水内清洗一下。

    然后重新加水下入卤料和辣椒、生姜、葱段,以及一勺豆豉。卤水越煮越香,赵怀释闻着很是惊奇。

    让东西炖煮入味,二娘拿吊锅放入骨头和干菌菇炖汤,最后清炒了些冬日里还有的白菜。

    卤味切片拼盘上桌,鸡爪鸭爪早已软烂入味,二娘将其装在一盘。大集留的豆腐切块放油香煎,在将菠菜焯水拧干倒入料汁凉拌。

    最后拿米糖和羊奶凑成八个菜,二娘合手道,“五个热菜,三荤两素,两个甜品,一个凉菜,齐活。”

    赵怀释一直坐着帮忙烧火,此事简单,添柴即可,看见二娘忙成旋风时他也会搭把手。

    两人坐上桌,二娘举起羊奶杯,“祝我们俩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又长一岁,明年顺顺利利。”

    赵怀释与她碰杯,“谢二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二娘口快,下意识接道,“唯有以身相许。”

    赵怀释动作一滞,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嘴比脑子快,二娘捂住嘴,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控制住它,当我胡说八道。”

    赵怀释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打趣她道,“你不是想做我的嫂嫂?”

    二娘会意,周启不在,拿他开涮。

    二娘笑得天真烂漫,双手捧脸,“我只是馋周大哥的劳动力,有他帮忙做豆腐实在是快上不少,我也不累。不过,”她又道,“我也不会强求周大哥的啦,大家都是朋友。”

    赵怀释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就不该谈起这些。

    收拾完,两人并不守岁,二娘点起蜡烛悄悄掏出钱匣子,从下面摸出个小本本,背对着赵怀释拿着炭笔不知道再写什么。

    二娘写的很认真,一笔一划都是自己熟悉的字体:这是我来到大俞的第十七个年,仍然记得从前,没有被这个时代同化,加油小徐,认真生活!

    *

    大年初四,大牛叔一口气没上来,终究没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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