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启蒙先生
乔万雄虽然答应乔曦念书的事，但他毕竟是个粗人，对济州能教女子读书的先生并不了解，便休书求援远在京城的程家军军师孙子丘。
如果说乔万雄是程家军最威猛的拳脚，那孙子丘就是军队的头脑。虽然程家军的大胜令他名声大噪，但他没有继续仕途反而选择解甲归田，如今独居在上京的闹市里。
当紧急联络的信鸽来送信时，孙子丘一脸诧异。他和这个老乔头虽同为程家军效力，但是两人脾性学识相差甚远，一向都是不对付。
此刻，他一边摸着自己的山羊胡，一边皱着眉头看着信。信上这老乔头先是自我贬低一番，后又称赞他才学无双，洋洋洒洒两三页，最后竟是让他给他的女儿在济州府找个启蒙先生？结尾还再三强调，先生定要才情出众、人品贵重。
孙子丘看罢有些无语，他从未去过济州，又何来认识什么先生？再加上乔家人不久后就要迁居京城，又何必急于一时。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他还是给济州任职的同辈写了信。
孙子丘的这位同辈便是在济州府任职的刘麟。刘麟虽然资质一般，但是为官清廉、为人正直，在济州颇有声望。他得信后，便做东将乔万雄引荐给济州近两年风头最盛的先生，沈启明。
这日，乔万雄特地在明月楼设宴款待沈启明。他一早就到了地方，一想到一会儿要见的先生大有学问，他就莫名有些紧张，不停地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不多时，刘麟与沈启明就一块儿走进了酒楼，二人一路互相礼让，一幅谦恭有礼的景象。乔万雄见人来了，赶忙起身相迎。三人寒暄一番就进入了正题。
乔万雄率先开口道：“这个，沈先生啊，乔某是个粗人，我们家小女也有些娇纵，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听到这话，沈启明笑了笑，双手抱拳。
“乔将军器重，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乔万雄听后大笑，赶忙又招呼一旁伺候的下人给沈启明倒酒。他早年也听说过这个人，那时沈家还算富裕，沈启明又有文采，很受人追捧，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人也销声匿迹了。
“乔将军放心，这些年您在外怕是不知，沈先生的女儿可是济州府闻名的才女。”一旁的刘麟插话道。
“这可不敢当，只是小女爱读书，老夫也顺势指导一二。”沈启明话说得谦虚，但是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
“先生不必谦虚，不知贤侄女在豫州可好？”
“谢刘兄关心，小女一切都好，赵家仁厚待她也礼遇。”
“沈先生真是有福气啊。”刘麟笑道。
一旁的乔万雄听后也是连连恭喜。他来之前也听万宝宝说过，沈启明的女儿攀了一门好亲事，嫁给了豫州的富商。
而另一边的万宝宝也没有闲着，特意叫人将书房重新收拾一番。此外，她又吩咐乔明朗将自己平日念的书、用的字帖都给乔曦参照着买了一份。
就这样，在早秋的凉爽中乔曦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堂课。她在早饭时特意少吃了一点儿，以防在课上过于紧张而不舒服。一旁的乔明远见状，叫人为乔曦又盛了一碗稀饭。
“多少再吃点儿，省的课没上好肚子还饿坏了。”
乔曦被他的话逗笑了。她发现自家大哥真是个有趣的人儿，有些话到他的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格外受用。
“谢谢大哥。”
乔明远闻言直说自家妹妹太过见外。他看着与娘亲长得五分像的小女娃儿不禁有些感慨。乔曦出生没多久他就入了军营，从没尽过一个长兄的义务，一想到她前段时间还因病差点儿丧命，乔明远更是心疼。这样想着，他又剥了一个鸡蛋递给乔曦。
刚喝完稀饭的乔曦实在是吃不下，看着人摇了摇头。
乔明远见状也没有强求，自己三两口吃了下去。随后他主动坐到了乔曦的边上，在她耳边小声道：“这读书最是无聊，你要是乏了就将那个书本倒扣，大哥马上就进去救你。”
乔曦听后忍俊不禁，冲着人点了点头。对面的万宝宝见自家儿子鬼鬼祟祟立马有所警觉，厉声道：“乔明远，你在干什么呢！可别带坏你妹妹！”
乔明远没说话，冲着乔曦挑挑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万宝宝见乔曦吃得差不多了，便将人亲自领到了书房。看人坐进了那张大大的罗圈椅，她忍不住又叮嘱道：“小曦儿不要紧张，先生不是什么恶人，最多会严厉些罢了。”
乔曦点点头，看着一脸慈爱的万宝宝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还有，你大哥的话可千万别信，他四六不通，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你二哥哥。”万宝宝又不放心道。
乔曦赶忙又点点头，直言大哥只是讲了几句玩笑话。万宝宝不认同地摇摇头，蹲下身来为乔曦重新整理了着装，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先握笔试试。
拿起毛笔的乔曦一脸新奇，她蘸了蘸一旁的磨好的墨汁，在纸上依葫芦画瓢，“画”出了“三字经”三个大字。墨汁的香气让她倍感快乐，忍不住贴近纸张细细闻了起来。虽然不知过去如何，能重新开始未必不是好事，然而这种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来自过去的面孔唤醒了尘封的记忆，过往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元庆二十年。
朝露在明月楼刚当差满一个月，沈云深就订了亲。沈家算起来也是落魄户，但豫州来的富商赵孔方却亲自上门为其儿子赵泉说媒。沈启明喜不自胜，当即答应了下来。一时间，男财女才，被坊间传为佳话。
林立知道后也没什么反应，依然沉默地埋首在灶台间。而朝露却像炸了锅一般，围着林立上蹿下跳。
“我特意打听过了，那个赵泉不学无术，听闻豫州的女子都避之不及，那个沈启明竟然将沈姑娘嫁给那种人？”
林立没搭话，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朝露见人像个闷葫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你就这般不争气，甘愿看沈姑娘嫁给这样的人！”
林立还是没作声，朝露只得气鼓鼓地走了，而她不知道的是林立那日下工后在家枯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林立拿出一盒精致的酥皮点心拜托朝露给沈云深送去。朝露本想拒绝，但看到林立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是答应了下来。当然，林立再三叮嘱她不许说是他送的。
是以，朝露本想将东西放在沈家门口就走，但她到时发现沈家小院的门竟然是虚掩着的。见里面美人，朝露便大着胆子推门走了进去。小院虽然简朴但打扫得很干净，只有空地上突兀地堆了一些书。
突然一个女声传来：“谁，谁在那里！”
朝露连忙转身寻人，只见沈云深从一间偏房探出头来。朝露举起了手中的篮子，开口道：“沈姑娘，是我！明月楼的??阿朝，给您送点心来的！”
沈云深自是认得这个明月楼的跑堂，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四五，但是人勤快嘴又甜，很讨那些小姐们欢心。不过沈云深未曾叫过什么点心，看着来人不禁有些疑惑。
朝露见状随口胡诌了一句。
“是秋娘小姐让我给您送的。”
沈云听后笑了笑，让朝露把东西放到了角落的伙房去。等朝露从伙房出来时，空地上堆的书又多了一些，只见沈云深还在不断地抱书出来。
朝露十分不解，忍不住问道：“沈姑娘这是做什么，可需要小的帮忙？”
沈云深没说话，摆摆手就让她走了。
朝露不疑有他，行礼之后就离开了。当晚，朝露便听人说沈家白日走水，人没什么事儿，就是书都烧没了。
如果说乔万雄是程家军最威猛的拳脚，那孙子丘就是军队的头脑。虽然程家军的大胜令他名声大噪，但他没有继续仕途反而选择解甲归田，如今独居在上京的闹市里。
当紧急联络的信鸽来送信时，孙子丘一脸诧异。他和这个老乔头虽同为程家军效力，但是两人脾性学识相差甚远，一向都是不对付。
此刻，他一边摸着自己的山羊胡，一边皱着眉头看着信。信上这老乔头先是自我贬低一番，后又称赞他才学无双，洋洋洒洒两三页，最后竟是让他给他的女儿在济州府找个启蒙先生？结尾还再三强调，先生定要才情出众、人品贵重。
孙子丘看罢有些无语，他从未去过济州，又何来认识什么先生？再加上乔家人不久后就要迁居京城，又何必急于一时。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他还是给济州任职的同辈写了信。
孙子丘的这位同辈便是在济州府任职的刘麟。刘麟虽然资质一般，但是为官清廉、为人正直，在济州颇有声望。他得信后，便做东将乔万雄引荐给济州近两年风头最盛的先生，沈启明。
这日，乔万雄特地在明月楼设宴款待沈启明。他一早就到了地方，一想到一会儿要见的先生大有学问，他就莫名有些紧张，不停地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不多时，刘麟与沈启明就一块儿走进了酒楼，二人一路互相礼让，一幅谦恭有礼的景象。乔万雄见人来了，赶忙起身相迎。三人寒暄一番就进入了正题。
乔万雄率先开口道：“这个，沈先生啊，乔某是个粗人，我们家小女也有些娇纵，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听到这话，沈启明笑了笑，双手抱拳。
“乔将军器重，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乔万雄听后大笑，赶忙又招呼一旁伺候的下人给沈启明倒酒。他早年也听说过这个人，那时沈家还算富裕，沈启明又有文采，很受人追捧，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人也销声匿迹了。
“乔将军放心，这些年您在外怕是不知，沈先生的女儿可是济州府闻名的才女。”一旁的刘麟插话道。
“这可不敢当，只是小女爱读书，老夫也顺势指导一二。”沈启明话说得谦虚，但是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
“先生不必谦虚，不知贤侄女在豫州可好？”
“谢刘兄关心，小女一切都好，赵家仁厚待她也礼遇。”
“沈先生真是有福气啊。”刘麟笑道。
一旁的乔万雄听后也是连连恭喜。他来之前也听万宝宝说过，沈启明的女儿攀了一门好亲事，嫁给了豫州的富商。
而另一边的万宝宝也没有闲着，特意叫人将书房重新收拾一番。此外，她又吩咐乔明朗将自己平日念的书、用的字帖都给乔曦参照着买了一份。
就这样，在早秋的凉爽中乔曦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堂课。她在早饭时特意少吃了一点儿，以防在课上过于紧张而不舒服。一旁的乔明远见状，叫人为乔曦又盛了一碗稀饭。
“多少再吃点儿，省的课没上好肚子还饿坏了。”
乔曦被他的话逗笑了。她发现自家大哥真是个有趣的人儿，有些话到他的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格外受用。
“谢谢大哥。”
乔明远闻言直说自家妹妹太过见外。他看着与娘亲长得五分像的小女娃儿不禁有些感慨。乔曦出生没多久他就入了军营，从没尽过一个长兄的义务，一想到她前段时间还因病差点儿丧命，乔明远更是心疼。这样想着，他又剥了一个鸡蛋递给乔曦。
刚喝完稀饭的乔曦实在是吃不下，看着人摇了摇头。
乔明远见状也没有强求，自己三两口吃了下去。随后他主动坐到了乔曦的边上，在她耳边小声道：“这读书最是无聊，你要是乏了就将那个书本倒扣，大哥马上就进去救你。”
乔曦听后忍俊不禁，冲着人点了点头。对面的万宝宝见自家儿子鬼鬼祟祟立马有所警觉，厉声道：“乔明远，你在干什么呢！可别带坏你妹妹！”
乔明远没说话，冲着乔曦挑挑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万宝宝见乔曦吃得差不多了，便将人亲自领到了书房。看人坐进了那张大大的罗圈椅，她忍不住又叮嘱道：“小曦儿不要紧张，先生不是什么恶人，最多会严厉些罢了。”
乔曦点点头，看着一脸慈爱的万宝宝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还有，你大哥的话可千万别信，他四六不通，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你二哥哥。”万宝宝又不放心道。
乔曦赶忙又点点头，直言大哥只是讲了几句玩笑话。万宝宝不认同地摇摇头，蹲下身来为乔曦重新整理了着装，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先握笔试试。
拿起毛笔的乔曦一脸新奇，她蘸了蘸一旁的磨好的墨汁，在纸上依葫芦画瓢，“画”出了“三字经”三个大字。墨汁的香气让她倍感快乐，忍不住贴近纸张细细闻了起来。虽然不知过去如何，能重新开始未必不是好事，然而这种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来自过去的面孔唤醒了尘封的记忆，过往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元庆二十年。
朝露在明月楼刚当差满一个月，沈云深就订了亲。沈家算起来也是落魄户，但豫州来的富商赵孔方却亲自上门为其儿子赵泉说媒。沈启明喜不自胜，当即答应了下来。一时间，男财女才，被坊间传为佳话。
林立知道后也没什么反应，依然沉默地埋首在灶台间。而朝露却像炸了锅一般，围着林立上蹿下跳。
“我特意打听过了，那个赵泉不学无术，听闻豫州的女子都避之不及，那个沈启明竟然将沈姑娘嫁给那种人？”
林立没搭话，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朝露见人像个闷葫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你就这般不争气，甘愿看沈姑娘嫁给这样的人！”
林立还是没作声，朝露只得气鼓鼓地走了，而她不知道的是林立那日下工后在家枯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林立拿出一盒精致的酥皮点心拜托朝露给沈云深送去。朝露本想拒绝，但看到林立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是答应了下来。当然，林立再三叮嘱她不许说是他送的。
是以，朝露本想将东西放在沈家门口就走，但她到时发现沈家小院的门竟然是虚掩着的。见里面美人，朝露便大着胆子推门走了进去。小院虽然简朴但打扫得很干净，只有空地上突兀地堆了一些书。
突然一个女声传来：“谁，谁在那里！”
朝露连忙转身寻人，只见沈云深从一间偏房探出头来。朝露举起了手中的篮子，开口道：“沈姑娘，是我！明月楼的??阿朝，给您送点心来的！”
沈云深自是认得这个明月楼的跑堂，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四五，但是人勤快嘴又甜，很讨那些小姐们欢心。不过沈云深未曾叫过什么点心，看着来人不禁有些疑惑。
朝露见状随口胡诌了一句。
“是秋娘小姐让我给您送的。”
沈云听后笑了笑，让朝露把东西放到了角落的伙房去。等朝露从伙房出来时，空地上堆的书又多了一些，只见沈云深还在不断地抱书出来。
朝露十分不解，忍不住问道：“沈姑娘这是做什么，可需要小的帮忙？”
沈云深没说话，摆摆手就让她走了。
朝露不疑有他，行礼之后就离开了。当晚，朝露便听人说沈家白日走水，人没什么事儿，就是书都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