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展宁脸色一白,“张花姑娘,我一路对你颇为照顾,你为何要污蔑我?我有什么理由杀我师尊?”

    “理由不知道,但行为很明显。”应寻勾起嘴角,笑得狡黠。

    “我什么行为让你产生了这么大误解?”郁展宁一副她不可理喻的模样。

    应寻收起笑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凡界修士都知道,仙族沾染过多魔气会走火入魔,尤其是突破的关口,更是一点魔气不能碰。你一路假装热情,实则不断拉我靠近段轻羽,想用我身上的魔气影响他,让他渡劫失败。”

    “太可笑了,我今日才知道师尊要渡劫。若我早知道,必定会阻拦师尊来凡界的。”郁展宁面露委屈,“你不能用臆想污蔑人。”

    “是么。”应寻的语气不急不缓,“那你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拦我走进他的护体阵法?”

    郁展宁脸上的表情凝滞住,沉默了半晌:“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第一面。”应寻昂起下巴,轻蔑地说,“你笑得太假了。”

    郁展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这次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再抬头他完全褪去了虚伪纯真的笑容,换成几分狰狞的恨意:“是,我是打算杀了他,段轻羽作为我父亲的关门弟子,却勾结魔族谋害我父亲,我怎能不杀他!”

    “联合魔族?”应寻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斩钉截铁,“绝不可能。”

    “你又不了解他,怎知不可能?”郁展宁问。

    应寻心说我就是太了解他了才知道不可能,他为仙族可以忍辱负重呆在她身边十年,将她一招毙命,怎么可能勾结魔族陷害自己的师父呢。

    “依我看,要么你师父是魔族,要么这事另有隐情。”

    “胡扯!你少污蔑我父亲!”郁展宁气急,“我就知道你看上段轻羽了!”

    “有病吧你?”应寻一下也炸了,“你哪只狗眼看出来我看上他了?”

    “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你从见到他眼神就灼热得仿佛要把他烧穿个洞,这眼神我可见过不少。”他学着应寻昂起下巴,“你也太明显了。”

    应寻:“……”

    她现在就把这人杀了,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她那是想把段轻羽碎尸万段的眼神。

    忽然她的头发根根直立起来,是天雷要来的预兆!

    她连忙退出阵法。

    天地昏暗,狂风席卷,第一道紫色的天雷砸在段轻羽身上,月白衣衫猎猎作响,漆黑如墨的发丝随风飘扬。他纹丝未动,脊背挺直,神态安宁,并无半点痛苦之色,不像在渡劫,倒像是天神下凡。

    一击过后他并无任何异样,想来是承受住了天雷的力量。很快黑色云团中又隐隐闪着光,在酝酿着下一道天雷。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天雷接连砸在段轻羽身上,他周围的土地变得焦黑。

    忽然他身体前倾,胸腔震动,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应寻大喜,段轻羽连续几日面对魔气,又因杀妖兽沾染一身鳞粉,再无修为高的仙族护法,几重作用下,果然出了差子。

    她往前几步要看得更仔细些,忽然身后一股劲风夹杂着灵气,朝她命门袭来。

    应寻脊背发麻,条件反射地侧身躲过,转头一看郁展宁提着剑快速朝她脖子刺来,面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我思来想去,还是先解决了你这只魔族老鼠比较稳妥。”

    “是么。”应寻身体灵活地躲避着,语调却缓慢,“想杀我会是你今天最后悔的决定。”

    她一手拿着杀猪刀,一手摸进储物袋,掏出两粒增魔丹,在仰起头的瞬间放进嘴里咯嘣嚼碎了,大量魔气瞬间流进她的经脉之中,令她浑身发麻发热,精神随之亢奋。

    近战技巧、瞳术控制她早已驾轻就熟,先前只是魔气匮乏,发挥不出它们应有的效果,如今魔气暴涨,她如鱼得水,用短小的杀猪刀接连攻击郁展宁的要害,仅凭几招便扭转形势,转守为攻。

    郁展宁微微皱眉,腾起身体后退半步,利用长剑的优势与她拉开距离,让她的杀猪刀碰不到他。

    应寻不想和他浪费时间,第五道天雷后将是段轻羽最虚弱的时刻,她要赶在那之前解决了郁展宁。

    她抬起眼睛,如蛇瞳般的眸子锁定郁展宁,对视的瞬间减缓了他的动作,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杀猪刀落在他脖子上,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划破他的颈动脉,让他去见阎王爷。

    “你使得是什么妖术?”郁展宁吓得声音变了调。

    “下辈子再学吧。”应寻抬手要划开他的脖子,忽然白光闪现,巨大的难以抵挡的冲击力将她连人带刀一块弹飞出去。

    应寻在空中翻滚三四圈,勉强用手指扒住泥土,稳住身形,抬眼看见段轻羽不知何时竟然从护体阵法中走出来,远远挡在郁展宁身前,俯视着她:“不要杀他。”

    一句话、四个字轻易点燃了应寻的怒火。

    她咬紧牙关,胸口的恨意燃烧起来。

    又是这样!

    上辈子仙阁将他献给自己做奴隶,他非但不记恨,反而杀了她拯救仙族。这辈子郁展宁趁他渡劫要他性命,他却冒着渡劫失败的风险从阵法里出来阻止自己杀他。

    她实在想问问段轻羽到底凭什么,就因为那些人是他的同族,所以不管怎么背叛他,伤害他,都能得到他的原谅和庇护?

    那她呢,他们魔族呢?合该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享受不到半点阳光,阴暗如老鼠般生活着,也得不到他的半点共情,以至于要让她和魔族几百年来上仙界的愿望付之流水。

    以身份分善恶的世界,实在可笑至极,这样的段轻羽更是愚不可及。

    她冷笑出声,捡起杀猪刀,“你又不是我师尊,我凭什么听你的?他要杀我,就该做好被我杀死的准备。”

    轰隆隆的雷声再度响起,应寻抬眼一看,第五道天雷不知何时已然劈下,笼罩住段轻羽和郁展宁。

    她的脸都被近在咫尺的光晃得一白,连忙后退,好在刚才飞出去得远,并没有受到波及。

    要是被化神期的雷劫劈到,她绝对会没命。

    雷电过后,她往郁展宁那边看去,以他的修为受此一击肯定会没命,段轻羽不让自己杀他,但老天要收他。

    结果定睛一看,郁展宁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反倒段轻羽身上充盈的灵气骤减,显得颓败不堪。

    但段轻羽脸上看不出什么痛苦之色,仅仅微皱着眉,用手握住郁展宁刺向他胸口的剑,手心汨汨流出鲜血:“展宁,我没有害师父。”

    “那他现在为何杳无音信?你又为何要毁了我爹的魂灯?”郁展宁出奇愤怒,“我爹的魂灯上明明浮现了黑气,说明他遭遇了魔族,你非但不去救,还要销毁证据!不是与魔族勾结又是什么?”

    段轻羽并未解释,闭了闭眼睛,眼角冷硬:“那你恨我吧。”

    第六道天雷降下,应寻在安全距离里仔细观察才知道段轻羽其实重新布下了护体阵法,保护的却并非他自己,而是郁展宁。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对这个以德报怨的滥好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强烈的闪光之后,段轻羽以肉身硬生生抗下两道天雷后终于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郁展宁显得大喜过望,玉白色的剑对准段轻羽的胸口刺下。

    应寻飞速甩去一张爆炸符,“轰”的一声在两人之间炸开。

    效果类似鞭炮,但因为声音大,吓了郁展宁一跳。

    他脚尖点地,连退三步,恼怒地说:“你做什么?”

    “我说了,他的命是我的,该由我来杀。”应寻面色冷然地走到两人之间,“现在没人打扰,把刚才我们的对决结束了吧,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你上赶着找死不要怪我。”郁展宁没给她准备时间,直接挥舞长剑,欺身向前,削掉几根她两鬓的长发。

    随着时间的推移,增魔丹的药效已经减弱,浑身的疼痛重新回来,应寻开始冒冷汗,但她并没有退意。

    杀猪刀不占优势,郁展宁也发现了她的瞳术的控制效果,极力避开与她对视,这回不如上次顺利,一时没占得上风。

    郁展宁感受到她的颓势,越战越勇,剑锋如游龙,看上去眼花缭乱,实际上他的动作在应寻眼里太慢了。

    她盯着那把白玉的光泽剑刺向自己心脏,立即侧身,堪堪擦过剑,衣服连带着肉都被划破一条很长的口子,渗出血迹。

    郁展宁得手,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应寻却在两人靠近的瞬间猛地抬手,狠厉的一刀刺在他手腕上,郁展宁吃痛,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被应寻快速踢开。

    郁展宁丢了武器,立马慌了,捂着手腕的伤,脚步后退,被应寻极快地拉近距离,揪住他的衣领子,杀猪刀随之落下。

    郁展宁闭着眼睛叫喊:“你敢杀我,云涧宗绝不会放过你!”

    “威胁没用。”应寻勾起嘴角,“这世上没有我不敢的事情。”

    手起刀落,直接砍向他的脖子。

    突然她手上一空,只攥着一小块布料,郁展宁却凭空消失了。

    她皱了皱眉,感受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着阵法启动后残留的微弱灵气。

    开启临时传送阵逃跑了?连自己的剑都不要了。

    应寻连连摇头,颇为嫌弃,这样临阵脱逃的人实在难成大器,段轻羽护着这样的废物算是白费力气。

    她扔掉那块破布,捡起郁展宁不要的剑。

    这把剑看起来是个好东西,通体如白玉一般,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等等,她回过头,这才发觉天雷已经许久未降下,漆黑的云团慢慢消散。

    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般渡劫失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渡劫之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离死不远了,没有降下来的天雷才会自动消散。

    段轻羽快死了。

    应寻走近他,这个上辈子的仇人,此刻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她本没有这个机会,偏偏他要选择在渡劫前外出除妖,还要护着个狼心狗肺的徒弟。

    一定是老天让她报仇雪恨。

    应寻蹲在段轻羽身边,注视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手指划过他高挺的鼻梁,举起杀猪刀,猛的戳进他的心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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