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结束前,胥辛的奶奶又拿出了胥家的传家玉镯,要送给潭枫丹。

    之前在胥辛家的温泉别苑,奶奶就提过要把玉镯送给她这个“救命恩人”。当时大人们俱是一愣,胥辛也不大乐意,要带她挑“殷斯年的珍藏”作为补偿,还撞破了胥铭宏和李惠兰的奸情,因缘际会又发生了一堆事情,想想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并不是!也就发生在去年!为什么奶奶你这么执着啊!

    尽管潭枫丹百般推迟,还是拗不过老人的固执。

    “枫丹啊,你是不是也瞧不上奶奶的镯子?”

    是的,玉镯使用的玉料并不名贵,甚至镯子内圈,在强光下还能看到裂纹,毕竟胥家三代之前,也只是千万泥腿子中的一员,所谓祖上传下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玉镯背后的意义非凡,因为它是胥家媳妇的证明。

    前世的潭枫丹自始至终都没得到胥家的认可,自然也没得到过这个镯子。没摸过却如此了解,却是因为前世她在此栽了大跟头。

    前世,殷斯年虽然有无数名贵珠宝,但凡与胥铭宏共同出席的场合,她手上都会戴着这对玉镯。

    以至于,虽然懂行人一眼能看出这玉镯水头不行,却忍不住考究是什么有文化内涵的古物,一传十,十传百,给玉镯也安上了个高贵的名分,比如什么慈禧带了一生都舍不得摘下来的贴身之物,她和咸丰皇帝爱情的象征云云。

    殷斯年听了一哂笑之,直到有个不长眼的偷了玉镯又嫁祸给潭枫丹,她被当众搜身,偏偏还真的搜出来了,被逼到阳台边缘,要以跳楼来自证清白。

    幸亏胥辛及时赶来,当着众人说出了玉镯的真实价值还宣称他早就告诉了潭枫丹。

    通过人群对望时,胥辛朝她眨了眨眼,潭枫丹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附和,度过了危机。

    前世的潭枫丹好像一个灰姑娘,总是等待着胥辛去拯救。

    当胥辛质问殷斯年为什么要第一个怀疑潭枫丹时,永远优雅的殷夫人轻描淡写道:“我以为在场的宾客里,只有她看不出来玉镯的价值,对不起啊,枫丹。”

    潭枫丹原谅的话支支吾吾还没说完,胥夫人已经拂袖离去。

    巧的是,事后真正的贼招供时,栽赃的理由也何其相似:“因为她没钱嘛,所以我觉得她最有动机。”

    分析的头头是道,好像潭枫丹才是真正的贼。

    讽刺的是,偷镯子的贼,是个风评穷奢极欲实则快破产的前.有钱人,久闻镯子名贵想着铤而走险一次弥补亏空,看起来是殷斯年最不会怀疑的那种人。

    当潭枫丹依偎在胥辛怀里,听着那些甜言蜜语,她的心里只有一片悲凉:

    因为她不是有钱人,所以她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因为她不是有钱人,所以她成了被栽赃的对象;

    因为她不是有钱人却妄想和有钱人谈恋爱,所以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从回忆中清醒,潭枫丹看着这对镯子,仿佛看到了一对镣铐。

    拒绝道德绑架从我做起,潭枫丹婉拒:“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玉镯对于高中生来说,太贵重了,而且我们还要做早操什么的,跑跑跳跳怕碰坏了。”

    胥辛站在一旁,原本压抑不住上翘的嘴唇垮了下来,变成了沮丧的表情。

    潭枫丹听到,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奶奶小声安慰:“等结婚了你亲手给新娘子带上,更有意义。”失落的大狗狗,这才有了几分活力,闪闪发光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潭枫丹在内心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散场了,奶奶和其他合唱团的老人一起聚餐,胥辛的原计划是高级餐厅共进浪漫的烛光晚餐后,在摩天轮上看烟花,如果能在摩天轮升上顶点时接吻就再好不过啦。

    但是所有的安排都被一通电话打乱了。

    电话那头,容钰的声音好像要哭出来:“丹丹,我妈妈她,她不见了。”

    “小钰,你深吸一口气,慢点说……”潭枫丹引导着容钰调节情绪,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陈宇琼得知要被警方传唤,竟然偷偷摸摸地跑了。

    “她是去找郁香香了吗?”潭枫丹第一个怀疑陈宇琼又被郁香香蛊惑了。

    “她好像是接了个奇怪的电话,我们再打过去,那头变成了空号,但是郁阿姨已经被监视居住,没看到我妈人,她还没带钱包出门。

    “她常去的地方我和我爸都找过了,又没什么别的朋友,你说她还能去哪儿呢?她不会……”

    容钰说不下去了,好像一旦说出来便会一语成谶。

    虽然潭枫丹从来没在容钰面前直接提过,但是容钰已经自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陈宇琼会不会是去寻死?

    难道受她这小小蝴蝶的煽动,警方的调查提前了,所以陈宇琼的跳楼也提前了?

    可是明明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至少相比前世,还有郁香香和她分摊背锅,而且她难道不恨把她拖下水的郁香香吗?

    或许因为陈宇琼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无法忍受一夜之间人生翻天覆地?昨天还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今天就成了阶下囚?

    潭枫丹想不明白,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先找到陈宇琼。她从脑海里快速翻找前世的回忆,想从里面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是好像没有人提过这档不吉利的事情。

    前世的回忆如同书籍被一页页翻过,落脚到了一个疑点:前世容钰跳楼的位置,是一处荒废的大厦。此前容钰从没去过,这个地方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潭枫丹起初还猜测,容钰是不是被人骗到顶楼推了下去。

    如果这个地方对于容钰来说有特殊意义呢?

    比如是陈宇琼跳下去的地方?

    潭枫丹报出地名让容钰先赶过去看看,她随后就到。

    尽管不情不愿,小少爷这种时候还是知道要以大局为重,委屈巴巴道:“我陪你去吧。”像一只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的大狗狗。

    “谢谢你哦!你是最可靠的男朋友。”潭枫丹踮起脚搂住胥辛的脖子飞快地亲了一下,少年肉眼可见地面红耳赤,干净十足,连小摩托都骑得飞快,潭枫丹下来后,扶着电线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一辆计程车在大厦门口停下,容钰下车,身后还跟着王佳妮,紧紧拽着容钰的袖子。

    潭枫丹警告地瞥了一眼王佳妮,眼下大事要紧,她没有多言。

    这里曾经是A市最古老的商业街核心建筑,但是随着城市中心的转移,各种各样造型多样、规模也大得多的购物中心拔地而起而逐渐没落,附近大学城的搬迁更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年久失修的电梯发出刺耳地响声,就像一个不堪重负的老者喘着粗气才把四人送上顶楼。坏掉的应声灯,微弱的光从半阖的铁门透进来。

    天台的边缘,长发女人听到推门声,看到来人露出惶恐的表情,尖叫道:“你们别过来!”

    “妈,我是你的女儿啊!”容钰心急如焚,想跑过去把陈宇琼扯下来,却被她歇斯底里的惨叫喝住:“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现在就跳下去了。”

    潭枫丹赶紧拦住焦躁的容钰,有了前世的参考,陈宇琼可真不是说说而已。

    “阿姨,事情现在还没到最糟的时候,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们知道一切都是郁香香的错,您只是被她蒙骗了……”潭枫丹说不下去,瞪大了眼睛,因为陈宇琼听着听着竟然开始翻栏杆了,幸亏她身手不太利索,卡在一半过不去,但是也就差那么一点点。

    危急时刻,潭枫丹也失去了理智,顾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凭本能去试图唤醒她:“陈宇琼,你知道你这么做会给容钰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吗?你这么做不会影响任何人,除了爱你的家人,你不配当一个母亲!”

    在潭枫丹的内心里,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同情过陈宇琼,她之所以拼尽全力去阻止陈宇琼,也只是为了容钰的心理健康着想。

    有梦想没错,相信人也没错,但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知道成功不是一蹴而就的,平稳的生活枯燥,收益总是伴随着风险。潭枫丹不讨厌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她更讨厌无法为自己选择的行为负责的巨婴。

    陈宇琼哽咽着道歉:“对不起,我本来就不配,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家庭,不配当母亲……”她的动作却十分坚决,明明双手双脚都在因为害怕而颤抖,却仍要翻过生命的最后一道防护线。

    容钰瘫在原地不敢动,全靠潭枫丹的支撑才能勉强支撑。潭枫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下就像行走在钢丝绳上,她们既没办法说服陈宇琼,但是强行靠近又只会引发她的抵触心理。

    胥辛示意他可以从天台的阴影处猫过去,但是那样显然赶不上。

    该死,要怎么办才好?潭枫丹的余光瞥到藏在阴影里的第四人,王佳妮正咬着指甲一脸不悦地看着她搭在容钰腰间的手。

    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

    潭枫丹轻蔑的目光扫过王佳妮,反正她也派不上用场,王佳妮却像是被这个眼神激怒,上前一步。

    她开口就十分欠揍:“有什么对不起的,反正你的心里装满了和郁香香那点腌臜事,都要去死了,干嘛不坦诚点?”

    潭枫丹无语了,王佳妮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宇琼被郁香香骗财又骗色,现在提这茬岂不是更让她感觉前途一片黯然。

    坏消息,陈宇琼果然激动了,好消息是她气得都想爬回来和王佳妮battle,力证这段伟大的爱情。

    当年,乖乖女陈宇琼考入大学后,遇到了坏坏却又帅气的室友郁香香,两人都像是找到了灵魂残缺的另一半。

    她们自比傲然游弋在湖边的天鹅,形影不离,这世间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这么懂自己的人。像天鹅一样,若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会绝食殉情。

    只是这世上多的是兰因絮果的故事,短暂的甜蜜后,在那个封闭的年代,两人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小动作,被嫉妒陈宇琼成绩好抢走奖学金的室友报告给了舍监,并在女生中肆意散播谣言,说她们是两个喜欢女生的变态,还偷看别人洗澡。

    谣言折磨地陈宇琼疑神疑鬼,慢慢真的出现了异常行为举止,两人被校方领导约谈,郁香香一人扛下了所有责任,说所有事情与陈宇琼无关,都是她强迫陈宇琼的。

    郁香香被退学,她嫁了个外国老男人出去闯荡,让陈宇琼等她,她会出人头地回来的。

    陈宇琼毕业后被分配工作,还有干部身份,但是在墨守成规的环境里,一个老姑娘遭遇的舆论环境太可怕了,再加上陈宇琼的父母强行断了两人的联系,又寻死觅活逼她结婚。

    她终究当不成高阶的天鹅,只能庸俗地结婚,庸俗地生子,庸俗地活着。

    容钰的名字是她起的,“钰”既是“郁”,这个普通的名字还让她那不懂情趣的老公觉得挺顺嘴。

    陈宇琼昏昏碌碌地活着,她的心被封印在二十一岁的那个夏天,再也不曾为谁敞开,但是郁香香的归来,让陈宇琼死去的心又躁动了起来。

    她还是那么帅气,那么痴情,那么爱她。陈宇琼抵挡不住这种凶猛澎湃的爱,很快缴械投降。

    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公司的怪异之处,但是这些和她伟大的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又惴惴不安地沉浸在爱情中,等待着大梦初醒的那一刻。

    但是这一次,换她来守护她的爱人!

    她的死,会为爱人迎来解脱。

    就在潭枫丹目瞪口呆,容钰泣不成声的时刻,听烦了的王佳妮百无聊赖地挖着鼻孔:“哦。”

    什么?你竟然对这么伟大的爱情不屑?陈宇琼全身战栗,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佳妮耸耸肩:“爱只是爱,再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艹,你怎么不唱起来。

    王佳妮的下一句话更让人吐血:“阿姨你尽管去送,那个老逼登逃不掉的,一把年纪还觉得自己魅力无限,跟你卿卿我我的时候还想勾搭老娘,什么都招了,我已经录了几个G的素材。”

    什么?陈宇琼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手没攥紧,身体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一双强壮的手臂敏捷地将命悬一线的陈宇琼又捞了回来,是终于赶到的胥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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