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如降初并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轻扫他一眼后将他无视,将徐于渊请到他的帐房中。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觉如扎西的理智冲破牢笼,他抬脚将身旁的侍从踹到在地,将心中的不满悉数发泄。

    “装什么装?不就是会帮阿爹办事吗?低贱的汉人生的儿子,一辈子都入不了阿爹的眼!”

    “贱人!凭什么拒绝我,他觉如降初算是什么东西!”

    侍从似是已经习惯了觉如扎西的拳打脚踢,紧咬着牙跪趴在地承受着,心中只能期待着二皇子这次能够尽快发泄完。

    徐于渊在觉如降初的帐房中坐定,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眼前的这座建筑。

    觉如降初的帐房比周围平民的要大上一倍,外部却与平民们的别无二致。

    内部陈设简单,墙上挂着几件长袍与项链,觉如降初安静地坐在长木桌后,桌上摆着许多写满藏文的书籍,房内的朗生恭敬地低着头,不敢往徐于渊处看一眼。

    “你所说的这个伤寒可有医治的方法?”觉如降初轻揉着眉心,此次疫病来势汹汹,就连族中资深的曼巴都束手无策,觉如赞普近来因此事颇为着急。

    觉如降初听闻宁国中有疫病方面的圣手,可觉如赞普却对向宁国寻求帮助之事反应极大,并不肯他前往宁国,此事一度陷入僵局。

    可他并不愿眼睁睁看着族人一个个病死,只能在暗中派人前往宁国寻找医治的方法。

    “有的殿下,不过有几位药材恐怕只有中原才有。”徐于渊将药方中所需要的药材悉数告诉觉如降初,见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心中有些没底。

    “殿下,如果我成功治好了伤寒,我能否向您提一个要求?”

    “你想留在这里是吗?”少女的心思被戳破,她紧张地摩挲着膝盖上的长袍,凹凸不平的纹路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颔首轻声应道:“是。”

    想到徐于渊先前和他说的那番话,那夜被鲜血染红的囚衣,他的心不知不觉软了一块,鬼使神差一般他答应了她。

    “可以。”得到肯定答复的徐于渊欣喜不已,拜别了觉如降初后她被朗生送回了养伤的帐房中。

    洛桑已经在房中等候她多时,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见徐于渊被朗生送回,连忙迎上去。

    “怎么样?”

    “我已经将药方告诉了殿下,相信不久之后应该就有结果了。”徐于渊眼底含笑注视着洛桑,她虽与洛桑相识的时间不长,在这件事情中有着自己的私心,但也愿意帮助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

    “实在是太感激你了!若没有你,我恐怕只能看着阿爸病痛缠身却无能为力了。”说着,洛桑扑进徐于渊的怀中,衣袍上熟悉的味道将她包裹在其中。

    ……

    徐于渊会医术的消息不胫而走,但藏民没有太将它放在心上,他们并不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能够治疗连曼巴都束手无策的疫病。

    采买药材的队伍还未传来消息,觉如降初却病了。

    一时间内,部落中开始流传出徐于渊是宁国派来的奸细,带着死士在觉如部落附近演了一出好戏,被大皇子觉如降初救下后潜伏在部落中伺机谋害赞普,为的是让他们灭族,而觉如降初在她到来之后染病便是徐于渊计划的第一步。

    听到这一传言时的徐于渊刚进入觉如赞普的帐房不久,屋内的朗生一脸戒备地将她拦下,不允许她近身。

    “我是奉殿下的命令来为他诊脉的,你确定要拦我?”徐于渊的话让朗生有些动摇,想到外面人的传言,他还是执着地不将拦着的手放下。

    “朗生,让她过来吧。”觉如降初被他们的动静吵醒,轻声说道。

    他的病来得并不突然,早在他命人去采买药材时便已经隐隐感觉身体有些疲惫,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觉如降初配合地将手伸出让她诊脉,身上异常的体温让他的思考变得缓慢,微凉的手指停留在他的手腕间,刺激得他将手不自觉地往回缩。

    徐于渊一愣,但也没太放在心上,重新调整好位置开始诊脉。

    与那些藏民一样,觉如降初也染上了伤寒。徐于渊将结果告诉了他,他并不觉得意外。

    自从疫病开始在部落中流传时,他不像其他人一般避之不及,而是偶尔去收容病人的帐房中看看情况,希望能够找到治疗的方法,觉如降初早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发生。

    “采买的队伍有消息了吗?”徐于渊此刻也有些焦虑,纵然她不在意流言蜚语,可这病拖不得,若是无法及时医治,那便是有再好的药方也无用。

    “你来之前刚传来书信,但我还未来得及看。”

    朗生会意,将放在桌上的信件递至床前。觉如降初将信件拆开,信中的内容让他的眉头得以舒展。

    采买队伍在宁国边境的小城中找到了所需的药材,已经快马加鞭往回赶了,最快只需两日便能抵达。

    “外面的流言你无需在意,我会命人处理好的。”在徐于渊临走前,为了避免她被族人欺负,觉如降初特意命身边的朗生送她回去。

    从觉如降初的帐房中出来,路上藏民们的眼神虽不算友好,但身边有朗生跟着,也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

    ……

    黎明将黑夜撕扯出一道口子,丝丝日光笼罩在帐房上。此时的藏民们还在睡梦中,在草原的不远处传来阵阵如钟鼓的马蹄声。

    徐于渊睡得并不安稳,听到沉闷的马蹄声后她意识到了什么,拿过床头的长袍轻车熟路地穿好后悄悄走到门外。

    草原上跃动着几道人影,马的两侧驮着鼓鼓囊囊的几大袋。

    是采买队伍回来了!徐于渊心中一喜,忙回到屋中将洛桑唤醒。

    队伍的回归惊动了许多藏民,他们还未穿戴整齐便好奇地出门查看。

    徐于渊则是跟随着队伍的领头到了觉如降初的帐房中,早已准备好了器皿的朗生拿着刚到手的药开始按着药方熬煮。

    觉如降初并没有对徐于渊的药方抱有太大的期望,但在已入穷巷,他眼下似乎只有这么一个方法能够尝试。

    当朗生将温度适中的药端到他面前时,族中的曼巴到了。

    “殿下不可啊!此药来路不明,万一这人想要谋害您,那岂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曼巴已过知命之年,为族人看了一辈子的病,此次的疫病来势汹汹令他束手无策,他坚信是阎摩对觉如一族的惩罚。

    “如今已别无他法,曼巴让我试试吧。”朗生从药罐中到处些许一饮而尽,他们所预料的中毒并没有发生。

    曼巴见觉如降初态度如此坚决只好作罢,站到一旁颇带敌意地瞪了徐于渊一眼。

    奇怪的药味钻入觉如降初的鼻间,他皱眉着闭眼将药汤一饮而尽,微酸苦涩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弥漫开来,惹得他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殿下,这药需一日煎服三次,连服三日才有成效。”徐于渊的贴心补充落进他的耳中,觉如降初轻声应着将碗递给朗生,借口需要休息将众人屏退。

    接下来的几日,觉如降初按照徐于渊的要求按时服药,高热已经退去,身体也已不像当时一般乏力,他对徐于渊的话信了几分。

    在他逐渐痊愈的同时,觉如降初命人将药方上报至觉如赞普,获得批准后开始将药材发送到家家户户。

    对于觉如降初收留汉人的事情,觉如扎西早已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觉如赞普,本以为觉如赞普会将觉如降初狠狠责罚一顿,却不料徐于渊的药方真的有用。

    觉如扎西在帐房中咬碎了牙,听着房外族人夸赞着徐于渊的声音,他气不打一处来。

    “不就是写了张什么破药方吗?谁知道她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桌上的玛瑙项链在屋内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浅棕色的双眸。

    “砰——”玛瑙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屋内的侍从跪作一团,觉如扎西喘/着粗气,眼睛因愤怒而微微发红。

    “徐于渊,小心别落到我的手里!”

    ……

    部落中的伤寒已经得到明显控制,病患们已经不再高热不退,许多藏民已经能够下地行走。

    洛桑的父亲扎青在前段日子服用完最后一副药后身体已然大好,为此白玛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藏餐向徐于渊道谢。

    清香软糯的血肠在徐于渊口腔弥漫开来,配上一碗温热的酥油茶,徐于渊感受到了短暂的幸福感。

    几杯酒下肚,扎青对着徐于渊连连道谢,说话间便想将家中养得最漂亮的小羊报来送给她,被白玛笑着拦下后只得作罢,晕乎乎地趴倒在桌上。

    徐于渊借口外出透气来到了帐房外,深秋的夜晚凉意已经有些刺骨,借着月色她按着记忆走到了当初被救下的位置。

    那里已没了当初她挣扎的痕迹,几颗星星悬挂在夜幕之上,身后是藏民们传来的聊天声,篝火的光亮将她的影子拉长,看着自己瘦削的影子,她有些想家了。

    “身上的伤还好吗?”一个男声从她身后传来,徐于渊错愕地转身看去,是觉如降初。

    他将卷发束在身后,胸前他常戴的绿松石项链不知什么时候被取下,借着光亮,徐于渊看清了他的脸庞。

    火光描摹着他的双唇,好像花瓣啊……徐于渊想着。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注视着她的右肩,意识到觉如降初指的是肩膀上的伤,她嘴角咧开一个小弧度。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殿下关心。”

    “嗯。”觉如降初颔首,“还未正式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的族人。”

    他朝徐于渊深深地鞠了一躬,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徐于渊吓了一跳,即便她不懂藏族的礼仪也能觉察出这个行为的郑重。

    “无事,治病救人本是医者的本分,殿下不必多礼。”徐于渊连连摆手,觉如降初从她脸上看出了无措的意味,嘴角咧出一个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弧度。

    “殿下,赞普传您去见他。”从不远处帐房跑来一个侍从来到觉如降初身边,闻言,徐于渊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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