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远千里,绕道青州,难道只为了给刘大人刘夫人送这一箱子礼?”老嬷嬷看着梁夫人嗤笑。

    车厢之内,梁夫人和老仆素娥斜向而坐。车马正朝驿站而去。

    “就你这老货,眼睛毒,人也成了精!”说完梁夫人露出不可思议的微笑,再不似在尹府。

    “想那对凤蜀锦,乃是前蜀中织造局的首席芸娘,用了三年时间才织成的稀世珍品,便是供奉皇家也不为过。若非感念夫人恩德,芸娘断不会轻易出手。而夫人您轻描淡写,一句紫云蜀锦带过,就送给了尹小姐,可见夫人对尹小姐非同一般呢!”

    “莫非这尹小姐就是与温家有缘的人?”素娥轻声探问。想到今日梁夫人送如意不成又送蜀锦,其中必有缘故!若猜理由,便也惟其如此。

    “人能相见,自是有缘。”梁夫人闭目养神,良久,继而问道,“你觉得这尹小姐如何?”

    素娥知道梁夫人是有意问她看法,谦逊说道,“依奴家看,这尹小姐气质端庄,人也稳重,倒比一般的女子淡定从容,也甚有主见,想是得了尹夫人的家教和言传。而长大了,我看身形倒未必如尹夫人般珠圆玉润。”说完又补充道,“只是她言语不多,奴家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

    “嗯。”梁夫人见素娥确说不出什么,便继续问道,“那你觉得这尹家如何?”

    “尹家么,却也是个诗书礼仪之家。两位姑姑还好,都是出了嫁的人。尹夫人呢,是尚书家的小姐自是有大家风范,两位小公子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将来自也是错不了太多,只不过都是外孙,今天却没见到尹大人和尹家那位公子。”这素娥是积年旧仆,说话自是少了很多顾忌。

    “不过,”素娥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这尹老夫人看着很慈和,倒似乎并不十分紧着这位尹小姐,却似更在意自己的小外孙呢!”

    “哈哈,就你这老货,总能看到这些!”梁夫人听到素娥的话,不觉也嗤笑出来。

    “还不是后宅待得久了,熏也熏出点门道来!”看出梁夫人心情松下来,素娥便又大胆问道,“依夫人看,这尹小姐有什么不同?”

    这素娥与梁夫人幼时即相伴,更随她一起嫁入温家,数十年间衷心护主,深得她的信任。故此不是攸关的大事,梁夫人并不瞒她。想到温氏的“祸事预言”终究瞒不了太久,若寻破解之法,也不可能再将众人蒙在鼓里,故而详细解释道:

    “若说出身富贵,品貌性情,古语有言‘三岁看老’,一个人一生下来便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但若说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托天造化或者败家断香火,就不是仅仅看出身性情了!”

    “正所谓,天上有日月星辰,地上有兴衰大势,人间亦有异事能人,都是环环相扣、彼此呼应的。”

    “十四年前,公公曾断温家二十年后恐有祸事,若需破解,还须遇一个贵人,只是公公在世之时,却丝毫未测得贵人的方位和端倪。”梁夫人自不会说祸事是由国运断言引起,事关皇家秘辛,又是天下大势,岂可与一个仆妇谈资。

    “夫人说得倒是,竟可巧有这样的事!您这边送走了老夫人,又刚满了孝期,准备来京,可巧又来了刘大人和刘夫人的托付。想来这命运天机竟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似的!”但忽然又想到一事,不妨一吐为快。

    “但这尹小姐似是与刘大人家的公子定了亲的,若说尹小姐是咱家的贵人,那刘大人刘夫人岂不是也有关联?”说完一双老目疑惑地望向梁夫人。

    梁夫人看了素娥一眼,不禁似有苦笑。

    “只怕也有变故,你我且看一看吧!”

    看梁夫人若有所思,素娥的心中也就有了七八分。想这夫人从不妄下评断,如此看来,这刘大人刘夫人的期许怕是要落空,只是不知这会是怎样一场变故。只待多多留意消息印证。

    “奴家昔年也曾听得传言,说温氏的劫难怕是与十四年前六王爷出生时老太爷的四句国运断语有关。且不知这尹小姐什么造化,是否也与此有关联。”素娥既是猜测,也是试探梁夫人的测算。身为家仆,主家的命运与个人都是息息相关的,想来家奴下人打听主家的福祸预言也是有原因的。

    梁夫人闻言,却没肯定也没否定,而是沉沉说道,“哦?看来这府中的规矩也确实要整治下了,私下竟传这些事!”

    闻言,素娥赶紧解释道,“却也不是府内的人传的,我早先也是听外面人讲。想咱们老太爷为官多年,深知皇家禁忌,对内治家又甚严,怎么会有人敢私下议论这些!”

    “嗯。”梁夫人不再作声。

    想那国运断语,温启隐是呈报给当时的圣上太祖皇帝的,那么能知晓的无外乎帝后和皇家,以及与皇家有关的至亲,至多也是顶级的官宦。只是自古以来的人都对命相谶语充满好奇,那么私下传到市井也并不为奇。想到此,梁夫人不免长叹一声。

    素娥以为她为祸事担忧,又想她精于谋算,必是时时苦思破解之法,遂婉言安慰道:

    “夫人,也莫太悬心!”

    “您与老爷,相濡以沫三十载,虽说是相人神技天下无双,但却从未有半分亏心之过,一向用心平直,劝善戒恶,我们这些身边人比谁都清楚。就是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怀,老天爷也必是记作功德的!”

    “况且温家世代为钦天监正,多少年来为天家天下,察天象祈太平,兢兢业业,劳心劳力,天家自也是记得的,所以哪至于有什么大凶险?!”

    “夫人也不要过虑熬坏了身体!”

    说完,看梁夫人神色不减,又继续说到:

    “这尹家小姐是否是大贵人,您和她初次相见,都重礼相见,一片爱重,不管她受没受,这份情意她也必是心存感激的,万或有事,也必有缘分的!”说完伸出手握住梁夫人膝上的一双手,以示支持。

    “只是夫人,今日且该住在那尹府,且不说尹府盛情,咱们绕行这几百里只为给她们送礼,便是因这尹小姐可能是咱家的贵人,咱们多和她亲香走动也是好的!”

    “素娥,你是知道我的,能不叨扰别人便都不会叨扰。况且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自有定数,也并非自招即会有用的!”说完继续道:“素娥,这些年亏得有你在我身边,让我多了很多安慰,少了诸多寂寞。”

    “是您呀,实该早早进京的!”

    “几年来非要住在益州伺候老夫人,照顾一应人等,上下辛劳不说,这要同住京城,也不至于留老爷独自在京!您也放得下心!” 说完素娥露出不满的神色,显然为此为梁夫人多有担忧。想到留个金姨娘陪在温少廷身边,她就心里不爽。

    “你替我担忧我知道!只是年轻之时,我尚且对此不在意,如今已然暮年,我还在乎这些?京城里人多事杂,哪比得益州悠闲自在,我素来清净惯了,再则这益州的风土人情到底是住惯了的,实不想早早去受那京城聒噪。”说完又一声叹息!

    “夫人您说的也是,以您的神技,老爷断离不得夫人的,那一封封家书,我们下人都深感惦念,偏夫人您淡如止水的。而且要说在京城,您也确实难得清净,益州这样偏,还不是来访的人前脚接着后脚的!”

    “只是您现在不比从前,也要顾惜着身体,如今家事基本已了,您到了京城且得与老爷团聚,好好享享清福。到时来人支应,我且先要帮您阻了!”

    两人又一路闲话,不觉就到了馆驿。

    这梁夫人因想着温少廷信中的急切和所提之事,如今又已见过尹青樾,不禁也生出几分快到京师的急切,遂催促车马加快脚程。

    尤嘉蓝领着两个小丫鬟再回到醒来的屋舍前时,已经是日头平西。看到门上挂着的蓝底金字匾额,书着三个精美的大字“栖月阁”,便知道:在这个家中,尹青樾是被人深爱着的。

    尤嘉蓝走进内室,看见桌上赫然放着那个木箱子,便也升起了一丝好奇心。两个小姑娘显然和年轻的尹家小姐相处得不错,粉衣小姑娘丹柰见此立即走上前去。她伸手打开箱子,逐一拿出东西品评,绿衣小姑娘则逐一接住放在桌上,钱嬷嬷见此也站在旁边观瞧。尤嘉蓝则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拿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扇着,看着她们几个人捯饬。今日初到此地,已经周旋了大半日,尹青樾的身体虽则年轻,却也倍感疲惫。看出尤嘉蓝有疲态,绿棠赶紧停止了动作,去到里间泡了一杯茶端给尤嘉蓝:看来有人服侍的日子确实不错!

    益州的刘大人刘夫人给尹青樾送了一套彩色皮影,四支紫毫湖笔,四方徽墨和两方砚台,还有一对漆器首饰匣,匣内装着四方丝帕和两对彩色耳坠宝石原石,都是成对成套的精美之物。丹柰把玩着细腻的首饰盒面说道:“这盒子真是细腻呢,摸起来跟绿棠的脸蛋儿一样!”说完嬉笑着看了一眼绿衣小姑娘,绿衣小姑娘绿棠闻此,抿嘴瞪了她一眼,又继续整理拿出来的物品。

    丹柰继续说道:“这刘大人刘夫人真是疼姑娘呢,这么远托人也要给姑娘送来生日礼,只是不知哪件礼物是刘公子选的呢!”

    绿棠一听,赶紧悄瞪了一眼丹柰,然后又偷看了一眼尤嘉蓝的脸色说道,“刘大人和老爷是至交,自然疼惜姑娘。”

    “疼惜自是当然,也是我家姑娘出众,就是哪家有幸迎了去不得巴巴地供着,感谢神明赐福!”丹柰面露得意。

    “你这丫头,合该打嘴,让你再敢胡说!”钱嬷嬷作势要打丹柰,丹柰却一缩脖子,微微皱眉说道:“这刘大人刘夫人对小姐着实是好,只是听说这刘公子好像身体不大好。”说完又有点懊恼。

    绿衣小姑娘绿棠听此赶紧示意她住口。

    钱嬷嬷说道:

    “你这丫头可不敢浑说!”

    “那是几年前,以刘大人的家世,估计早就调养好了!”钱嬷嬷出言叱责补救,又回头偷看了一眼尤嘉蓝的神色,见尤嘉蓝顾自摇着扇子,目光并未变化,便也住了口。

    尤嘉蓝自是把对话全然听见了,猜的便是两家可能有儿女亲事之约。这尹青樾是否满意不知道,尤嘉蓝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还是要快快想办法回到从前。不然在这里,婚姻不能自主,嫁给男人八成还要三妻四妾,尤其像这种官宦人家,侍妾通房一大堆,那日子可就膈应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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