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人群里不知是谁笑出了声,禾景王顿时脸色黑如锅底,伸出手指指了指面前的两人“你你你你了半天”。

    元凤拍开他的手,不耐烦道:“你什么你?话都不会说就跑出来,你家大人知道吗?”

    他最讨厌有人指着他,阿母说过这是不尊重的表现,既然是对方先不尊重别人,那就不要怪他了。

    禾景王瞪大眼睛,“我我我……”

    再次被元凤打断:“我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了连走路都要人扶,你是腿断了还是怎的?”

    气得禾景王撒开被扶着的手臂,重新指着面前的两人吼道:“给本王打!”

    常威当即应下声,撸起袖子朝乔喜走去,他是个有眼色的人,跟在刘项身边多年,看人下菜碟的本事早已练的炉火纯青,所以一眼看出这个穿着月白华服人模狗样的公子不好惹,当机立断的挑乔喜这个看起来像个软柿子的人下手。

    乔喜见他走来,正色道:“你不能打我!”

    常威居然真的停了下来,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叫‘来福’。”

    常威:“………………”

    禾景王:“………………”

    元凤:“………………”

    “噗嗤,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笑得更大声了,元凤整张脸抽了抽,搞不懂自己为何会收乔喜这么个二愣子当仙侍。

    另一边,禾景王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忍着胃疼的冲动吼道:“打!”

    常威这才反应过来,两三步走到乔喜面前举起手,正准备打下去,元凤袖子里的手燃起一点亮光,打算给这狗仗人势的常威和他那身宽体胖的主子来点教训,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

    “何人在此闹事?”

    人群向后看,自动让出一条路,纷纷朝领头人俯首问好。

    元凤指尖的光芒骤然熄灭,乔喜也趁机躲到他身后,大刺刺的探出脑袋看热闹。

    只见四人加上走在前面的领头人一共五人走到事发点,领头人一身麻衣,相貌平平,属于就算看过十遍也描述不出的一张脸,倒是后面跟着的几人更有特色,比如说这个人长了一双吊梢眼,那人嘴巴很大,剩下的两人,一个塌鼻梁,一个大耳朵。

    这都是从哪儿凑的卧龙凤雏,长得比自己还磕碜,乔喜瞬间觉得自己在外貌上还是有优势的,腰板都直了不少。

    领头人冷着一张脸,声音毫无起伏的说道:“为何在此闹事?”话虽然没指明是谁,但眼睛却赤裸裸的看向禾景王主仆。

    禾景王估大概一辈子也没被人这样逼问过,当即拉下脸呵斥:“大胆,一介草民敢跟本王这么说话 ,有种报上名来。”

    领头人依旧冷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三条命。

    “无常!”

    无常古井无波的看向他,“此地的管事。”

    无常?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听到这个名字元凤感觉眼皮又狠狠蹦跶了一下。

    禾景王锤了锤肥硕的腰,再次伸出手指向那两人,“管事是吧?这两人不长眼冲撞了本王,藐视皇家,本王要诛他们九族,你,派人给他们抓起来。”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张口闭嘴就是藐视皇家诛九族,真当天下都是他家的了吗?看热闹的人无语了几分。

    乔喜不乐意了,嚷嚷道:“是我不小心撞了你,你抓我一个人就行了,关我家公子什么事?”

    禾景王冷呵一声:“你一个下人如若没有主子的授意敢擅自行动?依本王看,分明是他嫉妒本王,才派你……”

    “什么?”元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脱口打断。

    刚才不是还藐视皇家现下怎么就成了嫉妒了?

    “他说什么?”元凤转头又问了一遍乔喜。

    乔喜也被震惊,老实巴交的说:“他说你嫉妒。”

    嫉妒?嫉妒什么?元凤一时没搞明白。

    不止这两人没搞明白,周围的人同样没搞明白。

    禾景王则是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看得人牙酸。

    元凤看着对方那油腻的脸上做出油腻的表情,突然涌出了一股冲动,最近听说阴间七殿泰山王的油釜滚烹小地狱缺油了,这位下去应该能榨出不少油。

    禾景王见人不说话以为被自己猜中了心思,脸上横肉挤出来的沟都加深了几分。

    “怎么?心思被本王看穿了就不说话了?撞本王的时候怎么就不多想想呢?也是,像本王这样形貌昳丽,爽朗清举,天质自然的皇亲国戚,引得一些人嫉妒也是很正常,只是你们剑走偏锋,冲撞了本王,本王即使有心放过你们却也不得不……”

    “闭嘴!”

    元凤听不下去了,本着一个仙人的素养不欲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计较,可这个人每多说一个字,脑子里那根名为忍耐的弦就愈发绷紧,直至最后,咯嘣一声,那根弦毫不意外的断了,自己也忍不了了,此时顾不得什么三界条规,手中早已不自觉蓄起的法力在话音冲出口的瞬间朝着禾景王扑面而去。

    “轰!”

    一道金红色光芒携带着破竹之势朝两人袭击。

    只是那法力冲到人面前时,顿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圈,将那金红色的力量隔绝在禾景王面部的分寸之外。

    元凤深觉自己冲动了,枉顾三界秩序对一个凡人下手,这事要是被仙帝知道了,绝对够自己喝一壶的了,是以,刚出手他就后悔了。

    人群察觉到那道光威力不小,纷纷捂着脸惊呼一声,暗自猜想这人什么来头之余也忍不住替这位禾景王默哀,刚默哀了几秒,没了动静,忍不住动动手指,从指缝儿里向外看,然而,想象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出现,不由得放下手。

    静,很静,明明这么多人却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元凤立在原地,一根鸦青色发带从禾景王身后飘起,牵起几根发丝,隐约透露出一股缠绵的味道。

    他知这不是禾景王的发带,禾景王是带的紫玉发冠,浑身上下打扮的像只五彩斑斓的鸡,恨不得把所有艳丽的神色都堆在身上,发带上的这种颜色自然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好奇的是是谁拦下了那道法力。

    元凤偏了偏视线,从禾景王肩头看过去,一根发带到半边肩膀印入眼帘,再偏一点,一截修长白玉般的脖颈从雪白的衣领里延伸出来,颇有一股凌冽的意味。视线上挑,精致的下颌显山露水,微微勾起的唇角颜色淡薄,一颗小小的黑痣犹如水墨画的点睛之笔,印在右边下巴上的空白处,平添一抹风味,让其不至于太过空白。

    元凤视线落在那颗痣上,胸腔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起,他突然想要迫不及待的看清后面这人的样子,奈何禾景王体型实在优渥,挡了个严实。

    正打算将这位禾景王移开时,他突然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连同一旁站着的常威也跟着躺了下去,不省人事。

    元凤的视线依然在那颗痣上,没了阻碍,却反而不敢抬眼。

    只见那人晃动了下手中的扇子,拽地的长袖也跟着晃动。极细的腰肢系着宫绦掩印在鸦青色的外衫里,一股清俊的意味难掩流出。

    元凤眼睛落在那把扇子上,微微愣住,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扇子,黑灰的羽毛犹如烧焦的颜色,正常的扇骨皆是以木头支撑,财大气粗的也多以黄金玉石为架,可这把支撑羽毛的却是一种指骨,有四指,其骨极细极长,好似一把将羽毛抓握在手中。

    白骨森然,却被另一只手握住轻微煽动。

    这幅画面逐渐与脑海里的一个影子相重合,元凤自觉心跳如雷,鼻翼翁动,突然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带着忐忑小心的抬眼。

    “轰!”

    元凤一阵恍惚,一股难言而喻的情绪随之涌上心头,仿佛置身于一个场景,周围都是令人窒息的人物,绝望的氛围扑面而来,胸腔也开始抽痛,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公子!”

    乔喜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惊得他立马从痛苦中抽身,他茫然的看着乔喜,张口想问“怎么了?”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厉害出不了声。

    这是怎么了?

    元凤深感疑惑,却被脸上的冰凉吸引,抬手一摸,一片水痕出现在指端。

    “………………”

    元凤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带着乔喜从那片地方离开,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置身在云端,双手紧紧的抱着一团云,紧咬着牙关,不露出一丝哭声,眼泪更是像开闸泄洪一般控制不住。

    丢人!太丢人了!哪有一见面就对着人家哭的。

    除了丢人,更多的则是难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攥住,喘不过气,元凤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乔喜在一旁坐立难安,要知道,元凤除了傲娇脾气大,骨头也不是一般的硬,受再重的伤也没见他哼过一下,这样毫无预示的崩溃大哭更是闻所未闻。

    职业生涯几百年,乔喜第一次碰到棘手的问题,他是先上前安慰,再顺便骂对方几句还是先骂人再安慰?踌躇了几下,乔喜决定还是先问清楚自家仙君的伤心源头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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