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的宴会可是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您不提前进宫?”

    秋安兴许很多事情上没有把握,若是说到皇后娘娘与义子云莫落的关系,她可以笃定的将一切娓娓道来。

    云莫落进宫的巧,大皇子东方仁策薨逝不足半月,正是宫中哀思正浓的时间。

    大皇子不及志学之年,还未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落得一不明不白的死。

    云莫落的身形与大皇子相似,公主与五皇子思念亲兄长,主动向皇帝提了要求。

    让云莫落当伴读,就当是解了思兄之切。

    东方浩善身为天子,宾妃众多却只有皇后为他生下了唯一的公主。

    往日里,他便百般宠爱,从未有过拒绝。

    加上年幼的五皇子还是第一次开口求他,必是满口应下,当即命其为五皇子伴读。

    如今处处关照云莫落的皇后,在当下却是唯一不满意的。

    在她看来,皇帝的这番举措,无疑是在说儿子众多,没了策儿也还能扶持小诀当太子。

    加之她每每望向五皇子,都会不偏不倚的看见陪在一侧的云莫落。

    和策儿太像了,像到让她疯狂的觉得,其实云莫落是自己的孩子。

    可她的孩子,是自己亲眼看着入棺的。

    全身肿胀,伤痕遍布,早已没了喘息的可能。

    直到赏梅宴,寒风刺骨的冬季,皇后对云莫落的印象有了巨大改观。

    冰冷的风席卷着花香,抵不过众人的热情。

    后宫宾妃向来是精心打扮,共赴赏梅宴,试图引起皇帝的注意。

    今日好巧不巧,七尽州年年战乱,近日更是频繁暴乱,难民无数。

    皇帝忧思百姓疾苦,夜夜盯着奏折叹气,无心赏花。

    宾妃们准备了许久,什么也没能捞到,心中都憋着气,劲自然也就往别处使了。

    “妹妹病了这么多天,可别站在风口又受凉。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姐妹们都难逃其咎。”

    不过是一句关怀备至的话,若是真有心,在场的众人大可挪上一小步,空出个道。

    偏偏说话者没想过真的关心,只是寻个关心的理由,好找事。

    推推嚷嚷间,你一碰,她一避 ,自是会误伤身边无辜之人。

    只听一声“扑通”,比纸厚不了多少的冰面裂开无数,一双稚嫩的小手从碎冰里挣扎着伸出。

    宾妃们四处尖叫逃窜,赏花的心情瞬间全无。

    宫女怕冷,亦是怕责备,机灵点的早已搀扶宾妃离去。

    皇后已经失去大皇子,见五皇子又落了水。

    还未安排救人,她便已经直直向后倒去。

    等她醒来,所有人都说是伴读救了五皇子。

    至此,她便将云莫落视为己出。

    五皇子用什么,她便给云莫落也准备一份一样的。

    *

    随着时间的流逝,昏黄的落日下,宫中的侍卫走了一批又一批,宫女们更是匆匆忙忙。

    自三年前云莫落去边塞后,皇后就再未管过后宫,更未曾亲力操办宴会。

    她许久没有像如今这么释然了。

    “碧月,去将小厨房备好的糕点取来。想必落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在边塞受苦三年,定是想念宫里的糕点。”

    碧月并未着急离去,只是静静在一边继续候着。

    不等片刻,皇后就立刻拍手,急切道,“糕点吃着噎人,再准备些喝的,嗯……碧月,你说该准备些什么好?落儿太久未在身边,我这个当母亲的,居然不知道他的喜好。”

    “娘娘不必如此,您的心意云王会看到的。最近宫里出了新的茶,五皇子很是爱喝,想必云王殿下也会喜欢。”

    “再多备一份不同的吧,也好让他有个选的。”

    闻言,碧月行礼退去,脚步飞快,跟在身后的小宫女们险些追不上她。

    她在娘娘身边十余载,早已是娘娘最亲近的人之一,看得出娘娘对云王的疼爱。

    娘娘这些年的委屈,她也都记在心里。

    只盼着云王此次回京,能够帮衬娘娘些许。

    等她领着宫女们,端着糕点回来,慈宁宫已经热闹起来。

    皇后却不曾像刚才那般欣喜。

    “落儿,你的病还是让太医再看看吧。”

    秋安乖巧接过碧月手中的糕点,刚摆好又接过茶杯,给云莫落倒茶。

    趁着递茶的小动作,她歪头避开皇后的视线,忍不住小声说道,“皇后娘娘让你一人留下,非让我留在身侧做什么?”

    “母亲不必担心,在边塞这些年,儿臣已经看透生死了。”

    他说完,笑着望向秋安,好像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接过茶的同时,他俯身贴上她的耳。

    “喂我。”

    秋安一下子就想起方才在进宫前,云莫落对自己所说的话。

    皇后看着是真心待他,为何好端端的还要在皇后面前演?

    虽说不解,到底是合作,秋安照做就是。

    她伸手拿了最近的,糕点粉粉糯糯,稍稍一用力就弄得满手都是。

    云莫落全然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接糕点时刻意的触碰她手背。

    花花公子的做派不比秋安在遇仙楼遇到的差上分毫。

    不像演的,至少身边有这么一位榜样,供他学习。

    秋安面上不显,只是稍稍娇嗔的迎上去,用手轻轻敲了一下。

    看似两人暧昧不已,实际上却是云莫落吃痛,不敢再继续。

    不光是两人不好受,就是在一旁冷眼相待的皇后也终是坐不太住了。

    她揉着眉心,压着心底的怒气,好言劝说。

    “落儿,我知你多年未在宫中,想来是有许多事情并不清楚的。今夜人多眼杂,不少大臣会携家眷入宫,为你道喜。有些在皇上面前都是能说上话的,若是毫无准备,恐生变数。”

    皇后就差将担忧一一道出了,可秋安的存在,让她无法放心的将朝内所有局势点出。

    她可以对云莫落毫无防备,甚至是拥立他成为下一任皇帝。

    但是秋安,不过是花魁。

    在她这,除了耽误云莫落,再无任何用处。

    皇后说的已经足够明白,秋安也不想继续陪着云莫落当不识趣的人。

    毕竟她入宫也不是单单陪云莫落这般简单。

    “娘娘说的在理。云王刚回京就赶来您这,定是有很多体己的话要聊,民女就先行告退了。”

    秋安抽出被云莫落拉住的手,继续讨好的笑,“云王殿下太久未见皇后娘娘,想必是太激动不知道怎么和皇后娘娘倾诉了。”

    除了看上去不舍得她离开的云莫落外,慈宁宫再无一人理她。

    堪堪脱离审视目光,秋安凭借着记忆里的皇宫布局,向里走去。

    今日正如皇后所说的一样,人多眼杂。

    秋安一路上遇到不少宫女侍卫,虽说各个并未低头离去,倒也是看了秋安一眼,并未察觉异样。

    直至深处,在无人烟之时,秋安从袖中取出小哨,轻声吹响。

    莫约过了片刻,她眼前破旧的红木门被推开。

    开门的公公穿着已经褪色的旧衣,眼底一片乌青。

    他慵懒又随意的侧了侧身,“半柱香后会有人来,速度要快。”

    “为何不用醉心粉?”

    醉心粉是秋安自己调制的,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失去意识,任凭处置。

    之前在云莫落那,秋安便是用了这个粉末。

    她早就将粉末运进宫中,可自己要的答案迟迟未得到。

    见她如此责备,公公显然有些不满,脸上就差将赶人二字刻出来了。

    他在这深宫大院十余年,日日守着个半死老头,已经足够折磨他的了。

    现在又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吹着遇仙楼的哨子,还对他如此不理。

    和那帮在宫里狗眼看人低的,又有何不同?

    秋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手忙不停地翻找起来,“小六,你怎么也学会宫里这套了?”

    小六?

    敢喊他小六的都在宫外,而且这个年纪的,只有那一位。

    公公愣是被喊得站直了不少,他重新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丫头。

    好像有点熟悉……

    “安安?”小六有些不确定,“安安,你怎么,怎么来宫里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秋安没回答,塞了一块碎银给他,立马往里走去。

    她要抓紧见见这位太保大人罗雎。

    错过今日,恐怕再难寻到机会。

    狸东的皇帝根本没有眼前这般仁善,在罗雎已经失去自我意识后,加封成太保。

    秋安看不透。

    “哎呀,安安我还能要你的银子?我刚才那是太久不见你,没认出来。”

    小六慌乱的跟在身后,又是想将银子还给秋安,又是伸手指着瘫在地上的罗雎想要解释。

    一时间,他变得格外的忙,却又什么都没解决。

    “他一直这个状态,根本没法让醉心粉其效果。说话也总是神神叨叨,没头没尾。”

    秋安并未听他说的话,转手拿了一杯水,将醉心粉放了进去。

    粉末很快就消失在了水里,毫无出现过的痕迹。

    她将水泼到罗雎的脸上,昏睡的人瞬间挣扎起来。

    “死!都该给我去死!”

    罗雎嘶吼着,伸手向秋安扑去。

    浑身瘫软无力,让他只能在原地吓唬秋安。

    “谁该死?”

    “是谁在害你?”

    秋安在淬心谷见过更加凶狠的疯子,对着自己撕咬,攻击周围的一切。

    罗雎的状态已经算轻的了。

    秋安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腿,估算着大致的时间。

    好在,手指麻木之际,罗雎终于开口。

    “是你,哈哈哈哈哈!是你杀了他们,不是我,不是。”

    “不得好死,用毒的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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