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籁正走在属于她的秘密小路上,开心得像个傻子。

    没别的,就因为今天牵到小音的手了,而且还是两次!

    离自己成为余音最好朋友的目标又向前迈了一大步,嗯!

    秘密小路的两侧都是楼房,朝向小路的两面墙没有一扇窗户。

    这条细长的小路严格说来不过是夹两栋楼之间的窄巷,平常连油烟都飘不到这里,更别说人了。

    直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陆陆续续有些打扮或新潮或邋遢的人走进了这条巷子。

    慢慢的,墙上也多了些五彩斑斓的画。

    再后来,林籁又从家里搬了几盆草过来。直到现在,窄巷两边的草已经多到可以组成两个连了。

    饱满舒展的矮生金鱼草被走街串巷的清风拨动着,摇曳生姿。

    林籁应和着金鱼草的律动,一边高兴地哼着歌,一边辣手摧花,准备摘两束插到床头的花瓶里,以纪念这个伟大的历史性时刻。

    -

    要说林籁变成余音脑残粉的契机嘛,全靠一片卫生巾。

    那大约是一年前,青山附中刚迎来一批高一新生。

    林籁也在其中。

    老于好不容易借着大课间这个黄金拖堂时刻讲完了昨天布置的物理练习册,留给同学们的休息时间也不多了。

    林籁刚从厕所回来,就看到好几个男生脑袋抵着脑袋围在自己座位那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还有几个,在外面探头探脑地试图挤进去,就好像林籁的位置上突然长出了个稀奇玩意儿,惹眼得很。

    林籁立即上前扒拉开众人,语气不善地问:“你们在干嘛?又准备栽赃陷害?”

    上次这几个把三国杀偷偷塞到自己课桌里的事还历历在目,鬼知道他们现在又准备干些什么。

    这个年纪的男生,惯爱把可恶当可敬,把嘲笑当玩笑。

    更何况汤蔚从踏进青山附中的那天开始,就自诩是整个学校的老大,更是肆无忌惮得厉害。

    他确实有肆无忌惮的本钱。

    他爸妈都是青山附中毕业的。自从两个人的生意做大做强之后,这么给学校又是送钱又是送设备的,也有五六年了。

    青山市作为省会城市,市里有好几个省重点。

    但若单论资历,还得是青山附中和春山附中这两所百年老校名列前茅。

    若是在二三十年前,任谁说这两所学校就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大家绝无二话。

    但是现在,青山附中却是大不如前了。

    这些年青山附中是越发疲软无力,今年高考更是直接断档,连一个进top2的学生都没有,无论文科理科。

    反观春山附中,只说保送top2的都多到直让另外几所省重点眼红。

    是以青山附中这些年还能勉强维持百年老校的体面,汤蔚爸妈不说使了一半的力,一半的一半还是有的。

    所以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这二老使的力,全让汤蔚用在狗仗人势上了。

    “你是不是那个,那个林......癞皮狗?”像是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给人取了个这么朗朗上口的名字,汤蔚笑得脸都快贴到椅子面上了。

    结果乐极生悲:“哕——”

    九月的南方,又潮又热,经血本就比寻常的血要粘稠,更何况在粘上椅子后还被捂了那么久。

    椅子上经血的气味自然不太好闻。

    这气味果然上头,上头到汤蔚差点再给这滩血加上点儿料:“卧槽,你这他妈是生化武器吧!”

    林籁突然意识到他们一直在看的“稀奇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了。

    一瞬间,她抓住前面男生胳膊,试图扯开那人的手像是突然被烫了个窟窿,惊得林籁立刻将手缩了回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

    低头的瞬间,她分明看到了眼前这群男生脸上厌恶的神色。

    还有其他人,不知道其他同学是不是也正这么看着自己......

    “卧槽!不是吧,你有病啊。”

    眼见林籁的下巴迅速变成了小滴漏,汤蔚心里有些不得劲,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你他妈给你这滩玩意儿哭丧呢。”

    这句话的威力巨大,大到滴漏瞬间变成了堤坝,林籁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汤蔚更是不自在极了。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特烦躁,也说不出别的,转身骂骂咧咧地回了座位。

    其他人也怕林籁决堤,到时候把自己给淹了,三三两两地散开来。

    余音这时候正抱着一摞讲义从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出来。

    还附带一个祸害。

    刚入学不到一周,余音就看出了旁边这人有当祸害的潜质。

    毕竟她自己也很难想象,当班长干的第一件事不是伸张正义或者维护团结,而是当门神。

    专门挡桃花的那种。

    天知道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赶了几波在前后门勾头缩脑的女生了。

    甚至还有男生。

    但更让余音心梗的是,这祸害还惯会给自己添堵。

    麻了,她自己英语差就算了,这祸害的英语还那么好就太不礼貌了吧。

    余音本来不想当什么英语课代表的,当个班长就够自己忙的了。

    谁知道,露西是个很有想法的英语老师。

    她奉行的不是民主制,是点杀制。

    今天一早的英语课上,她先是点了余音,说余音的英语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接着她又点了慕惊春,说他的英语只能用如听仙乐耳暂明来形容,不当课代表领读实在太可惜了。

    余音仔细揣摩了一下露西老师的意图——

    选慕惊春和她,可能一个是为了撑场子,一个,是为了证明自己优秀的教学能力吧。

    没想到,伸张正义的差事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余音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就被一只手扯住了校服衣摆。

    “班长,你快过去看看林籁吧。”

    靠门的位置上,一个女生往下拉了拉余音的校服。

    见人低下头,她凑到余音耳边压低声音说:“她那个来了,被汤蔚他们欺负了。”

    妈的。

    又是汤蔚。

    开学还不到一周,这套袋垃圾都惹出多少烂摊子了?!

    再这么下去,她都快进修成垃圾清理大师了。

    余音当即给慕惊春手里的一摞练习册再加了一层码。

    “发一下。”

    看着练习册上多出来的讲义,慕惊春神色莫名。

    但都这时候了,余音哪管慕惊春在想些什么。

    她回到座位,从书包里层掏出一片卫生巾,匆匆走到了林籁身后。

    林籁的腰间已经系上了校服外套,桌上的一大包抽纸也用得所剩无几。再看看抽屉边上挂着的塑料袋里,一团又一团的纸巾已经堆得快要溢出来了。

    林籁还在擦,只是这一片还没被擦干净呢,另一片又被泪水晕开了。

    余音也没想好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只好试探着把卫生巾绕过她的手臂,递到了林籁面前。

    林籁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她只是很小声地说:“谢谢,我带了的。”

    有些情绪是需要自己慢慢消化的。

    余音不再打扰林籁。

    同时她又想,情绪需要自己消化,但麻烦不用。

    麻烦,就应该当场解决。

    余音一边拆开卫生巾的包装,一边大步朝汤蔚的座位走去。

    几秒钟的功夫,“啪”的一声,粘着卫生巾的手飞速掠过课桌,怼到了汤蔚面前:“这么好奇啊,那我带你长长见识。”

    卫生巾的里侧顿时离青山老大的脸只剩一拳的距离。

    “卧槽!”青山老大跟碰到脏东西似的,“你干嘛,你快把这东西给我拿远点!”

    同时汤蔚的身体一个弹射,后仰到了极限,就差把脑袋直接塞后面那人怀里了。

    “嗐,怕啥。”

    余音很失落,自己好心带人长见识,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

    她转而扫向四周。

    有几个人像是生怕她找上自己,心虚地别开了眼睛。

    余音索性走上讲台。

    “再带你们长长见识。”

    卫生巾被一巴掌拍到了黑板上。经检验,黑板的回弹性很好。

    “没见过你妈来月经啊,你们几个。”

    余音像是被气笑了,嘴角甫一扬起又立时向下压了压。她目光锐利地一个一个看向刚才不敢和自己对上眼的几人,最后是汤蔚。

    “不然你妈不来月经就能把你生出来还真是天赋异禀。”

    “你他妈——”汤蔚抄起书往地上一摔,正准备掀起一场骂战——

    突然不知道被谁插了一句:“你他妈啥呀,你他妈现在觉得难听啦,那自己刚刚拉屎的时候怎么就没闻到臭呢?”

    汤蔚闻声转头,一个“你——”字刚出口,就又被人截胡了。

    “你你你臭气熏天。”

    “你你你臭不可闻。”

    “你你你......”

    “略略略”

    大家的飞“臭”令还没接尽兴呢,老陈来了。

    班主任一来,谁还敢屎尿屁地乱放,一个个的,立马安静如鸡。

    “你刚刚是在表演什么呢,汤蔚。”

    老陈也不过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虽然和大家差着辈儿呢,但是想打成一片的心始终不死,他现在就特好奇刚刚汤蔚在干啥:“大老远就看见你在座位上转圈,跳舞呢?”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噗——”。

    紧接着“噗噗”声此起彼伏。

    “一个个的,用嘴放屁呐?”老陈就纳闷了,这群学生好歹是这批里前几十名进来的,怎么才进班里没几天,这脑子就不太好使了?

    汤蔚的脸皮都快要挂不住了,哪还有心思回答老陈的傻逼问题。

    而且他心里最看不起那种爱打小报告的小学鸡,这时候让他去找老陈告状,还不如让他被同学笑死呢。

    所以面对此情此景,他居然只能憋屈地坐下。

    坐下之后,甚至也只能把草稿纸乱揉一通解气。

    啊!!!

    要是他心里的火能凝成实质的话,他一定要把余音烤成羊排,然后喂狗!

    嗯,这一届的学生大多都属羊。

    “你呢,你又在干什么?”

    见汤蔚没理他,老陈又转头看向另一个行事同样奇形怪状的人。

    余音:......没啥,就是卫生巾质量不太好,胶粘黑板上了。

    “没啥,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双面胶粘黑板上了。”余音曲指点了点黑板上粘胶的那处,朝老陈示意:“陈老师,我正抠呢。”

    老陈很欣慰:“可以,有当班长的样子,继续保持。”

    余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给您干笑一个吧。

    才刚开学,老陈还在试图维持亲切和善的形象,拖堂是绝对不可能拖堂的。

    接受了同学们上吊式的“老师——辛苦了——”了之后,老陈提着快半人高的三角尺出了教室。

    课间。

    “余班长,单词书。”

    听见头顶传来的动静,余音从老陈刚布置的作业里挣扎出来,仰头顺着桌角上的单词书和露出袖口的半节白到反光的手臂朝来人看去。

    来人的声线温柔中带着一丝低沉,听着仿佛自带情感buff,俗称——

    对狗都深情。

    慕惊春提着被余音遗忘在讲义里的单词书走了过来,然后绿皮书的一角被抵在了余班长的课桌一角。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书是不到一小时前,露西塞给余音的。

    露西再三强调,要她这学期把这本书翻烂。

    一声哀叹在余音心里溘然长逝。

    她嘴角挂起礼貌的微笑,告诉了慕惊春一个她自己也不想面对的事实:“实不相瞒,我现在正在呕心沥血地背《少儿英语1000词》。”

    慕惊春抿紧了嘴唇:“......”

    余音默然地紧盯着慕惊春的嘴唇两秒,憋屈地泄出一句:“......想笑就笑吧。”

    谁让她血统纯正呢,混不进洋文的血。

    她甚至怀疑慕惊春真是个混血,不然这逆天的语言天赋和这怎么都晒不黑的皮肤该怎么解释?

    总之,绝对不是她不行。

    慕惊春忍了又忍,差点儿没忍住——

    又在余音幽幽的眼神下,默默将那声快要泄出口的笑意给咽了回去。

    第二天。

    余音的椅背后面突然多出了一张白纸。

    上面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两行大字:如需卫生巾,可以找我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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