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振学点点头:“是该活络点儿的,总不能逼着大家吃不上饭吧?既然这个摆摊子的人多了,那是不是这个私营店铺,也要放开个口子了?”

    何主任点头:“我估摸着也是,那饭店就多了好几个,前段时间我听说国家下了政策了,开店可以,但是要遵守什么规定。这个其实是个征兆,只要市场开放了,那以后这经济方面,可能就要有更多的口子了,只要有口子,这经济就能活起来。”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何瑞是只听着不出声,等吃完了才和宋振学说句再见。

    至于留地址的事儿,何主任非得坚持——他自己是知道宋振学的地址的,但是为了让女儿知道,这才要求宋振学写下来的。他做主任的,身上是经常带着钢笔的。

    两个人交换了纸条,宋振学眼看天色不早,就赶紧去车站坐车去了。

    何瑞甩着手上的纸条,斜眼看亲爹:“这是搞什么鬼呢?可别说现在就打算给我相亲看对象呢。”

    “还看对象呢,人家能看得上你吗?一个高中生,有啥没啥,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何主任没好气:“虽然在亲爹心里,你千好万好,但是在外人眼里,你也就是个没毕业的高中生。”

    “这个地址你留着,等过段时间呢,你考上大学了,就和他好好联系着,不说别的,就做个笔友。我瞧着宋振学是个有大本事的,他那厂子现在规模小,但是再过个四五年就说不定了。”

    “现下这政策,是一年比一年……说不准了,前段时间电器厂还说招工,现在这人多的都没办法开工资了。以后没知青了,那就是所有的人都不下乡了,你想想咱们电器厂多少人?一家双职工,两个工作,那要是生五六个孩子,那工作从哪儿来?”

    何主任很有先见之明:“早晚啊,这国家对这方面还是会有政策的,到时候指不定这工作就不是父传子了。”

    何瑞挑眉:“看你说的,大学生能找不到工作?国家分配呢。”

    “这政策哪儿有一定不会变的?就看看前些年的土地政策,再看看现在包产到户,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就金贵了?你也不算算,从七七年到现在,五年了,五年时间,还不够国家培养出足够的人才来填补空缺吗?这空缺既然已经都填补上了,那后面的怎么办?”

    更何况,何瑞今年考大学,那至少三年学习时间,三年啊,那又得出来多少人才?这些够不够国家用的?

    若是国家不需要了,厂子里面到时候也不要人了,大学生也得回家吃土去。

    何主任语重心长:“反正多交几个朋友是没错的,东边不亮西边亮,总有一条路能走。宋振学这人,我看着不错。”

    实际上,何瑞还是略微猜到了一点儿的——何主任就是打算让他们两个处处。当然了,要是没处上,那现在这情况也没摊开说,到时候也不算事儿。要是处上了,那也是缘分了。

    何瑞也十八了,早个四五年,这个年纪也该结婚了。就是现在读大学的人越来越多了,所以这个年纪没结婚也才还算正常。但是,女孩子,不管上不上大学,以后是不是都得要结婚?

    与其让她在大学里面找个天南海北不知道哪个地方的人,还不如先在本省给她相看一个。

    再说了,大学里也不一定有比宋振学更好的啊。宋振学现下除了学历低点儿,哪儿不好了?要能力有能力,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学有才学,四角俱全。

    哦,也不算四角俱全,没了爹只有个寡母,算不得顶顶好。

    但好的是什么呢?好的是他兄弟们多,将来这个寡母的养老,不一定是指望老小。到时候,这事儿也就轮不到自家闺女头上了。

    倒不是何主任小人之心,就是吧,这当爹的,对自家孩子总是偏心的。能让别人劳累的,绝不让自家闺女劳累,哪怕是将来掏钱呢,给钱不算事儿。

    但是知道闺女对这事儿不上心,甚至有些反感,何主任自然也就不会多说。

    宋振学可不知道这父女俩的议论,他急匆匆的赶到家,那边二哥就来找了,说是出了事儿——二嫂的父母,在地里干活儿的时候,不知道咱们的,掉井里去了,现下人捞上来了,已经咽气了。

    农村,不管红事还是白事,都得通知姻亲家。

    老二是亲自过来的,眼圈也红红的,像是已经哭过一场了——他媳妇儿赵巧是独生女,要不然也不会想法子让老二招赘了。独生女的意思就是,出了这事儿,家里没帮衬的人。

    这个丧事,虽说因为国家当初破四旧已经不像是早些年那么繁琐了,但是现在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

    首先要入殓,然后是哭灵送先人,然后是选坟地,再然后是入土。这其中呢,还要通知亲朋,要办白事宴席,乡亲们有上礼的还要记账,还要找帮厨,还要做孝服——不同的身份,这个孝服也有不同的规矩,亲生的肯定是一身白,然后有些是带白帽子,有些是穿白鞋子,有些是系白袋子,有些是垮白布条。

    赵巧一个女孩儿家,她爷爷奶奶死的时候她年岁也小,不知道这些事儿。现下轮到她父母了,她光是哭都哭不够呢,哪儿有心思再操心这些?

    可不就老二这个做女婿的上了吗?但老二也不是铁打的,那么多事儿呢,他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于是,按照规矩,先请了自家大哥,还有老三,老二自己穿孝服带白帽儿,老大在前面领,老三在旁边搀扶——这也都是规矩,还得老二一路哭。

    哭到能主事的人家,一般都是族中长辈,或者村里的长辈,上年纪有话语权的。

    进门就磕头,先报丧,等人扶起来,再说请人家帮忙的事儿。

    一天下来得去五六家,请了六个主事人——有帮忙算账的,有帮忙招待亲朋的,有帮忙主持丧事流程的,有负责借物送清点东西的,有负责盖棺抬棺的,有负责招呼哭灵的——哭灵也是有流程的,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不哭,哪怕是亲生女儿赵巧,也不是说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哭的。

    反正事情麻烦的很,老大和老三都去帮忙了。

    宋婆子也在家里唉声叹气:“眼看着日子好过了,这老两口就是没享福的命,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宋振学也疑惑呢:“那水井也不算大,怎么就两个人都掉进去了?”

    “那还用说?肯定是一个掉进去了,一个要去拉,然后也掉进去了。”宋婆子说道,倒是见怪不怪的,以前出过这事儿,大家伙儿眼睁睁的看着人掉进去了,但因为跑的慢,来不及,等将人拉出来,就已经没气儿了。

    这事儿没什么可怀疑的,就是夫妻俩运气不好,正好事发的时候没人在场,还是赵巧中午送饭的时候找不着人,在水井边发现的痕迹。

    “你说,老二这岳父母没了,他们两口子,是不是就能回来了?”宋婆子忽然想到这个事儿,宋振学无奈:“妈,你别总惦记这事儿了,当时也就不是招赘,就是我二哥住人家家里,帮忙送终老,现在人没了,我二哥就更不可能回来了。”

    顿了顿,又说道:“咱们家也分家了,你老惦记着让二哥回来干啥?再分一次家?咱们家现在盖房子,可没给二哥留地方。”

    那老二要回来,老大回不回?老大要回来,那分家还算数不算?

    事儿多着呢,宋婆子也知道,叹口气:“都不孝,我一把屎一把尿的给你们养活大,一个个的,娶了媳妇儿忘记娘,就这么分家了。”

    “树大分枝,多正常啊。”宋振学不以为意:“你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现在分家了,没那么多纠纷了,以后兄弟们还能处的好,等你老了,商量着养老就成,现在不分家,天天吵吵闹闹的,弄的兄弟跟仇人一样,以后才没办法给你养老呢。”

    “这养老的事儿,你也别操心,要么呢,你以后一家一个月,要么呢,一个人出力,剩下的出钱,或者一个人出钱,剩下的出力气,有什么出什么,反正不会让你没依靠的。”

    他知道宋婆子担心的就是这个,为什么村子里的长辈们总把着不让分家?不就是担心分了家,离得远了,自己有个什么也指望不上吗?

    那感情,分了家,也就淡了,就不是一家人了。

    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奇怪的,哪怕是亲人,可只要分家了,自己心里就觉得疏远了些。

    宋婆子拍他一下:“算了,和你也说不明白。”她哪儿是担心养老的事儿,虽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但更多的是别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老二要是能回来,老五不就又能多个帮手?

    不过,既然老五自己都觉得分家好,那这事儿以后还是别提了。

    到底是孩子出息了,现在说事儿拿主意,都该看孩子的了,而不是她这个当妈的想怎么样就这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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