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明正擦拭着喇叭设备,神色颇为自得。

    他是柳沟新上任的广播读报员。

    和林向晚一样,同是大队上给安排的职务,相比较,工作却轻松太多。

    林向晚每天要上大半天课,且不论写教案、准备教材这些看不见的工作量,方远明则只需每天读十几分钟报纸,自觉轻松又体面。

    在林向晚找来时,他面露得意之色,再度劝告:“我早就和你说过,读书没什么用,你浪费这个精力,还不如去公社走动走动,多给柳沟争取个指标。”

    林向晚不想和他多说半句,直接找上大队书记李福全,要求协调时间。

    “方知青这么是不是过了?明知我早课时间,还故意选在这个时候放喇叭读报。”

    方远明跟着进了屋,摆手:“林知青此话不当讲,你上你的课,我读我的报纸,大伙儿自然是想听什么,就听什么。”

    这就是诡辩了,大喇叭位置离教室不远,只要音量开高,教室里说话声音全能给盖下去,方远明一旦开麦,林向晚直接没得讲。

    她不像和这人抬杠,直接对李福全说道:“书记,我来这,是想请您帮助协调时间,将我上课和他读报的时间区分开。社员们早晨出工前这段时间比较规整,最方便聚集,且大伙上了这么长时间课,想必已经养成习惯。”

    “我想申请,这段时间上早课,请方知青另选其他时间播报。”

    李福全一开始点了点头,觉得区分时间有理,却不从中下定论,只让两位知青自己商议。

    方远明一口回绝。

    “我这时间可不好确定,今天是上午,没准儿明天就是下午,这可不好说。”

    林向晚听得想抽他。

    “书记,我觉得很有必要将时间定下来。”林向晚皱起眉头,严肃道:“正规工作,必得有规章制度,如果他想什么时候播,就什么时候,想不播那就不播,岂不是太过儿戏?柳沟大队的威信还怎么算,不能就让人这么往地上随意踩踏。”

    潜台词,如果任由方远明乱来,李书记的威信也必然受到影响。

    果然,李福全听了,脸色跟着沉了下去,他掷地有声:“是得定下时间,小方、小林,你们就在这儿商量下来。”

    “我选早上,学堂要继续保留晨课。”林向晚抢先一步。

    方远明目瞪口呆,难以想象,前不久还傻傻任他忽悠的小女孩怎地瞬间变得这么厉害。

    从进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和他说,却要逼得他应下她的诉求。

    方远明偏偏不如她意:

    “我也选早上,晨间播报效果最好。”

    ……

    两人从李福全屋里离开,方远明快步追上林向晚,喊住她:“我可以再回去和岳父说,把播报时间改到傍晚,但是,有个条件。”

    林向晚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必。”

    “你能遵守自己定下的时间规章即可。”

    方远明一下子噎住,他、还没来得及提出条件。

    “那我如果不遵守呢?”

    “等会,我会把刚才你我说的内容原原本本告诉大伙,以后你出尔反尔,就等着在柳沟颜面扫地吧。”

    林向晚一点也不介意将他俩的争执公之于众。

    方远明见她油盐不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自己,说完话就头也不回,往教室方向走,只得再跑着绕道她前面,堵住路,直言:“你把之前的报纸给我,我就把早课时间让出来。”

    “没有。”

    林向晚嘴里吐出的话,和她眼神一样冷,不屑多说一字,当天,柳沟学堂扫盲班时间正式调整。

    与之同时传遍整个大队的,还有两人在李福全屋里的争执,几乎全部柳沟社员都知道了,这两位知青不合。

    公开闹掰,这是首次。

    晚饭时分,面对郭婶子担忧的询问,林向晚表示,她还挺乐见其成。

    至少,不用时常听方渣男假惺惺念叨那套读书无用论,虽说她不会受影响,可总有只苍蝇在耳旁嗡鸣,还是会影响心情的。

    有些空闲时间应付他,林向晚宁可多写两页数学公式。

    李翠翠得知这个局面,更是高兴。

    在这片山沟,林知青是她眼里唯一有竞争力的情敌了,这俩知青公开闹掰,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唯独,方远明有些沮丧。

    他不太明白,怎么短时间内,林向晚跟换了个人似的,浑身是刺,简直难以下手。

    他是最不愿意公开闹掰的人,哪怕几次暗搓搓使绊子,明面上,他总还是妹妹长、妹妹短,打着同一城市、同为知青的旗号,叫得甚是亲厚。

    在方远明心中,林向晚是他最不愿放弃的助力,李翠翠能帮他弄到指标,但是得了指标之后,能不能选到名牌顶尖学府,那还得看林向晚的。

    林教授身上的助力,方远明是打心眼儿不舍得放弃。

    他再怎么使绊子,也只是想让对方向他低头,进而以来他,任他……

    只想不到,这丫头长大了竟又臭又硬!上来就挑明了把关系闹僵。

    方远明越想越发脑壳疼,暗自打算,过阵子等大伙儿都忘了这事,他再小心将人给哄回来。

    *

    林向晚出了口恶心,睡前难得心情不错。

    她从原主箱底翻出林教授写来的几封信,那些多还是父亲下放前从北京寄来的,最后一封北京寄来的,是告诉她家中变故,寄了很多钱和粮票、肉票,叮嘱让她千万别再回信。

    这个时代车马慢、路程长,清河公社和柳沟大队的人们还没人知道林教授下放一事。

    最新的一封,是林教授从江州省寄来的,信封外套用了别人姓名,连字体都不一致。

    内容依然是小心嘱咐她,切勿回信,叮咛要多读书,告诉女儿自己一切都好,还附了厚厚一摞粮票。

    这部分粮票和零钱原主还没来得及花就追着渣男进山了……林向晚摸着那破旧又压平粘好的粮票、零钱,猜测,林教授在那边过得应算不上好。

    这,大约是攒了一年多的钱,都寄给孩子了吧。

    林向晚盘算着书里提到的时间线,约在明年底、或后年初,林教授会因一场车间事故,在江州省去世。

    她一定要改变这个走向。

    林向晚拿起信纸,不顾父亲叮咛,开始给江州这个地址回第一封信……

    深夜。

    烛光在窗上摇曳。

    咚。

    一声极轻微的声响传入她耳中,若非夜深人静,这种小石子敲击在木门上的闷响,极容易被人忽略。

    林向晚心底一动,猜测是他来了。

    披上一件厚外套,推门迎着寒风,她快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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