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卫东不停地劝说中,陆砚思绪飞起。

    他是该再多赚些钱。

    要是只盖两间屋给奶奶住,他攒的钱已够用,但,一想到将来,林向晚也会去他新屋里……陆砚手指握紧。

    他想盖得更好些。

    特别是这次随她去江州待了一个多月,那种城市里红色砖瓦小楼房,她应该是见多到习以为常了吧。

    陆砚很想让她觉得,自己家也不赖,虽然他还不全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念头。

    至于娶媳妇,陆砚还没敢想过……但,杨卫东那小子喋喋不休,一连串话,竟引的他斗胆把“媳妇”和家里的那人联系起来。

    然后,脸上像被火烧过!

    陆砚平复着情绪,忽又听杨卫东说:“哥,你长大了以后,想娶啥样的媳妇?”

    脚步一顿。

    脑海中再次出现那道清丽的身影,陆砚心里又开始燥热起来。

    那样仙女一般的人,又怎能是他可肖想的,陆砚不觉得,他见过的有任何男人配娶她,更无法想象她嫁人生子的模样……在他一贯的思维中,这种念头,连想一想,都是亵渎。

    他不回应,杨卫东的话匣子却止不住:“我将来的媳妇最好是性子像我大姐,勤快、得会照顾人,脾气可不能像我三姐那么冲,动不动就训人,不过,我三姐长得最俊,将来我娶媳妇最好长得像三姐……”

    杨卫东滔滔不绝,构思想象着未来媳妇的模样,他大小就在姐姐群里长起来,对年轻女人最直观的印象,就是来自五位姐姐,正说着,突然补充了句:

    “对了,年龄得比我小。”

    陆砚挑眉:?

    “庄上堂哥说的,山外面娶媳妇要找年龄比自个小的。”

    “这么着,男人在家才说一不二,不能叫媳妇管着。”

    陆砚不置可否。

    许久,在杨卫东已开始絮絮叨叨说别的话题时,鬼使神差补了句:“大两岁,最好。”

    “啥?”

    杨卫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二人身后,杨保田笑咧开嘴角,他家闺女,可不是都比小陆砚大么!

    四妮正好大两岁,世上咋就有这么巧的事!

    ……

    再次倒卖掉货,陆砚绕路去买了包糖炒栗子。

    他们到的恰是时候,陆砚已摸到规律,刚刚出锅的炒板栗还冒着白气,热腾腾的。

    三人往回赶路。

    陆砚总觉得,怀里的板栗比以前烫,以至他注意力都难以从那人身上挪开。

    赶在天黑前,陆砚回到柳沟。

    栗子递到林向晚手中,她放下书,招呼屋里人过来一块儿吃。

    郭玉珍和何清安自然是不吃的,小豆子也只抓了几个,便趁着林老师不讲课,着急忙慌跑出去打鸟玩了。

    屋里,只剩林向晚和陆砚,还有那包尚待余温的栗子。

    “你吃呀。”

    陆砚应声,手上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林向晚只得自己剥。

    在棕黑的栗子壳衬托下,细白的指尖映着柔光,陆砚喉结动了动,赶紧撇开视线。

    下一秒,剥好的栗子投喂进嘴里,面前人冲着他笑:

    “还是热乎的好吃吧?趁热多吃几个……”

    唇上,是她指尖的触感。

    陆砚腾地站起身,慌不迭跑了。

    留下两腮鼓鼓的林向晚在屋里发怔:怎么回事,这,多好吃啊,怎么都不吃,还跑了?

    其他人不吃,主要是想把板栗留给林向晚,在这缺衣少食的地方,大伙觉得,她又不爱吃肉,难得有个稀罕吃的,尽量留给她。

    而,陆砚的奇怪,延续到板栗吃完的几天后,林向晚后知后觉发现,自从他回来,就不知为什么,总表现的奇奇怪怪的。

    比如,刻意回避她,就连无意中眼神对上时,也会迅速挪开……

    林向晚百思不得其解,这家伙突然闹什么别扭。

    终于,在小豆子捧着古文课笔记背得一脸凄惨相时,陡然猜到了一种可能:

    他在逃学?!

    不可能吧……念头冒出的第一瞬,林向晚直觉不对劲,这一年来,陆砚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超乎年纪的成熟,甚至时常能让她有种在和同龄人打交道的错觉,忘记他才十五岁。

    是啊,十五岁。

    正是贪玩的年纪,搁在后世,也就是高中生,还有进入青春叛逆期的。

    林向晚开始犹豫。

    目前,距离高考恢复仅剩一年,到明年夏天,有门路的人们能提前听到些许风声,有心人那时候就开始了提前准备,明天秋天,官方正式公布恢复高考。

    到那时,距考试仅有一个月,很多考生反应不急,仓促进考场。

    也是因此,第一年的录取线不高,如果他提前牟足劲准备,到时候,达线应不成问题。

    倘若是其他事,林向晚见他抵触,也就放任他去了,可,恢复高考,这种几十年难遇的契机,林向晚左思右想,决定再劝陆砚一把。

    特别是,恢复高考第一年,不限报名人身份、学历,但从第二年起,就开始增添了诸多限制……

    林向晚打定主意,再劝他一次。

    然而,连续两天,陆砚早出晚归,完美地避开了和她单独碰面的机会,气得林向晚在吃晚饭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陆砚接了这一记眼刀。

    浓烈的情绪让她整个人染了烟火气,面颊泛着薄粉,似嗔似怒。

    桌下,林向晚悄悄将脚往里挪了几寸,上次想踢他,结果,饭后在林教授裤腿上看见了脚印……羞赧让她面色更生动了。

    陆砚竭力控制着内心深处的躁动,垂下头,不敢再看。

    以免又梦见什么不该梦的……

    *

    翌日,清晨。

    林向晚听见鸡叫,从床上翻身坐起!

    凉意瞬间侵入被窝,让她打了个寒颤,顿时,睡意全消。

    她可是舍了难得的休息日,咬牙从暖和的被窝中爬出,心中暗想,要是陆砚还不从,就打他一顿泄愤。

    窗外,天还是深蓝的,犹有繁星闪烁,远处天际线渐白,依稀有点黎明的影子。

    往手上哈了口气,深秋的青春格外冷,刚走出几步,忍不住又转回去,翻出厚外套,准备披身上。

    就在她回屋的一瞬,隔壁门悄悄开了个缝,有人闪出。

    “站住。”

    林向晚快步从屋里出来,即是存了心堵他,哪能叫他连续两次跑掉。

    陆砚果然僵在原地,胳膊迅速背在后边,用身子将拿的东西挡了个严实。

    “你去做什么?!”

    林向晚话里已带了些许不满,还有点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怒气。

    她设法想让他多复习一段时间,还能为了谁?为这,她冒着冷风,天不亮,就爬起身堵人,然而呢,这人还想溜!

    陆砚听出她语气中的质问,更觉羞愧,常年几乎面瘫的脸上,神奇地闪过红晕:“去……呃,就是,有事。”

    见他窘状,林向晚忽觉意兴阑珊,视线下移,看见了他紧握在手心的小块肥皂:“洗衣服?”

    “……”

    他只庆幸,天色够黑。

    “算了,去吧。”林向晚摆了摆手,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陆砚松了口气,眨眼间跑没了影。

    林向晚转身,一阵寒风吹过,刮在皮肤上,生冷冷的刺痛,有种寒冬将至的预兆。

    厚实的外套将纤薄的背脊裹住,外侧是密实的暖咖色灯芯绒,里侧是一层厚厚的皮毛。

    这是陆砚去年最冷时候,托人给她做的皮衣,因毛色不一致,他给缝到了里侧,有几分后世时兴的派克服味道。

    暖和,厚重。

    沉沉压在身上,起床气尽数消散。

    林向晚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自我安慰:还有一年时间,未必就来不及。

    况且,书中那一世,陆砚没上大学,不也混成大佬?她唯一必须得做的,只是防着他走上违法犯罪之路。

    而她绞尽脑汁,设法引他去念大学,何尝不是为了让他拥有更多选择机会,不至于在人生某个岔路口,被迫铤而走险。

    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林向晚相信自己判断:他,不是个恶人。

    嘴角上扬。

    林向晚披着手工“派克服”回了屋,随手将课本搁置在床头,趁着被窝热气未散,安心补眠去了。

    山沟边缘的小溪旁。

    陆砚正用力搓洗衣物、床单,面红耳赤。

    他看见了她拿的课本,可这样,再想起梦境,陆砚越发觉得,自个就是个禽兽,不然,怎么能在梦里那样……

    *

    自那之后,陆砚外出的时间更多了,回来那几天,也多是进深山砍柴、打野味。

    林向晚也已习惯“逃学少年”的回避,不再试图劝说他放下外面营生,回来上课,转而去找何奶奶打探细况。

    知道他想盖屋后,林向晚灵机一动,琢磨着帮些忙。

    林向晚找上大队书记李福全商量,想要一块更大的场地。

    “文化站的屋子闲置大半年了,不如把广播器械搬离,先把那场地借给学堂用,现在咱们有小学部、初中部,但教室还只有一间,孩子们只能轮流来上课……”

    她来之前,问过会计和其他小队长,方远明原占用的办公室目前空着,大队暂时没安排,加上储藏室,一共两间屋。

    林向晚准备,第一步先把这两间屋要来做教室,把初中部和小学部分开,然后,替出的原来那间小屋子,她准备替陆砚与何奶奶争取到手。

    “你要是早几个月说,就好了,唉!”李福全为难地说,方远明调走后,那两间屋是一直空着。

    可,就是前不久,公社驻坝工作组的人需要间办公室储存材料,已在农场的方远明卖了个人情,告诉工作组那两件屋子闲置。

    工作组已找上李福全,打了招呼,商议要征用的事。

    虽说,李福全没有当场应下,说要回大队研究商量,但卡在这关头,就算不给工作组,那也不能给林向晚了。

    “……真是不巧,也快过年了,天冷,上不了多久课,要不你们先将就用,等明后年,大队上想法子给学堂改善条件。”

    李福全善用托字诀,对解决不了的事,他并不当场说死,但是,通常事情托上两三年,多数便自动消散了。

    对面前这曾救过他闺女性命的小姑娘,李福全难得有了几分真心,这话不纯是拖延,明年或后年,如有机会,他的确也愿意给学堂解决一二。

    只不过,李老头官腔打得过于娴熟,以至于真心、假意,不容易分辨清楚。

    李翠翠闻声出来,道:“爹,甭等明年后年了,我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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