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静丈夫名叫严浩,生的宽肩厚背、高大威猛,看上去就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林向晚将人约在学校外面的国营食堂,吕静给他们互相介绍,在听到是妻子的舍友时,男人客气对林向晚点了点头。

    “快坐下吧,我们边吃边聊。”林向晚早已叫过菜,还特意给小孩子加了份甜乳酪。

    严浩长手一伸,一把将坐他肩头的小崽子拎下,随手往凳子上一撂。

    林向晚被这粗放带娃方式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却见那孩子两只小手稳稳抓住桌边。

    之后,努力握住勺柄舀乳酪吃,安静专注,不哭不闹。

    偶有汁水顺着嘴角往外滑,男人也没别的动作,只看了一眼,下巴抬了抬示意,小孩儿见状,伸着肉乎乎小手一抹,把那漏出的抹回嘴里,吸溜着尽数吃掉。

    “之前都是他带孩子,不用我操心家里的事,他让我专心复习。”

    吕静讲了好些他俩的事,她是南方人,家中成分不行,平日里没少挨欺负,就连插队,都给分去了最是寒冷偏僻的极北之地。然而,就在那里,她遇上了一个事事都肯护着她的人。

    刚下乡那会儿,知青们大多清高,不屑于同当地农户结亲,特别是女知青,没几个愿轻易嫁个农家泥腿子汉,而吕静早早认准了这个话不多、却死心眼儿对她好的人。

    不顾劝阻,也不理会嘲笑,毅然决然嫁了。

    时光荏苒,归期遥不可见。

    慢慢的,那些原本嘲笑她的人终归熬不住,多数也嫁了人,嘲笑声早就消散。

    可,当招工、升学返城的机会到来,临时鸳鸯们分崩离析,有的找关系、走后门,伸进浑身解数、甚至不惜献身以搞到指标。也有人舍弃配偶孩子,自个拎包袱回城。

    更有女知青被婆家看死了,严防死守,强行把人给扣留了下来。

    那种风气下,严浩力挺她去上学。她年龄大,学校不收,严浩就死缠着学校老师,给她争取了个旁听机会。

    不是没人说闲话,也时常有人提点严浩,让他盯紧点。只是,每当有人这么说,严浩无不黑着脸怼回去。

    天冷了,他时常借队上的脚蹬车去接送她,有一次,大雪下得太厚,没过膝盖,严浩甚至去背她。

    “所以,你带着他一起来了?”

    林向晚很佩服这两口子的勇气,她知道未来走向,自然知道社会即将迎来大的变化,来到大城市将会有很多机会。可,这两口子并不知道,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还能做出这种选择,林向晚赞叹鼓励道:“这样挺好,他在北京发展,机会更多。”

    严浩:“我是不放心她,等她安顿好了,我就回去。”

    “啊?你不留下啊?”

    林向晚一怔,顿时知道自个想偏了,可她这一问,却给吕静提了个醒。

    严浩挠头:“那哪成,招待所太贵。”

    吕静:“也是个办法……”

    小夫妻神色各异。

    严浩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他只觉着不能拖累媳妇,以后怎样,他也不知道。至于留在北京,那是他从没起过的念头,留在这里,吃啥、穿啥、住哪儿?

    这里有没给他种的地,大男人总不能靠着媳妇活。

    吕静却是越想,越发觉得可行。

    让他留这,孩子也能在身边长大,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也不要再担心他爷俩回老家,别人嘲笑她孩子没娘管、没娘要。

    一顿饭吃完,吕静心里已下定主意。已然开始琢磨,让严浩留下,以后住哪儿,能做什么谋生?

    另一侧,林向晚正和严浩交代着去辛庄查探沈文霞的事。

    她尽量说着能记起来的信息。

    严浩记下,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放心吧,他这人挺有招的,之前,他……”吕静拉过林向晚,眼睛弯起,讲了严浩帮她搞定升学的大坎。

    那时,她考了全县最高的分数,若不是旁听时认识的老师向她道贺,她都不知道自己被这么好的大学录取。

    经过打听,才知道她的录取书被公社里管升学的干部扣留了。老杨以她家成分不好,不配上大学为由,扣下了她的录取书。

    吕静直接懵了!

    她不知道这平日无冤无仇的人,为什么就突然发难……后来,她才听说,老杨是打算搅黄了她的事,再安排自己落榜的闺女偷梁换柱。

    公社考上了好几个,老杨选中吕静,本就是看中她家人少,没什么宗族势力,被欺负了估计也没人会给出头。甚至,老杨觉得,吕静要是走不了,她男人说不定偷着乐,还得感激他!

    然而,老杨认知中“啥也不懂、该偷着乐”的男人,直接捏着拳头堵上门。

    老杨一敢拿架子摆谱,对方竟直接上手,单手就将老杨从暖呼呼的屋里托出,拎到冰天雪地里,让他说。

    外面零下几十度,撒尿都能冻上。

    老杨上下牙齿直打颤,可抓住他的手犹如铁钳,似要把他焊在这冰天雪地里。

    这哪儿受得了,老杨被折腾的没法,只好躲着他。

    然而,这小子就跟四处生了眼一样,甭管老杨躲哪儿,每天,必能给他逮着。也不管他挣扎,那双大手捏住肩膀,直接就能把人给拎出去。

    整得老杨一见他人,就觉得骨头生疼,怕是要给捏碎了。

    他找公社领导,威胁再闹,就免去严浩在生产队的职务。哪知,半点用处也无,严浩不怕,一连堵了十天,老杨怕了。

    再这么下去,他一把老骨头就给这小伙子折腾没了……

    “……就这样,我才能上成了学。”吕静看向她身旁的男人,笑意变成柔情,“他原本是生产队的小队长,这么一弄,回去队长也没得做了,倒不如随迁,我俩在这附近找个住处。”

    林向晚若有所思:“这事,或许我能帮上忙。”

    她家那四合院还空着,就是离这里不近,也没有家具。

    *

    严浩把孩子交给吕静,一早动身去了冀州。

    林向晚则将人领去了四合院门口,干净的院落,崭新的门窗,四处空旷显得格外宽敞。

    “这么大,真气派。”吕静赞叹道。

    林向晚指着唯一有张小木床的东厢房,尴尬地笑:“是简陋了些,没有家具,被褥我倒是能给你借两床去,要是你们找不到更合适的,可以先住这里。”

    “这哪里简陋,条件也太好了,我怕租不起。”吕静看着崭新的门窗和气派的院落,摇头。

    林向晚:“这半年不用房租,就当是请严浩帮忙寻人付的报酬。你们先安顿在这儿过渡,其他还好,缺得家具也能慢慢配齐,只是离我们学校比较远,这就没法子了……”

    吕静接连道谢,带着儿子住进了东厢房。虽是厢房,也有三间小房子,面积不比她老家正房小多少。

    尽管林向晚口上说的谦虚,吕静已十分满意,越看越觉得是意外之喜,她原本也仅是觉着这位舍友有眼缘,一时好心、随口一说帮了个小忙。不料,对方给了她如此大的回报。

    吕静看向这位有着超乎她年纪沉稳的小姑娘,发自内心地感激。

    隔天,林向晚托小顾老师从仓库里要了两个淘汰的旧柜子,还有一张快要散架的小木桌,找上吕静:

    “等你老公回来,让他搬回去先用着,以后要有更好的再换。”

    “这就很好了…”吕静伸手去拉柜门,滋地一声,柜门板晃了下,差点掉下来。

    “我有个朋友,木工做做得特别好,如果以后他能来,这个随手就能修好。”林向晚想起了陆砚,大概算了下时间,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去云东大学报道了吧?

    虽然按原书记录,他以后也会来到北京,但那是在他发迹以后,也不知道距今多少年,更何况,这一世,他人生轨迹已经变了,究竟若干年后还会不会来,谁又能知道。

    林向晚摇了摇头,把等陆砚来维修这荒唐想法摇出脑海。

    她笑了声,真是这几年大事小事麻烦他习惯了。

    习惯,有时候也是个挺烦的东西,林向晚下意识看了眼信箱,那里空空如也,未有回信。

    下一秒,思绪被打断,听见吕静说:

    “这有啥,等严浩回来,让他修一下就好,我看了木板结构都没坏,就是五金件生锈了,不难弄。”

    两天后,严浩归来,带了确切消息:沈文霞已改嫁。

    “打听了,他们住一起有段时间,小屯父老乡亲们都知道,过了明路的。”

    心底猜测被证实,林向晚长叹了口气。

    搞明白继母此刻有没有和别人搞在一起,这事麻烦,然而还有更麻烦的事,即怎么告诉林教授。

    总不能直说:你被绿了。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继母此刻在哪儿,又是怎么知道她和屠户好上了,这就更难解释。

    林向晚一个头,两个大。

    一直到躲回实验室,看着那些熟悉的公式和数据,摸着那冷冰冰却不会骗人的器械,林向晚烦乱的内心才得以平复。

    最不擅长处理复杂的情感纠葛,林向晚躲在让她舒适的实验室泡了几天。

    还未等她想明白怎么让林教授知道,林为谦已抢先一步,给她带来了个“惊喜。”

    这天下午,林为谦面带喜色,和她说:“已找到你沈姨,明后天接她们回来,以后,就有人照顾你了。”

    林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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