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闻迷迷糊糊在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吴潇瀚的床上。而吴潇瀚这个大高个憋屈地缩在窗台前面的小沙发里,盖个小毛毯,睡得正酣甜。尽管不忍心叫醒他,但杨时闻总不能让他这个样子睡一整夜。

    杨时闻蹲在沙发前,轻轻推了推吴潇瀚:“吴潇瀚。”

    没有反应。

    “吴潇瀚,醒醒!”杨时闻的声音提高些许。

    听到杨时闻呼唤的吴潇瀚睁开眼,猛得坐起来,吓得杨时闻一抖。他胡乱摸着杨时闻的脸,急切地问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杨时闻:“……”

    在吴潇瀚眼里,我是个那么弱的人吗?杨时闻挺直胸膛,好像要证明自己的强壮有力:“我好着呢,倒是你,为什么不去床上睡?”

    吴潇瀚的脑子尚有点懵,缓过劲儿后,明白了杨时闻说的是什么:“你邀请我到床上睡?”

    “不是邀请。”杨时闻纠正道:“这个是你的床。”

    吴潇瀚有必要提醒杨时闻一些事情,比如:自己喜欢男人、孤男寡男、深更半夜……但上述这些事儿,他肯定一个也不提,顺从地爬上床,还拉着杨时闻一起,嘴里振振有词:“你也快过来睡,没多长时间就得起床上学了。”

    杨时闻不太想回自己房间重新暖被窝,况且他亲眼瞧着吴潇瀚自从失恋后是如何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的。既然人家对自己没有别的心思,两个大男人普普通通睡个觉,似乎没啥。

    杨时闻打着哈欠,重新躺回被窝。后背突然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了一下,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背,拽到脖子前面仔细瞅瞅。那个硬硬的东西,是一枚戒指,应该是银色的,尺寸不大,简简单单一个圈,上面似乎没有任何花纹。光线太暗,杨时闻分辨不清。

    该不会是吴潇瀚被拒,对方不要的戒指吧。

    “这是什么?”杨时闻问道。

    “我的还款。”吴潇瀚侧躺着面向杨时闻,如隐藏在暗处紧盯猎物的豹子。

    杨时闻不明白:“什么?”

    “你借给我的钱,我现在还不了你。这个戒指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先抵给你。”吴潇瀚冲着急忙解项链的杨时闻厉声道:“你要是敢摘,就是看不起我!惹我生气,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杨时闻的手顿住,不再费力解项链,而是扭过头问吴潇瀚:“它是不是很贵重?”

    “它的链子是我从你屋里的抽屉角落拿的,连个包装都没有,你觉得它能有多贵重?一点也不贵重,好不好!还是说,你嫌弃它,想要更贵重些的?”吴潇瀚在偷换概念,糊弄杨时闻。

    “不是的,我没有嫌弃它,不贵重便好。”杨时闻成功被唬住。

    “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哦。”杨时闻照做。然而,叫别人闭眼睡觉的那个人却睁着眼睛,不舍得合眼,直至天亮。

    平安夜过后,距离期末考试还剩下整整一个月。杨时闻帮助吴潇瀚辅导功课讲解习题的同时,开始刷吴潇瀚给他买的那四本竞赛试题辅导书。仍旧不被允许打篮球的他,只能在场边观看吴潇瀚、古志超他们打球。周末的时候,他照旧学习弹钢琴,已经可以将顾衍的那首《纪念》弹得七七八八了。他还会跟吴潇瀚一起去买买书、买买衣服,充盈顾衍的书架、替换顾衍衣柜里的衣服。

    而吴潇瀚呢,不仅在学习上有杨时闻的辅助,在生活中也有杨时闻的陪伴,最可贵的是,他还和杨时闻一样,收获到顾衍父母满满的爱。他们像是真正的一家四口,彼此关怀与挂念,跨过旧年,迎接新年,团团圆圆在一起。

    日子过得既平凡,又充实。只是有一点,杨时闻自己没有觉察到的地方,被周沛默默地看在眼里。

    离期末只剩下不到一周时,一个不速之客找到了杨时闻。周五上午,第三节课下课时,教室的前门处,有人呼喊顾衍的名字。

    “顾衍!你出来下,我有话对你说。”严肃的语气掩盖不住声音的软软糯糯,只是声音的主人性格一点也不软糯,反而十分好强。

    吴潇瀚比杨时闻更早抬头,看清楚来人后,他不爽地将中性笔往桌上一扔。旁边的杨时闻先望向他,顺着他恶狠狠的视线看向前门。那人,杨时闻认识,不仅杨时闻认识,知道杨时闻的人肯定也认识那人。

    李俊瑾,人送外号“万年老二”,顾名思义,永远考不过杨时闻。他从初中起,始终将杨时闻当做对手,甚至在高一入学时公开发起挑战。

    那一天,李俊瑾将杨时闻约在高一楼前,面向后面的高一楼和前面的高二楼所有吃瓜群众大声喊话了许久。杨时闻记得很清楚,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杨时闻,你最好给我好好考,不然你会哭着叫我爸爸!”

    杨时闻只回了他一句:“我很难哭出来,而且,我爸爸去世很长时间了。”

    听到这话的李俊瑾,原本傲娇的脸上变得青一块白一块,大概有什么话想对杨时闻说。憋了半天,他只憋出“抱歉”二字,然后便难以为情地逃走了。

    “没……”事,杨时闻的半句话凌乱在风中。他没有放在心上,走回教室,照常上课。

    当天下午,他从自己桌洞中找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盒子通体绛红色,打了蝴蝶结的蓝色丝绒飘带包裹住整个盒子,那个蝴蝶结打得挺歪,给杨时闻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晃了晃盒子,有塑料包装纸摩擦的声响发出,听起来像是糖果之类的东西。他以为是李俊瑾由于上午发生的事,感到歉意而偷偷送来的。转身欲离开教室还回去时,一下子撞进了吴潇瀚灼热的视线里。

    杨时闻琢磨着直接还给李俊瑾是不是不太礼貌,打算日后回以别的东西。而手上的这个礼物盒,瞧着怪精致,不如分享给吴潇瀚。

    他直直地走向吴潇瀚,对方专注的目光令他不敢对视,只能闷着头走。距离吴潇瀚剩余三四步时,杨时闻在对方开口前先说了话:“这个,给你。”

    “不拆开看一眼吗?”吴潇瀚的声音有些发抖。

    杨时闻摇了摇头,见吴潇瀚不接过去,干脆将礼物盒放在桌上:“你吃吧,别介意。”

    “你……你是不接受吗?”

    “不接受什么?”杨时闻问。

    心里酸涩的吴潇瀚只从牙缝中挤出来“心意”二字。

    心意?什么心意?李俊瑾的心意?不是歉意吗?杨时闻摇了摇头,释然地说:“我不放在心上的。”

    自说自话的两个人,因为短短几句话,错失了多少时间。

    “顾衍!你是不是不敢出来!”

    杨时闻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他站起身,应了一声:“我在。”

    吴潇瀚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面色阴沉,话语里好似带着冰碴:“他没有礼貌,别管他!”

    “好。”一贯信奉吴潇瀚说什么是什么的杨时闻,老老实实坐下,任凭李俊瑾在教室门口如何挑衅,也没有搭理。

    早已猜到礼物盒表白事情存在误会的吴潇瀚,此刻非常想跟杨时闻确认,是不是认为当初的那个礼物盒是李俊瑾送的,所以连拆也没拆地转给了自己。

    不行,我不能问,我不能暴露自己知晓他身份的事情,我要等着他敞开心扉、毫无顾忌地、亲口说出来。吴潇瀚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而杨时闻却因为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起了疑心。

    放学回家后,杨时闻从抽屉中拿出平安夜那天,吴潇瀚送给他的巧克力包装盒,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那条蓝色丝绒飘带。杨时闻将飘带攥在手里,手指慢慢摩挲上面的小绒毛。

    当初那个礼物盒该不会是吴潇瀚送的吧,要不要……

    不行,我不能跟他确认,我不能暴露自己是谁,先不管他相不相信重生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单论自己留存世上的时日恐怕不多,何必去白白扰人。

    杨时闻没有另一个当事人李俊瑾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询问对方。他思前想后,手无意识地转动着礼物盒,余光忽地瞄到盒底的字。右下角的黑色“淼淼”二字下方,有一行电话号码。杨时闻在手机中按下这些数字,在超时前终于有人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淼淼”。现在时间已不配送外卖,您如果需要巧克力,可在店内购买,我们营业到零点。”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生。

    “您好!我……”杨时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打通之后要问什么呢?能得知什么呢?

    “您好,顾客,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我……嗯……你……我想问问,店里还有剩余的草莓馅巧克力吗?”杨时闻随口扯了一个问题。

    “先生,我们店里没有售卖过草莓馅巧克力,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女生问。

    “没有售卖过?”杨时闻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从来没有,我是店里的老员工,可以跟您确定这一点。”

    杨时闻不相信:“可是我明明吃过草莓馅的,包装盒还在我的手里,红色的盒子,写有店名、联系方式和地址,还用蓝色飘带打包的。”

    女生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在翻着什么纸张。在等待的间隙,杨时闻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

    “先生。”女生重新开口。

    “我在!”

    “先生,您别激动,我需要先跟您解释一下。飘带的颜色是和会员等级挂钩的,蓝色代表您是我们尊贵的星耀级VIP客户,我们可以为您手工定制巧克力。我刚才查询了一下近一年星耀级VIP客户的定制记录,并未找到与草莓馅巧克力有关的。想问一下您,您是什么时候购买的?”

    近一年,没有草莓馅巧克力的记录,不应该啊?平安夜才过去没有多长时间呢。

    算了,杨时闻不纠结手中的这个礼物盒,他更想知道当初那个礼物盒背后所隐藏的真相。他推算了一下时间,问:“前年九月,能查到记录吗?”

    “麻烦您稍等下,超过一年的记录,需要在电脑中查询,我现在帮您查查看。”

    “谢谢。”

    杨时闻的心里七上八下,呼吸不稳,难耐地等待着,短短几分钟似是熬过了好多年。

    “先生,前年九月也没有与草莓馅巧克力相关的定制服务,不止九月,前年一整年都没有。”

    他脱口而出:“不可能。”

    “要不,麻烦您等等,我找我们店长核实下情况?”

    “好的,谢谢。”

    杨时闻又在等待中煎熬了。

    这次等的时间更久,手上的飘带,快被他揉掉毛了。

    “请问,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吗?”电话那头不再是刚刚的女生,而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声音饱经沧桑,充满独特的味道。

    “是的。”杨时闻坚定地回道,他已经从吴潇瀚那里得到了“好朋友”身份的认定。

    “那就没错了。”

    “什么意思?”杨时闻不解。

    “我们老板亲手做过两次巧克力,其中一次就是草莓馅巧克力,日期我记得很清楚,今年的平安夜。”

    “对,没错!”杨时闻继续问道:“那……另一次呢?”

    “另一次啊,不是草莓馅,而是可乐陷。他研究了好几天,如何将可乐搞到巧克力里。时间是在前年九月,他读高中,开学没多久,我以为他是送给新同学的,可他却说是送给自己好朋友的。”

    杨时闻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屏幕那头的男人笑了笑:“当然,是我教的,我还能搞错吗?我不仅教他做巧克力,我还教他打蝴蝶呢。一个小伙子,非得亲手系蝴蝶结,还非要把巧克力做成心型的。如果他不说是送好朋友的,我还以为他是送喜欢的人呢!”

    “他做的巧克力好吃吗?哎,那些巧克力,他全部封装打包送人了,一个没留,我还挺好奇的。”男人惋惜。

    “好吃,草莓馅的非常好吃,可乐陷的……”杨时闻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他回忆起吴潇瀚讲述自己被喜欢的人退回礼物时哭泣的样子。

    亲眼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巧克力被退回时的吴潇瀚,心里得有多难受。我怎么,怎么也像那个不识好歹拒绝了吴潇瀚的人那般混蛋,连一份小小的巧克力也能搞错!

    “很奇怪?”男人问。

    “不!”杨时闻反驳:“好吃的,非常、非常、非常好吃!”

    “那便好。”男人欣慰道。

    “谢谢,谢谢您,真的谢谢!”杨时闻的声音在颤抖,握着手机的手也在止不住地抖动。

    “没事,有需要再联络。想要定制巧克力的话,可以打这个号码。最好,别是像可乐那种不常见的口味哈!”

    “好的。”

    这一头,挂断电话的杨时闻,心绪难平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另一边,洗完澡刚出浴室的吴潇瀚,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曹哥?那么晚打来,店里出什么事了吗?”吴潇瀚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双手空出来擦头发。

    中年男人熟稔地回他:“有我在,能有什么事,你放一百个心吧!小瀚,有件事,需要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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