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这天,九皋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重五节。

    河水上涨、谷子成熟,一切都是最蓬勃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早早将艾草和菖蒲悬挂在屋檐下,祈求能够驱邪禳灾、平安顺遂。

    眼下正是吃河鲜、品瓜果的好时节,恰逢苏家的事告一段落,唐慎言不知怎地竟突发奇想说要在听风堂摆上一席,众人齐聚一堂,品河鲜、赏弦月。

    杜老狗好似提前算到此事一般,头天晚上便回了听风堂,虽然唐慎言说人是李樵带过来的,但秦九叶还是有些不信。毕竟以她对李樵的了解,他是断然没有可能同杜老狗有什么交集的。她想追问几句,却被一包糖糕堵了嘴,想想也就作罢,觉得应当不是什么要紧事。

    晌午过后才定下的事,晚上便要摆桌开吃了,这不得不说是有些匆忙的。秦九叶劝说唐慎言改日再聚,可对方却越劝越来劲,非说今日便是良辰吉日,秦九叶若是有事不来他便算是省下了。

    秦九叶一听这话,当然不可能不来。不仅她要来,她果然居里的那两个也得来。

    既然说是要品河鲜,临到要掏银子的时候,这作为重头戏的河鲜却谁也不提了。最后是秦九叶提出,来入席的每人都要“出点血”来做餐资,这才勉强从几个穷鬼那凑了几两银子,却又因为买多少、去哪买的问题争论不休。其间陆子参又来寻秦九叶商量案子的事,听闻之后忍不住插嘴,一插嘴便落了个去采买的差事,推也推不掉了。

    这陆子参也是个奇人,明明是个跟着督护做事的参将,却很是喜欢这些烹调扫洒的家务事,嘴上喊着“荒谬”,身体却很是勤快,不到半日便拎了一桶鱼、虾、蟹、螺回来,显然深谙此道。

    当然,这还不算完。整个听风堂便没几个人常吃河鲜,更没有人懂得如何处理河鲜,陆子参一通抱怨牢骚,最后只得认命地将食材拎进厨房,埋头苦干到黄昏。

    许秋迟踏着晚霞、拎了五坛大庐酿姗姗来迟,一进门便张罗着要备些下酒菜,眼尖地将秦九叶藏在天井旁的鸭蛋翻了出来,秦九叶肉疼地表示才腌下不久、还欠些时日,但最终也没拗过那诚心要“尝鲜”的纨绔,一缸鸭蛋被一股脑地煮了,勉强也算凑了个荤菜。

    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秦三友和金宝终于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两人带了些先前从绥清挖的笋子和丁翁村的野菜青梅。最近雨水足,野菜疯长之余已经口感变老,并不是最佳的赏味季节,但他们也不管,只顾一股脑地挖了来,杜老狗尝了一口,表示只能去喂鸭子。

    当然,鸭子也是不吃的。

    不过几日没见,秦三友又开始絮叨上了,从一进门开始嘴上便没闲着,一直念到掌灯时分。

    “我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那小子定是有鬼。听金宝说,人在傍晚的时候露了个脸,之后便没了踪影,夜不归宿,说不准是会姑娘去了。”

    秦九叶正挽着袖子摘菜,听到这手上动作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江湖中人,都是如此,不用管他。”

    秦三友念得口干舌燥,抓起一旁的茶碗一饮而尽,又开启新一轮的念叨。

    “不是我想管他,我是提醒你啊,俗话说得好,家贼难防。这男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赖在你这不走也就罢了,到时候再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来,你可不要追悔莫及……”

    秦三友说了许多,可秦九叶却觉得那些字眼落在她耳朵里的时候,莫名便只剩下“有几分姿色”几个字了。

    她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飞快瞥向李樵的方向。

    少年依旧是昨日那件深色衣裳没有换,柔软的发丝用个布条简单束在脑后,四周光线昏暗,衬得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瞧着比往日还要苍白几分,除此之外……

    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的。

    手下一用力、一棵水灵灵的小白菜被掰断了脑袋,秦九叶飞快收回目光,一句话终结了秦三友的絮叨。

    “他耳朵很灵的,你说话太大声,小心他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秦三友一愣、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李樵的方向偷看,却见那少年面色如常,闷不吭声地劈着柴,根本不像是听到了什么的样子。

    秦三友瞪了秦九叶一眼,倒也终于不再提起此事,可没安静一会又想起什么,压低嗓子凑上前来。

    “我这次回村子听窦五娘说,你又多算了她四十文药钱,可是真的?”

    饶是秦九叶的耳朵里有桂皮那么厚的茧子,听到这里也终于有些忍不下去,瞥一眼秦三友道。

    “听李樵说,阿翁先前有阵子没回果然居了,苏家的事还不长记性,又自己跑船去了?跑船就跑船吧,先顾好自己,村子里的事你就别管了,再说你也管不了。”

    秦三友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就此暴露,当即有些恼羞成怒。

    “你、你竟教那小子监视我?我在问你问题,你扯到我身上做什么?莫不是心虚?”

    到底是谁心虚?

    秦九叶额角的筋又开始跳起来,半晌才忍下心头那股子气解释道。

    “那窦五娘的咳疾是老毛病了,要用好一点的青贝入药,我多算她四十文钱都是亏的。她有空找你告状,还不如想些法子戒了她那赌瘾。”

    秦三友听罢这才放下心来,仿佛亏钱的不是他家而是旁人。

    “那就好。做人要有良心,你要时刻记得我同你讲过的话。旁人都可以去偷、去骗、去抢,唯独你不行。因为你是行医的,你是要给人治病救命的……”

    “知道了、知道了!”

    秦九叶今日本来是心情不错的,实在不想再同秦三友掰扯这些,正巧院门外响起敲门声,她连忙跳起身来。

    “人不是到齐了吗?还有谁要来?”

    院子里的人都在各忙各的,一时没人搭理她。

    秦九叶拽下腰间的干活用的白布,快步走向前门,没有多想便将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起先背对着她,听到动静才转过身来,正是邱陵。

    他今日换了一身武官平日在外行走的官服,那平平无奇的布料裹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挺拔,连一丝翘起的线头毛边也瞧不见,好似有人用尺子比划过的一般。

    秦九叶足足愣了有片刻钟,才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对着内院喊道。

    “陆参将,你家督护来寻你……”

    “他知道我要来。”邱陵的声音下一刻响起,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我听闻他在这里,便也带了些东西过来。之前因为案子的事,平白让你们受了些不公,是我职责所失,这些东西便当做赔礼了。”

    堂堂一介督护给她一个村野郎中赔礼,这事情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对劲。可对方若是邱陵,这一切似乎又都说得通了。

    秦九叶看着那一篮子圆溜溜的甜瓜,半晌才伸出手接了过来。

    “多谢督护。”

    邱陵递过东西,又拱了拱手,随即利落转身离开。

    他步子很快、似乎是习惯了这种急匆匆地赶路方式,待秦九叶开口唤住他时,他已走出去六七步远了。

    “那个……”秦九叶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们准备了一些吃食热闹热闹,督护若是不嫌弃,要不要一起吃个便饭?顺便、顺便也看看这瓜熟没熟……”

    她话一出口瞬间自己便有些后悔了。

    留人吃饭便留人吃饭,扯瓜熟没熟做什么?

    不过也罢,她其实开口问起的时候,本没有抱多大希望的。毕竟如今正是结案的紧要关头,他能分出些时间来送趟东西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秦九叶如是想着,下一刻抬起头来时,便看到前方那挺拔的身影停住,随后慢慢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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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陵正襟危坐在听风堂后院唯一一把带扶手的椅子上,端起桌上那缺了个口的茶碗,轻抿一口那有些淡了的茶水。

    他办过不少案子,但从未在办案过后走访过那些获得了公平正义、亦或是沉冤昭雪的百姓家。为了绝对的公正与正义,他觉得自己应该远离一切没有必要的人情往来。即使对方怀抱善意,他也该守住自己的原则。

    但这一回不知为何,当他看到立在门前的女子那张犹豫中透出些许期盼的脸,他的脑海中只有那日被那少年拎走的几两糖糕。

    罢了,就当作是上次那糖糕没有破的戒,这次补了回来。这样算来便也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下不为例。

    瘦小女子端着碗筷兴冲冲地从小厨房钻出来,第一只碗便摆在他面前,随即将筷子塞进他手中,示意他不必拘束、可以开动了。

    邱陵盯着手中那副被强塞进来的筷子,半晌终于动了动手指,夹起离自己最近的那张盘子里新腌过的豆子放入口中。

    秦三友在一旁眼都不眨地盯着,面上竟有几分罕见的紧张。

    “如、如何?”

    邱陵放下筷子,很是认真地咀嚼一番,随后点点头。

    “不错。”

    秦三友的眼睛里亮起光来,像是个第一次听到夸赞的小孩子一般紧接着说道。

    “这雪菜不可腌得时间太久,豆子焯水也要把握火候,否则便不脆生了。这菜我许多年没做了,好在没有退步。从前我在营里的时候……”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一旁的唐慎言只觉得他聒噪,撇了撇嘴说道。

    “不过一道雪菜腌豆子,瞧给你能耐的。”唐慎言边说边指向灶台前忙碌的陆子参,“你这手艺还不及陆参将一半呢,督护那是不忍拂了你的面子,你就莫要顺杆爬了。”

    秦三友不说话了,也不知是否被唐慎言的话伤到了自尊。

    这时金宝脚步匆匆地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了盘新出锅的热菜。

    新鲜的鲥鱼清蒸过后浇上爆了锅的醋汁,一筷子下去,薄薄的鱼皮翻开、露出其下蒜瓣般的鱼肉鲜白似雪,冒着热气入口即化,再佐一口酒,餐桌上便瞬间没了说话声,只剩杯盘相撞的声音。

    待陆子参将新烧好的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时,发现不久前刚端上桌的盘子里竟然只剩鱼骨,当下提高了嗓门。

    “鱼呢?我的鱼呢?!”

    杜老狗已摊在椅子上打嗝,唐慎言则靠在一旁抹嘴,抹完后抿一口茶水,摇头晃脑地点评道。

    “这鲥鱼现下吃已有些迟了,当是春末夏初的时候最肥美。不过……”他的眼珠子瞄向陆子参手里端着的两盘子河鲜,当下精神头又有了,“这蚬子和河虾倒是正好,就是不知道收拾得干净不干净、沙子吐没吐尽。我这上岁数了,牙口可是不大好……”

    陆子参气笑了,“哐当”一声将盘子撂下,随后不客气地在杜老狗和唐慎言中间生生挤出一个位子来。

    “你还挑上了?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寻了城东码头上给酒楼供货的雷老三,让他特意给我留的。你瞧瞧,绝对不比那御前的厨子做的差!”

    “说得好似你去御前吃过一样……”

    金宝在一旁嘟囔着,嘴也没闲着,闷头开始了新一轮的“恶战”。

    秦九叶不吃鱼,便逮着那盘蚬子疯狂拨壳往嘴里塞,偶尔咬到砂子也一股脑地吞下去,只觉得这辈子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

    而她身旁那少年起先仍只是安静地扒拉着碗里的酱菜和馍饼,瞥见女子那“吞天食地”的架势后,似乎终于也有些放开了,将金宝面前那盘田螺抢得只剩一堆螺壳,吃得是又快又安静。

    四下一时间无人说话,只余碗筷碰撞的声响。半晌,唐慎言打了个饱嗝,一边剔牙一边总结道。

    “今日这顿饭,委实匆忙了些,没有赶上蟹子最肥的时节。下次该有膏蟹佐酒,才是对味。”

    杜老狗听到“膏蟹”两个字,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话说得有理,应当提笔记下来。就说、就说……”他舌头打结,吭叽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点感觉,醉醺醺地开口道,“就说永羲十五年,五月初五,听风堂堂主唐公与众人宴饮,席间食饱餍足、众宾皆欢,言及再聚之日,唐公豪言壮语道,霜天之时定以膏蟹设宴,痛饮至天光……”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活了过来,纷纷拍手叫好。

    若说这世间还能有什么让人快乐的事,那定是自己吃饭、旁人付银子了。

    那厢陆子参已拿出本子飞快落笔,唐慎言连忙骂骂咧咧撑起身子。

    “我何时说过要宴请众人?你不要乱说!”

    秦九叶一把将他按了回去,悠闲说道。

    “老唐,这螃蟹的事就是你提的呀!坐堂说书说久了,嘴皮子倒是练出来了,这脑袋却不好使了啊!”

    陆子参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长得五大三粗,可最会吃螃蟹了,一顿吃个七八斤不费劲。

    “就是就是。唐掌柜可是要赖账?我们可都听见了,督护也能作证呢!”

    年轻督护少见地没有斥责这一通胡闹,不置可否地敲着眼前的空盘子,随后清了清嗓子。

    许秋迟笑着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会心送上最后一击。

    “唐兄笃诚之士也,怎会因区区一双蟹螯失信于人?诸位多虑了!”

    唐慎言双拳难敌四手、彻底败下阵来。但他深谙苟且偷生、苟延残喘之道,仍想从这已成的定局中尉自己讨回些便宜来。

    “要我宴客,这地方和时间便得由我来选,到时候诸位若是来不了,便怨不得我了。”

    秦九叶听得这话瞬间乐了。旁人或许不知,她还不知道吗?自打她认识老唐开始,这黑心的坐堂掌柜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听风堂,真身只怕不是个王八。

    “放心放心,你便是扛着听风堂的石头躲到那洗竹山山顶上去,我也定会追随到底。”

    陆子参见状连忙迎头跟上。

    “我夜里当差也习惯了,唐掌柜便是深更半夜要摆宴席,陆某也一定到场!”

    眼见唐慎言要倒霉,秦三友竟也不忘加上一句。

    “做人说话得算话。到时候我们准时赴约,若是见不到螃蟹,老唐你便自己上桌爬一爬好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连带着秦三友自己也跟着咧了咧嘴。

    上了年纪之后,他日常都是一副有些苦大仇深的样子,如今就连笑也显得有些别扭,但秦九叶见了仍是心中欣慰,觉得今日出的那点银子没有白费。

    唐慎言被众人“架在火上烤”,自知一张嘴敌不过这一堆唾沫星子,当下又缩回自己的位子上。

    “唐某做这江湖生意也有些年头了,早已不在外走动了,除了听风堂,哪也去不了。我劝诸位口下留德,莫要将话说得太难听,日后说不准还有用到我的地方,到时候我这价码可不止一桌螃蟹了。”

    他这番话不熟的人听了定要笑上两声,只不过秦九叶同他实在太过熟悉,关注点压根不在对方那点怨气上。

    “老唐啊老唐,听你这语气,莫非当初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缩在这破巷子里不敢出去?若真是如此,你这名字起得也忒不达意。明明总是祸从口出,又谈何慎言呢?”

    唐慎言翻一翻眼皮子,不客气地横她一眼。

    “我叫唐慎言便要小心说话吗?那你叫秦九叶,难道头上还顶着九片叶子不成?”

    还没等秦九叶开口,一旁的秦三友闻言当即大声道。

    “当然!她这名是我起的,我说恰当便恰当。”他说完这一句,下意识望向一旁的陆子参,“陆参将来评理,这名字究竟如何?”

    酒这东西,当真是不能多喝。

    秦九叶看着莫名有些上头的秦三友,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却见陆子参很是认真地思索一番,随即开口说道。

    “秦姑娘的名自天地间来,听起来虽然简单,实则大气疏朗。”

    秦三友受了这一番夸赞、笑得眼睛都要瞧不见,一旁的唐慎言更加不乐意了,调转话头指向陆子参。

    “陆参将对名字这般有见地,不知自己的名字又是何来历?”

    陆子参放下酒碗,腼腆一笑道。

    “不怕诸位笑话,在下这名字乃是天上星宿的名字,本是将星的意思。我生在新年第一天的晚上,当时这三颗星星便高挂南天。母亲便说,天意如此,我日后定是要吃这碗饭的。我家是北方红草梁的,村里年年遭匪,我从小便听父亲说,贼怕官、匪怕军,要想将那帮贼子彻底赶出村子,便要上马执戈才行。这话我一直记得,如今也算是没辜负了这名字。”

    他说得坦然,唐慎言反倒不好继续刁难,举起酒碗聊表敬意。

    “好志气。祝陆参将志得意欢,早拜上将。”

    这话显然说到了陆子参心坎上,只见他面上神情更加扭捏,飞快瞥一眼身旁沉默得好似一尊石像的年轻督护,下意识开口道。

    “这点志气算什么?比不得我家督护。督护当初身在青重山书院,可谓是文武双修,得那昆墟老人亲传剑法,又入行伍之中,这等气魄便是放眼书院也难找出第二个……”

    秦九叶终于将视线投向那从进门起就一直沉默的某人,借着酒劲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如此说来,督护的名字可有何来历?”

    她话一出口,四周便安静下来。

    半晌,邱陵终于抬起头来,望见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向来有些冷的面色缓和下来,随即轻声开口道。

    “河以逶迤故能远,山以陵迟故能高。这便是我们兄弟二人名字的由来。”

    “石像”开口回话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唐慎言开口说上些体面的赞美之词,却见那年轻督护话锋一转、声音也跟着冷下来。

    “不过二弟向来不喜欢这名字,在外行走也从未用过,如今倒也不必提起。”

    方才有些融洽的氛围突然便又僵起来,唐慎言察言观色连忙开口岔开话题道。

    “要我说,李小哥这名字也有些意思,颇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不如同大家伙说说看,这名字到底是从何而来啊?”

    他这一说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樵身上,唯有秦九叶仍低着头瞅着盘子里吃剩的一盘子蚬子壳。

    她压根不用抬头看也知道,这个问题李樵是不会回答的。

    果然,下一刻李樵的声音便不咸不淡地响起。

    “粗鄙之名,不值一提。”他说罢站起身来,端起桌上吃剩的几个空盘子,“后厨还有些烤好的山芋,我为大家拿上来。”

    他说罢,也不看其余人脸色,兀自转身离开了院子。

    谁知下一刻,邱陵也站起身来。

    “我去帮手。”

    几只山芋而已,还能撬动你一个督护?

    秦九叶心中有些不好预感,见状也连忙站起身来。

    “我也……”

    她刚站起一半,便被一旁的秦三友一把拉回了凳子上。

    秦三友看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已将她贯穿。

    “你着急跟去做什么?督护什么为人?难道还能吃了那小子不成?”

    秦九叶有些纳闷。她哪里看起来像是在为李樵着急了?她只是、她只是……

    “我吃多了,站起来消消食!”

    她说罢、甩开秦三友的手,气哼哼地离开座位围着桌子转起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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