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真的是夭夭!”李婉笑弯了眉眼,纯粹的喜悦感染着周围的人,和这阵子那个狂躁时不时就暴怒发作的自己判若两人。

    谢淼稍微紧了紧握在掌心里属于母亲的手,语气柔和地再次答了一遍“是我。”

    李婉的神志并未恢复,面上神情仿若天真的孩童,眸光清澈,一眼就看得透情绪。

    她攥紧了谢淼的手,使起小性子,“夭夭也留下来陪我!”

    司马绯刚跟来床边,听闻这话身形一顿。

    李婉见‘夭夭’不答她,皱起脸转头看向司马绯,直接发泄心中的不满,“阿凌!你让夭夭也留下来和你一起陪我!”

    司马绯一噎,瞅向谢淼,后者也正投来探究的眼神。

    司马绯明白他这是想问他的母亲怎么会认得她,甚至还知道她的乳名,可现下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婉姨对她逼得紧,那股视线中的恼意越来越盛,似要在她身上瞪穿个窟窿出来。

    司马绯对着谢淼暗暗挤了挤眉眼,无奈地瞥了瞥李婉示意他帮帮忙。

    谢淼接收到了她的意图,见她这副拿母亲没办法的样子,微微扬起唇角。她一向机敏还爱戏弄人,明明无须如此纵容母亲自找烦恼……

    看来她是真的在乎母亲。

    意识到这个事实,谢淼的心头再次流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母亲是他心中的一道伤,多年来反复撕裂又愈合。

    父亲去世后世人愈加容不得母亲,他将她藏起来,护在羽翼下,希望她能够度过健康喜乐的余生。

    可是事与愿违,母亲病了,变得那么癫狂,那么歇斯底里……似在燃着仅剩的生命发泄内心的哀楚、怨恨。

    谢淼在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后,终于决定将这道伤彻底剜去……他想放母亲解脱,也让自己解脱。

    可是司马绯出现了。她拉着不再癫狂的母亲一起自黑暗深处走来,停在了他的面前,对他也伸出了手,眸中是独属于她的那份狡黠笑意。

    谢淼敛住了心绪,柔声对母亲劝道:“先起来吃点东西。”

    李婉无措地看回谢淼,两只手都抓住了他的袖子生怕他借口离开一样,“夭夭……”

    谢淼耐心地又说了一句,“我就在一边陪着,你先吃点东西好吗?”

    李婉点了点头。

    司马绯拿过旁边备着的外衫,轻手轻脚地披在李婉身上,协助谢淼将李婉扶到桌边。

    谢淼打开食盒,里面的食物还冒着热气。

    李婉的眼珠子一亮,直勾勾地盯了过去。

    司马绯接过谢淼拿出来的白粥,放置在李婉的面前,顺势坐到她身边,“来,小心烫。”

    谢淼端出了剩下几碟小菜,摆好在桌上,手里捏起筷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李婉兴致勃勃地拿起勺子,另一只手对着桌上的菜一通指,谢淼提筷一一满足。

    司马绯淡笑看着眼前这一幕。如果婉姨接下来都肯这么好好吃饭,身子骨调理起来不会太难。

    李婉舀了一勺粥,递向司马绯,嘴里含糊道:“阿凌也吃。”

    司马绯和谢淼都没察觉到李婉这时的语气已经有点不对劲。

    “你吃就好。”司马绯抬手虚推了回去。

    李婉咽下口中的食物,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泄出眼底,嘟囔出声,“焱儿……这是焱儿才做得出的味道……”

    谢淼的身子一怔。

    李婉抢过谢淼手中的筷子又夹了满满一碗,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口扒拉着。

    司马绯不停在她身边劝道:“慢点吃,慢点……”

    见婉姨的情绪又不大对劲,且已经吃下了太多东西,司马绯抢过她手中的筷子扔在桌上。

    李婉不可置信地朝她望去,脸上的泪更多了。她颤巍巍地抬起手抚上司马绯的脸,“淼儿……我方才好像见到你的父亲和兄长了。”

    竟是又能认出‘谢淼’的脸了……

    谢淼还有个兄长吗?司马绯蹙起眉,轻轻将婉姨揽在了怀里,拍着她的背。

    李婉抽噎着,情绪逐渐平复。

    司马绯抬手对着怀中人的耳后某处穴位一阵轻揉,李婉逐渐瘫软了身子。

    司马绯侧过头去看谢淼,后者不知何时起僵在原地,面色也不大好。

    谢淼这副身子虽然看着没啥劲儿,宽大的衣袍下该有的线条一根没少。司马绯很轻易地将婉姨抱起走动至床边,察觉到谢淼也跟了过来,宽慰道:“她只是睡着了,你不必担心。”

    她缓缓将婉姨安置在床上,谢淼也在一边配合着掖上被角。

    没等司马绯开口问询,谢淼先出声说道:“我有一名兄长,名叫谢焱。”

    “哦……”司马绯淡淡应了一声。她其实不打算问他谢家的陈年秘辛,倒没想到谢淼主动开口跟她坦白了。

    从以前到现在,司马绯从来都没有听过谢焱这一号人物。大致能猜想到谢淼这位兄长是个什么情况,她潜意识想转开话茬不让谢淼再接着谈论他的兄长。

    司马绯冷不丁道:“我小时候和你母亲见过。”

    见谢淼望来,她抓过谢淼的袖子牵着他走回桌边坐下,“婉姨和我娘亲是手帕交,之前经常来梨苑走动。我和娘亲在宫里无依无靠,旁人都躲着我们,明里暗里欺侮我们,只有婉姨不一样。”

    谢淼也在她身边坐下,认真听着。

    似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司马绯的眉眼弯了弯,“婉姨每次来梨苑都可热闹了!她总是给我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我那时候可劲儿盼着婉姨来。”

    “只不过后来……娘亲去世了。”

    谢淼窒了一息,下意识抬手想抚上她的手背,很快又捏成了拳头收回自己身前。

    司马绯耷拉下眉眼,“起初我消沉了很久,谁都不爱搭理。婉姨一直没放弃,想方设法逗我开心,陪着我走过了最难熬的几个月。”

    “不过,后来的某一天起,她再也没来过梨苑……”

    司马绯抬眸真诚地看向谢淼,“我不知道婉姨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她。”

    原来冥冥之中,两人早已有了牵扯。

    谢淼原以为若不是因为换魂,两人本该毫无交集。

    “嗯……”谢淼垂下眸子,也只淡淡回了一个字。

    谢淼应承了皇后娘娘会在晚宴前回去,时辰已经有些来不及。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我得动身回宫里去了。”

    司马绯这才想起今天是打着为公主们择婿旗号的游园会,“我还没问呢,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请示了姑母,答应了她必定赶回去参加晚宴,在那之前她会在宫中替我遮掩。”

    司马绯扯了扯嘴角,“我在宫中住了这么多年,最近才知道皇后娘娘是如此亲切好说话之人,也不知道我俩换回来之后,她还能这么照拂我不?”

    谢淼含笑看她,笃定道:“她会的。”

    司马绯觉着他这个眼神似乎别有深意,却也不想去细忖,推了推他的手臂,“你还不快动身,可别耽误了你姑母给我择良婿。”

    谢淼没动,问句脱口而出,“你这次还想嫁给南屿吗?”

    “什么?”司马绯顿住身子。

    谢淼眸中深邃看不出波澜,幽幽道:“你之前与他定过婚约。”他指的是两人重生前。

    司马绯恍然大悟,“我刚才不过一句玩笑话,你真以为我想择良婿呀?”

    她伸出手拍上他的肩,“你放心,回去后不必特意表现自己替我勾搭南屿!我最后到底嫁不嫁他那也该是咱俩换回来之后再考虑的事情。”

    谢淼的眸色一凛。所以,她还是会考虑南屿。

    一口浊气自鼻尖纳出,谢淼垂眸抖掉她置于他肩上的手,一言不发地起身朝屋外走去。

    司马绯觉得莫名其妙,嘟囔道:“我真没想让你去勾搭南屿啊……至于这么生气吗……”

    秦菡一直在院中候着,见那位脸生的姑娘出来,面上的神色还不大好,关切地上前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可是屋内出了什么状况?”她刚才并未听见瓷碗碎裂声,夫人应当没有发狂才对。

    秦菡对着门内探了探脖子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心中却还记挂着身旁这位公子的贵客,并没有立马进屋。

    谢淼淡淡答道:“里面无碍,随我同来的黑衣女子去哪了?”

    “她方才去马厩牵马了,走前拜托我等你出来后告知你一声,她先去庄外候着了。”

    谢淼微微颔首,“我知晓了。”惯性使然,他答出了之前秦菡向他禀报事务时,他最常回她的四个字,语气、语调如出一辙。

    秦菡的眸子一缩,隐约嗅出了几丝不对劲。

    见谢淼提步就要只身离开,秦菡忙问道:“姑娘可需我给你带带路?”

    “不必。”谢淼自己就是这别庄的主人,通往母亲院子的路更是早已烂熟于心。不过他还是有心多解释了一句,“方才来时我记下了路。”

    秦菡这才施施然躬身行礼送客,“既如此,姑娘慢走。”

    常随刚刚被留风提溜到了树上,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两边的枝干上,默默观察着院内的情形。

    常随两手抱着树的主干,生怕摔下去,嘴上不忘八卦,“你说,秦菡姑娘心中对主子这位佳人是何想法?”

    留风嘴边的草根随着他接下来的话晃悠来晃悠去,“能怎么想?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本分克制的姑娘。”

    常随觉得这话没错,认同地点头说道:“确实。秦菡姑娘如若不是这样的性子,主子也不会留她在身边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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