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次说好周二会聊两句,结果双方等到当天的七八点,楼昭才找到一个时间上线了。

    “家里的事结束了,我明天要去许谈家,会帮你带问候过去。”

    楼昭用一句话带过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李戈陵也不知道楼昭去了他的前公司,为的是平息蒋钦的怒气。

    在好几年前,楼家一直有满足小儿子进娱乐圈当爱豆的打算,又怕未成年的楼一俊耽误掉读书。

    赶上今年,一手遮天的蒋钦看看小儿子快满十八了,她立马着手安排楼一俊涉足了那个楼家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圈子。

    星视这家公司,是楼一俊一定要挑的,他一开始肯定不是想过去丢人现眼,他还说什么自己实力最强,准能像Lin一样通杀这批学员,还说在星视随便练习两个月定能出道。

    蒋太太信了小儿子,没出两个礼拜,楼昭又被蒋钦叫回来收拾烂摊子。

    原来这种小少爷刚去已经撑不住训练强度,上周连夜溜走出国的他想不玩了,还说一定是经纪公司想打压他。

    楼外楼本人那天在外地拍六月的一个漫展企划。

    当时的他真想说没空,蒋钦张口就是一句无理取闹的话:“楼昭,你弟弟受了那么大委屈,他这辈子可就你一个哥哥啊,你怎么可以做大哥做的这么冷血?”

    “……”

    “你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从小到大,你爷爷总是交代我们要善待你,我和你爸也说过一定会把家里的一切事业全部给你,你弟弟妹妹的人生规化只是实现梦想,你这辈子能拥有这么多东西,还会对父母有怨恨吗?”

    楼昭当时的脑子和钨丝烧断般‘嗡’了一下,差点丧失理智的他忽然不懂他母亲这是何来的怨气?

    蒋钦这是在仇恨一个从小根本没被父母认真看过一眼的人,恨他可以拥有楼家全部的财产?

    这对母子可能这辈子从来不太了解对方,怒意涌上来的楼昭很生气的点在于,他也有自己喜欢的爱好,他从没说过要一切。

    要不是工作伙伴安排好的摄影师叫了一下楼昭,他真要讲了。

    但他母亲的电话只是直接被挂了。

    一会儿转到棚子,摄影师拍起cos的正片,说会发到官博做c位图宣传。

    知名coser楼外楼面对他的梦想也是专注的,他冷静下来准备好好工作。

    哪知道他母亲又来电话兴师问罪了,这回楼昭非常不耐烦,一秒回到解放前:“我知道了,我们不用再聊,我这种罪人就是冷血。”

    蒋钦这才收声。

    大儿子一开始挂断她的电话前,态度不能说坏,但楼昭这个深不可测的脾气只要真正一板上脸,别说蒋钦了,包括所有人都接不住他面对面的气场,不仅不会过来吭声劝解,还只会怕他。

    最后大家还是顾忌了一把成年人们最在乎的体面,楼昭回了三次元,又做了一次温和好大哥。

    只是背地里,楼昭没有让人发现自己那天工作结束后的失态。

    那夜的他做了什么,蒋钦不会猜到,每个人不会察觉,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在地下室坐下来,并把白天已经捏爆的拳头对身边所有的发泄物品狠狠砸下来。

    碰!

    屋内有个不幸遭殃的柜子,掉落着他很多年以前的秘密,当下还没消气的怪物坐在废墟里,他扭曲的身心想着个人还没得到的东西,决定先继续保持住他的面具。

    但如果他脚底下已经变成杂碎的东西是冒犯了他的那些人的头。

    楼昭这个名字可能已经是造成一级伤害的杀人犯了。

    ……

    后来恢复正常的楼昭在B市见到了李戈陵的前经纪人叶兴,这个人目前被找来培养楼一俊了。

    叶兴的外表看起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精英感中年男性,当好大哥楼昭以个人名义找他出来谈二公子的理想时,此人可是一点没敢说楼一俊的不是,他情商相当高地圆起场:

    “二公子呀,还是小孩子,他条件不错哈哈,我觉得他肯定是没和老师沟通好,我来我来。”

    楼昭忽然问了一个根本无关楼一俊的问题。

    “我弟弟和李陵能比吗?”

    “哦,那两个人还是不用比了,Lin是Lin。”

    叶兴习惯逢场作戏的口气一下子变得满是亲爹味,楼昭甚至感觉这位国内最强经纪人完全是在往外卖安利,如果李陵在,他也绝不会捧第二个人。

    “你可能不认识Lin,他虽然脾气差又冲动,却是天生的舞台王者,几年前的他因病退圈,我们这边是万分不舍得的,可惜了他生在一个对他不好的吃人家庭,如果他有您家的这种后盾,您这样的体面人哥哥,又何必吃十几年苦,还是痛苦地掉下去了呢,他应该会站到最高的地方吧。”

    换句话说,楼一俊想当的人气唱跳爱豆也有门槛,它和考研,玩cos一样,那种能力不行,脑袋空空,眼睛还长在天上的二傻子就是他亲弟弟。

    现在事情算是暂时摆平,楼一俊不出多久就要回国继续忙出道的事,他俩这种只喜欢cosplay的死宅肯定不会聊这个。

    楼昭最近对谁说话都带着心情上的不妙:“李陵,如果看到就回我,我要去睡了。”

    “哦,对不起,收到。”李戈陵回复了他。

    楼昭一下子熄了火,他没理由地想起叶兴说的前爱豆,他为什么总是觉得别人口中的李陵和这个回复并不太像一个人。

    “干嘛回我收到?还老说对不起,把我当你的老师吗。”楼昭没发现自己态度挺咄咄逼人。

    李戈陵:“……”

    他俩之间的正常对话气氛一秒停滞。

    李戈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楼昭用这种带着躁意的口气说什么指令,他只能点头同意做什么,这就对了。

    以前二人聊天时,这个人好像特别会照顾他人,有时候也好有人夫感是楼昭给他的唯一印象。

    可他神奇地发现微信那头的男人说话很像很像他的每晚入睡陪伴者。

    李戈陵时不时会有种分不清的错觉,像昨晚就是这样,上次的故事讲到小金币被孤儿院的老师关禁闭后,他开始发现楼昭现在的咬字方式很似曾相识。

    因为楼外楼几乎完全消失在网络,他是有点失去了平常心,忽冷忽热的楼昭此刻一开口,他马上能想到楼外楼。

    真人和虚拟不一样,李戈陵有点解释不清楚这种心理,他赶紧岔开话题,床上这个最近经常不能自控的年轻身体对楼昭说了一句撒谎的语音。

    “我只是想客气一下……总之,晚安,嗯,有空再聊……”

    在这场聊天开始前,李戈陵刚结束睡前的放松小娱乐。

    他现在身体某个地方舒服多了,又免不了很累。

    不当爱豆还为了楼外楼守身如玉,他红润的嘴角想到梦里才有的好事情开始身体变沉,他不受控制流下来的水痕还在被舌尖回味。

    嗯。

    能被人抱这种事,只有等睡着了。

    被冷到缩紧肩窝的漂亮青年真任人摆布地睡过去了。

    说巧不巧的是,李戈陵那一声带点黏连口水音的梦中道别穿过耳机,来到了楼昭的这边。

    李戈陵大概也不知道一点,对男人来说,青年的嗓子也有一种鼻音松弛到让人想歪的挑逗。

    他类似工/口漫画中被玩坏了的奇怪声音传入楼昭的听觉系统。

    楼昭的疤在痒。

    要不是李戈陵的一句话录的实在短,楼昭可能真要被另一个同性的声音再度勾引变出另一种个性,就这样,他没摘掉耳机的耳朵也多听了几次。

    十秒钟后,他屋子里的咖啡机预热键响了。

    楼昭保持着深度思考动作的身体依旧停在原位不动,他左脸的疤很烫,那双看不清楚内里的眼睛和雕塑已经风干了的漆面一样,深沉阴暗到难以读懂。

    第二天的李戈陵一起床就开始忙着背单词,上这学期的公共课。

    到五个钟头过去后,关门冲澡的他除了学业上的旱区,另一个地方也开始空虚了。

    人单身,又压力大,一个人莫名来感觉的时候确实好难顶。

    比如今晚,李戈陵最想要的不是身体方面的解压,是一场两个有好感的人谈谈近期动漫新番或者是作业难度的陪伴。

    或许也可以不限定是他们二次元爱好者。

    他只是时不时想有一个周末可以联络,或者回去住几天的家,也想有旁人给疲惫的自己稍微靠靠肩膀。

    李戈陵知道自己这么想有点理想化,男人和女人都可能会感情破裂,现实生活必定夹杂着柴米油盐,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他未来毕了业,走上工作岗位,他也根本找不到一个灵魂伴侣。

    或许用手机找个办法也不是不可以。

    听说三次元有些玩同性的,连灯都不用开就可以一边抚摸对方脸颊,一边随鼻子里的热气扩散到锁骨,然后吸吮彼此舌尖完成一次成年人需求。

    但他真的超级讨厌约这种行为,如果光是图一时爽,最后被大脑就是空壳子的男草履虫吻和摸,他光是想想都想吐出来,可这个夏天比东京对他这个宅男来说都热。

    李戈陵又禁不住拍拍脸颊忏悔了起来,按道理他比一般人上学都晚,岁数也并不小了,该迈出初恋这一步了,但他的脸至今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说他俊,更偏向一种尖锐的漂亮,邪气和狂妄,他把盖到鼻尖的发丝撩上去,双手往后一拢,一把半披发被扎成歪马尾。

    李戈陵想克服那种感觉的手指让热水器的水阀启动,水一开始卡了一下,之后哗啦啦急冲而下,溅射到李戈陵的脚背,他的身体温度一下子升高。

    镜子里白到发光的后背和长腿被照着,他不太等得及地抬起双手,半撑在墙上的胳膊把衣服扔进了筐子里,一具比脸更勾人心‘脏’的身体开始解压。

    浴室大面积喷洒的水末过李戈陵欲望很重,眼尾如丝的攻击性脸部。

    滚烫的热意会带来痛意,却能让他舒服地含舌低哼了一声,他还挺标准的六块腹肌和完全不纤细反而充满过往锻炼痕迹的腿肉抖动起来,又慢悠悠滑向镜子中模糊却丰腴白皙的一团模糊光圈。

    可还是不够,他决定回床上,翻出电脑找点代餐再说。

    恰好他发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更新的牙魔故事集就在昨夜出了最后一集。

    这次的怪物来给饿肚子的小金币开门锁,也化为陪伴者。

    心里一下子期待起来,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李戈陵横着躺下,继续找代餐,他一头一脸是汗,嘴唇湿淋淋来回舔,气味还很香的年轻身体在盛夏的夜晚等来了耳机里的楼昭。

    楼昭饰演的怪物在耳机里正拎起主人公的一片红耳朵低声细语着。

    “你怎么又哭了。”

    “我的小金币只要看见了我,好像就会哭的很可怜。”

    “……”

    “……”

    楼昭才对李戈陵喘两下气。

    李戈陵依稀对神秘男人的说话腔调已经来了感觉。

    他俩像隔空调情,李戈陵在想象楼昭吻他眉心,还有任意摆弄他手脚的手法有多变态,但他还是把一条腿伸在床外边,脚趾不自觉张开表达服从了。

    “说想要我抱你是难以启齿的吗,我的金币,为什么即便怕黑,也不找你唯一的牙魔出来。”

    “因为怕你,也想了解你的样子……”

    怪物故意装出很凉薄地问:【“怕我,怕我这不堪的下等人面目吗?我们不是从未开灯见面过。”】

    “院长他们都在说,你是没有同情心的大坏人,吃过很多小金币……你会……锯掉……我的牙,我怕鲜血糊嘴的痛楚。”

    “……”

    死一般的深夜对峙气氛在相当阴冷的一声讥嘲笑声中迎来儿童恐怖故事的吃人高潮——

    【“我就是。”】

    李戈陵喘上节奏,对耳机里的楼昭掉下生理性眼泪了。

    原来男人生气会比他正常情绪时更性感。

    他还感觉楼昭如果动真格对人发脾气,说侮辱人的话,会另有一种……风味。

    与此同时楼昭推翻故作温柔的面具,骨子里往外散发神经质自厌情绪的密集发泄笑声越来越仇恨……

    “我很难看。”

    “……”

    “教会认为我这样的丑鬼从一出生就是错误,这才劝说父母和神父把我拔掉牙齿,钉死在你身下小床的地板之下。”

    “……”

    “我数着跳蚤的发丝,对蜡烛等了好久好久,直到你单纯动人寻找妈妈的哭声传来,我以为你会是我在世上最喜欢的一个小金币,所以我才想要保护你漂亮雪白的牙,而不是急着用来装饰我自己,可你还给我了什么——”

    雷从窗外打过去,轰隆隆,天空上是惊悚惨白的裂痕……

    爱着怪物的孩子手舞足蹈地坐了起来。

    他和巨大的怪物一起看到屋外暴雨倾盆,身边窗帘狂舞,牙魔大声说爱他的悲伤像夏夜蔓延的露水,他为这场与人类的失恋而哭泣的声音很空,犹如一个从来可怜而自卑的亡魂,怪物对心爱之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绝决残忍的诗歌——

    接着二人之间的老旧烛台应声砸落,地上那只走路会发出唰唰声的不死怪物爬行着逼近了瑟瑟发抖的‘小金币’,又把所有不知名的无形触手笼罩在了房间里……

    它,好像在心痛地哭,用世上最冷酷的样子,控诉地上的小小人类才是最无情的怪物。

    楼昭录到这里,说话近乎于嘶哑:“现在打开门,外面只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我应当抢走你带来的蜡烛和尖刀,可你想借光源帮肥胖贪婪的院长杀死我抢走孤儿院全部的宝藏,小金币,我现在最应当做的,是离开你。”

    “不!求你请听我解释,别走,牙……牙魔,我愿意永远不知道你的面孔,求你——”

    楼昭摇了摇头,帮忙掐断那一盏灯里的相爱可能:“我把最珍贵的金币给了你,你竟在扎人的灯下妄图刺伤我的眼睛,你的好奇有罪,我再也不信人类了。”

    “……”

    “……我的金币,我会在今后的每一个夜晚,永远抛弃你,独留你思念。”

    金币和床下鬼魂的故事就此结束了。

    李戈陵听到这里真的入戏般打开通红的眼眶,他一下子变得如雷雨声中受惊的白色鸟类,一边抖着翅膀表达自责和后怕,还在分辨手机屏幕上滚动的台词内容。

    为了给部分观众拮据的想象力多留点空间,耳机里其实根本没有除楼昭以外的多余人声……是他自己代入太深,就连耳机中那些锁链失控声,床柱挪移声,一些意义不明的低低喘息都让他幻想着一个阴湿发白,不似人类的黑色獠牙怪物面孔。

    李戈陵捂住嘴巴‘呃’了一下,他辗转着消化不了身体对楼昭的复杂,最终他只能从仰面平躺变为趴姿,被子上那双伤心到散发失恋感觉的嘴巴渗透出羞耻感的口水。

    可这男人到底正对他发出什么催情的声音啊,他现在也太奇怪了……不会直接泪失禁死掉吧……

    他们根本没见过,但仿佛这个楼昭每从耳机里打开一次他的泪腺,他就会哭着摇头说一次对不起,我是想要,我在撒谎。

    迷恋建立在未知上,形成最深度的幻想。

    浑然不觉什么停下动作的点在哪里,李戈陵像上瘾了这个陌生男性信息素的高戒断反应患者。

    现在哪怕是一件有类似有男人安全感气味的衬衣盖在他身上都好,亦或者是被正在说话的那片嘴唇贴过的杯子边缘,他都能情迷,意乱,想对方想到不能呼吸,那一页页覆盖在他身躯之上的灰色眼睛到底是谁,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楼昭在冲撞着他的薄弱意志,他早已经被幻想和现实分割成了两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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