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训的人一共有八个,一大半都是被人煽动所致,听说卫青要动军法,也不敢把事情闹大,陆陆续续都劝出来了,只有王充和张宇还无动于衷。卫青掐好时辰,半个时辰一到,立即吩咐几名将士带着绳索去把王充和张宇捆了过来。

    张宇一路骂骂咧咧的过来,看到卫青很是不屑:“连我们也敢绑,你知道我们俩是谁吗?”

    “不管你们是谁,只要触犯军规,一律军法处置!”卫青看了一眼身旁执杖的将士,吩咐道:“无故缺席训练,按军法打二十军棍!”

    “你动我一下试试?”张宇瞪着卫青骂:“一个马奴,不过是靠着女人的裙带才当上的这个仆射,也敢在我们面前狗仗人势!”

    公孙敖朝张宇的膝盖骨踹了一脚,迫使他跪在地上:“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卫青抬手制止公孙敖,忍着怒气蹲下身对张宇道:“军营里只凭本事,不问出身,你要不想待了,可以滚!”

    “呸!”张宇啐了他一口:“老子想在哪里待着,就在哪里待着,你管不着!”

    卫青毕竟年轻,容易被激怒,不想跟他废话,起身命人行刑,打得他嗷嗷惨叫,二十军棍说多不少,说少不少,刚好把张宇的屁股打开花,杀了他的锐气,卫青也不想留他在营里,让人把他送了回去。

    张宇一走,王充就老实多了,直说自己是被张宇怂恿的,下次不敢了。见他认错的态度好,又是王太后的亲侄儿,卫青到底还是忍了,没有重罚他。

    卫青对旁观的将士道:“兄弟们,你们都是陛下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不管以前是什么身份,来到这里都要一视同仁,军营里是个凭本事说话的地方,只要你们好好地为陛下效力,陛下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训练场上鸦雀无声,突然有人说了一句:“你说的轻巧,我们又没有一个在宫里当宠妃的姐姐!”话音一落,训练场上笑声一片。

    公孙敖气急,指着笑得最欢的几个人道:“是谁说的,有种给我出来!”

    众人陆续收敛了笑意,喊了几声,也没有人敢站出来。

    看着这群怂包,公孙敖又笑:“物以类聚你们懂不懂?卫家人虽然出身低,但是能干,底子好啊,不仅能出一个宠妃,还有卫仆射这样的后起之秀,不像你们,一个个驴粪蛋子表面光,就凭你们这教养,家里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宠妃的,你们就可着劲儿地嫉妒吧!”

    “切~”将士们发出不屑的感叹,又窃窃私语起来。

    卫青眼神示意公孙敖不要再说,吩咐道:“时候不早了,该训练的训练,该当值的当值,各自去忙吧!”

    将士们各自散去,卫青独自回了营帐,心里不是滋味。

    夜里,卫青回了趟家,正好碰到大哥休沐,兄弟二人难得碰到一起,方玉兰炒了两个小菜,让他们二人小酌几杯。

    上林苑扩建一事初步告一段落,卫长君被刘彻调到茂陵,协助茂陵尉张汤主持修建皇帝陵寝。在此之前,卫长君做的是用地规划,协调征收民用土地等事务,虽然知道刘彻财大气粗,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直到去到茂陵,他才隐约有了一些概念。茂陵地宫依照地面宫殿的风格建造,占地面广,飞鸾走凤,金雕玉砌,奢靡程度令人叹为惊止,这还仅仅是地宫,不包括梓宫和陪葬品,以及其他的陪葬墓等,皇帝的百年吉地尚且如此,活着的时候也就可想而知了。

    卫长君是苦出生,联想起自己过去食不果腹的日子,少不得要和卫青感慨几句:“我还记得娘刚走的那会儿,咱们家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一个馒头四个人分着吃,就是为了把钱剩下来,让咱娘入土为安。”

    母亲走的时候,卫青不在,没能给母亲送终,也是他的遗憾:“哥,她长什么样?”

    卫长君笑了起来:“咱们五个啊,子夫和娘的性子是最像的,聪明,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却很要强,像一株小草,丢到哪里都能活。可要说和娘长得最像的,其实是你……”

    听到这句话,卫青突然红了眼眶,忙用袖子遮挡起来。

    卫长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怪她,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把你送走的,你的亲生父亲是个小吏,跟着他,你好歹能有个良家子的身份,不用像我们一样给人当奴隶。”

    卫青没有告诉大哥他在郑家过得那些日子还不如一个奴隶,当奴隶的话好歹能在母亲身边,而他什么都没有。他在郑家最羡慕的就是两个弟弟肚子饿了喊阿娘给他们买饼吃,那是他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

    如果是以前,卫青或许还不能理解母亲,可是经历多了以后,他也慢慢明白了,良家子和奴隶确实是天差地别,母亲当时那么做,是有道理的。

    卫长君把酒给他添满,又道:“跟大哥说说,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没有!”卫青摇头,擦了眼泪,把酒喝了。

    卫长君道:“今日并非你休沐,你突然跑回来,肯定是有事,在大哥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卫青思忖了片刻,给大哥添了酒,把这两日军营里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吐了出来,最后说道:“大哥,我不想当什么仆射,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将士,将来能上阵杀敌,为陛下效力!”

    卫长君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跟你想的一样。”

    卫青诧异,看着大哥,他的大哥一向成熟稳重,任劳任怨,很少有这种想打退堂鼓的时候。

    “可是,能吗?”卫长君继续道:“陛下不缺咱们两个将士!”

    卫青低下头不说话。

    卫长君又拍了他两下:“以前遇到难以降伏的烈马,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做的吗?”

    卫青当然记得,平阳公主喜欢马,每年都会派人到各地买马,那些马品种各异,大多都不容易驯服,可不管多难驯的马,到他手上,不出半日,必能降得服服帖帖的。卫青说道:“顺着毛摸,它自然就乖乖听话了。”

    卫长君也是养过马的,自然知道顺着毛摸,不单单是顺毛摸的意思,而是要清楚马的脾性,它喜欢吃什么草,一次能吃多少,喜欢什么样的人骑它,它高兴是什么样的反应,不高兴又是什么样的反应等等,这些都是学问,搞清楚这些秉性,顺着它的脾气来,它自然就听话了,同理,人也是一样。

    卫青不傻,一点就通,想了一下,又说:“他们不受管束,无非就是不服我,可他们不服我的原因很多,出身不好,靠姐姐,这些我……改变不了!”

    卫长君摇头否认,笑道:“那些都是表象,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看到你的能力,让他们信服的能力。别忘了,一旦要上阵杀敌,他们可是要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的!”

    卫青愣愣地看了大哥许久,他居然天真的以为他们瞧不上的是他的出身……

    “虽然道理都是相通的,可人毕竟不是马,有些事需得慢慢来!”卫长君又提醒道。

    跟大哥聊了这一会儿,卫青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今日困扰他的问题,忽然都不是问题了,他点点头,敬了大哥一杯酒。

    卫长君是羡慕他这个弟弟的,他们两个同出一族,可刘彻明显更偏爱他这个弟弟。生为男儿,谁没有一个沉烽静柝,保境安民的梦想呢?卫青在军营里,虽然难了些,可至少还有征战沙场的机会,而他以后就只能在刘彻的陵寝里,跟那些葬品打交道了。

    ……

    张宇被打得遍体鳞伤,心中怨愤,回到家中自然也没有一句卫青的好话,南宫公主进宫找刘彻说理:“陛下,卫家到底有什么好的,你看看你把人惯的,姐姐在宫里恃宠生娇,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弟弟呢,仗着姐姐得宠横行霸道,徇私枉法,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你可得替我评评理啊!”

    刘彻笑道:“横行霸道,徇私枉法,这话你说别人朕信,说卫青,朕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卫青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是了?你看看他把张宇打得,都没法见人了,他凭什么把人打成这样啊?”

    刘彻道:“这事怨不得他,朕可听说了,那小子在军营里语出不敬,该打!”

    “怎么就语出不敬了?他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什么事实?”刘彻不快:“朕重用卫青,是看重他的人品和能力,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南宫不屑:“这话你也就骗骗自己吧,我怎么没看出他有什么能力?”

    刘彻顿了顿,道:“收复东瓯,要是没有他,能这么顺利吗?”

    “收复东瓯,人家严助才是首功,严助现在依旧做他的中大夫,怎么没看到你重用他?”

    闽越调兵,严助确实是功不可没,可他跟淮南王私下有来往,淮南王谋反他也牵涉其中,没杀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用是不可能再用的。刘彻不耐烦解释:“朕跟你说不着!”

    “跟我说不着?好啊,那我去跟母后说!”南宫说完就要走。

    “诶诶诶,站住!”刘彻呵斥道:“回来!”

    南宫眼睛往上一翻,不情愿地转了个身。

    刘彻道:“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别老去招惹母后。”

    南宫心里暗笑,知道他是怕别人在母亲面前说卫家人的坏话,影响母亲和卫姬的关系,也不戳破:“算了,人打了就打了吧,要是打回去的话你也不舍得,不过不能就这么被赶出来,等张宇养好伤以后,还是让他回你那儿去!”

    刘彻很结实地瞪了她一眼:“回去可以,你叫他老实一点儿,别到处造谣,下次再让朕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可就不是二十军棍打发回去这么简单了。”

    张宇是开国功臣赵景王张耳的后人,刘彻是看他骑射不错,又有几分先祖的血性,方才许他入的期门,谁知道他嘴这么臭,那日他是不在场,他要在场非得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刘彻找到卫青,把南宫公主胡搅蛮缠的事说了,卫青也终于意识到,当日冲动之下赶走张宇的决定是错的,不仅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还让刘彻陷入了为难的境地,被人诟病,顿觉羞愧不已。

    卫青跪下来道:“臣治军不善,有负圣恩,还请陛下免去臣期门仆射的职务,给将士们一个交代,臣愿意同将士们一起公平竞争。”

    他是他最信任的大将军,刘彻一直是这么看的,可他忽略了一点,卫青现在才十七岁,距离他当大将军还有十几年,比霍去病封侯的年纪还小,要他一下挑起这么大的担子,确实有些拔苗助长了。

    卫青和霍去病不同,霍去病的成长是有捷径的,是刘彻和卫青两人手把手教出来的,什么都是现成的,而卫青只能自己去摸索,前世他还有个大哥可以带带他,现在大哥也被派去了茂陵,刘彻虽能给卫青一些指导,却不能教他怎么带兵打仗,一是他没那么多时间,二是他一直是坐镇中央的,从来也没有带过兵打过仗,所以他只能自己去摸索,会迷茫,会犯错,会露怯,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犯不着小题大做,你的决定只是不妥而已,并没有错。”刘彻仔细想了一下,又说:“不过公平竞争还是要有的,朕准备给你设置一个擂台比武,你跟他们比试比试,只要有人能赢过你,这期门仆射朕就让他来做,你去给他提鞋,如何?”

    卫青傻眼了,他只是想做一个普通将士,没说要给人提鞋啊……

    “就这样说定了,擂台比武就定在一个月以后!”

    刘彻并不是说说的,他的大将军要是擂台比赛输了,那他就丢人丢大发了,他不仅要让卫青去给人提鞋,还要封他一个提鞋将军,敢丢他的脸,他就让他名留青史,遗臭万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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