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祖母的崩逝,刘彻显然比前世要淡定许多,前世于他而言,祖母多少还有些扶持的情分在,重活一世就全剩掣肘了,这几年他虽不至于盼着她死,但该尽的孝道他尽了,她的请求他也答应了,汉家天下交给他,她完全可以放心,没什么好舍不得的,反倒是这次国丧,他终于可以借机收拾掉那些他忍了很久的人,开始他的宏图大业,他到觉得祖母死得其所。

    国丧过后,刘彻依照前世的经验以发丧不利为由,罢免了丞相许昌和御史大夫庄青翟,以及部分窦氏亲贵子弟,依旧启用武安侯田蚡为相,韩安国为御史大夫,同时为了制约丞相,他破例启用魏其侯窦婴为太尉,位列三公,仅次于田蚡之下。

    丞相必须是田蚡的,不然皇太后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刘彻很清楚,田蚡要贪就让他贪,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早晚有一天要让他吐出来,但是田蚡干涉朝廷用人,任人唯亲,还尽给他出馊主意这些他不能忍,能遏制丞相的只有内朝,但卫青,张汤和桑弘羊这些人还年轻,不成气候,所以他重新启用窦婴,窦婴有才干但不太听话,又是窦氏外戚,前世刘彻便是因为这个没有重用他,而现在刘彻不担心了,窦婴问题虽多,但胜在为人直爽,不惧权势,连太皇太后都敢驳斥,用他来牵制老奸巨猾田蚡最为合适。

    刘彻一面打压窦氏外戚,一面重用窦婴,朝堂之上议论不断,就连窦婴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在朝堂上起起伏伏数十年的他,深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窦太后去世后,窦家在朝堂的势力也大不如前,当朝外戚必然是王田两家,这个时候刘彻让他来做这个太尉,他着实不太懂刘彻的用意。不过他很感激刘彻,因与窦太后政见不和,他于建元二年被窦太后免官后至今闲赋在家,年逾五十的他原以为此生复出无望,没想到刘彻还记得他,不仅没有因为他姓窦而埋没他,还让他位列三公,仅次于丞相,他心中感动。

    窦婴颇有才干,且深谙朝务,虽闲赋多年,却始终保持着敏锐的洞察力,上任不过两个月,他便解决了自己的困惑,明白了刘彻的用意。

    事情是这样的,初为丞相的田蚡意气风发,上任不过半个月便仗着姐姐王太后的淫威向刘彻索要钱财修建幕府,刘彻拨了钱款,可丞相幕府连根草都没动过。而后他又以扩建家宅为由,索要考工室的土地,被刘彻斥责,田蚡并不知收敛,不只索要土地钱财,还开口向刘彻要官,要求让自己的门客担任朝廷两千石的官职,忍无可忍的刘彻在朝会上公然商议人选,群臣缄默,只有窦婴仗义执言:“丞相举荐之人老臣未曾听说过,既无寸徳感召天下,亦无寸功可扬圣德,可见此人无才无德,不堪大用,不可担任朝廷要职,望陛下三思!”直叫田蚡恨得牙痒,二人争执不下,刘彻便顺势作罢,另选贤能补了空缺。

    得罪田蚡是必然的,田蚡得势后早就不将窦婴放在眼里,几度失信于窦婴不说,还仗着权势强要窦婴家的田地,对于这种人,窦婴是不怕的,而刘彻利用他来牵制田蚡,也是极具先见之明的。窦婴不耻田蚡的行径,得了刘彻的支持,也乐意替刘彻和田蚡辩驳,田蚡以权谋私,品行不端,纵然有些诡辩之才,却不占理,辩不过忠正耿直的窦婴,辩论时常常落于下风,刘彻于是趁机拒绝田蚡的各种逾矩要求,在太后处也有了交代,一来二去田蚡也就安分多了。

    刘彻的安排初见成效,对窦婴的忠正耿直颇为认可,后悔前世没能用好他白白受了田蚡那么多闲气。然而人无完人,窦婴固然忠勇,却终究只是对内,对外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建元六年八月,匈奴骚扰马邑边境,遣使来汉请求和亲,朝臣的想法刘彻大抵是清楚的,唯有一人他不曾问过,此人便是窦婴。太尉执掌天下军务,窦婴身为太尉,又曾参与平定七国之乱有功,当与文弱书生不同,刘彻对他抱有殷切希望,在朝会商议时,公然询问问窦婴的意见。

    朝堂上以大行令王恢为首的少数人以匈奴履犯边境、不守信用为由反对和亲,而御史大夫韩安国认为汉朝现在的军事实力不足以与匈奴对抗,主张和亲,韩安国与田蚡同气连枝,三公里只剩窦婴,在刘彻殷切的瞩目之下,窦婴想了又想,思虑再三,最后却只说了三个字——臣附议,至此三公全部沦陷,朝臣纷纷附议。

    刘彻没有震惊,只有愤怒,田蚡贪生怕死就不说了,韩安国主和他是知道的,没想到窦婴也主和,这些曾经跟随先帝平定七国之乱的功臣良将,在面对外敌时一个个竟都成了软骨头,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朝会过后,刘彻带着卫青去上林苑跑了一圈,最后面向北方停了下来,说道:“匈奴请求和亲,卫青,你的意见呢?”

    卫青手握长弓,看着刘彻镇定如常:“臣听陛下的!”

    “好!”刘彻回头看他,此时此刻,忠心追随比盲目发表意见要好,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发觉他稳重不少,与他的大将军越来越像了。刘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太皇太后丧期未过,这一次朕就遂了他们的意,不过要不了多久,朕就会让他们知道朕的厉害!”

    即便心里再生气,也知道现在不是打仗的时候,汉匈之战要靠这几个软骨头去打不输才怪,既然三公一个都靠不住,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卫青身上。

    “卫青,朕擢升你为太中大夫,以后可入朝听政,你也见见朝堂上的那些个窝囊废的嘴脸!”

    □□的马儿突然躁动了起来,卫青感受到刘彻的决心,拱手作揖,和亲与否朝堂上已经给了刘彻很多意见,不需要他再多言,他知道刘彻有自己的主张,不管刘彻最终的决定是什么,他都全力支持,随时待命!

    自太皇太后崩逝以后,卫子夫便带着孩子回到未央宫,住进了昭阳殿,和亲的政策既定,就要开始挑选和亲的人选,皇后尚在病中,刘彻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卫子夫,卫子夫照旧选了孙姓的家人子进行册封,并亲自送她踏上了和亲的征途。

    与前世不同,现在的卫子夫格外关注朝堂之事,见刘彻启用窦婴做太尉,她起先还有些担忧,一个丞相就够他受的,现在还搞出一个太尉来,前世她虽同情窦婴的遭遇,但也从刘彻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窦婴喜欢招揽门客,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她现在放心了,看起来是窦婴牵制田蚡,实则窦婴已然成了孤臣,二人互争互斗,互相牵制,真正坐收渔利的只有刘彻自己。

    不只卫子夫,窦婴和田蚡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在他们二人在朝堂僵持不下的时候,整日跟在刘彻身边议政的人是卫青,在他们二人互相拉踩弹劾的时候,加官晋爵的人也是卫青。然而窦婴痛恨田蚡的行径,不屑与之为伍,田蚡痛恨窦婴挡了他的财路,坏了他的名声,积怨已深,二人再无往日之好。

    窦婴没有选择,只能依附刘彻,即便知道刘彻另有图谋,也别无他法,只能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盯紧田蚡。而田蚡就不一样了,他的敌人不只有窦婴了,现在还多了一个卫青,窦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卫青不同,他奈何不了窦婴,还奈何不了一个卫青么?同是外戚,他是王太后的亲弟弟,正儿八经的国舅,卫青算个什么东西?!

    卫青有刘彻撑腰,田蚡不敢擅动,只能进宫找姐姐诉苦。时值仲春,王太后在院子侍弄花草,田蚡挖苦道:“还是姐姐命好,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以后再没人敢欺负姐姐了,不像弟弟我,这辈子恐怕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王太后听多了他的牢骚,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怎么了?谁又惹你不痛快了?”

    “我哪里敢不痛快哟!”田蚡拿了一个梨,坐到一旁的石阶上:“这天下都是他的,还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王太后放下手里的活,挥手让宫人下去,她知道近日因为窦婴,他受了不少委屈,很是无奈,劝慰道:“他还年轻,做事情冲动,任性,你是他舅舅,别跟他一般见识,凡事多担待些。”

    “舅舅……舅舅在他心里算个屁!”田蚡啃了一口梨,又吐了出来,说道:“让窦婴那个老东西的跟我平起平坐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一个骑奴爬到我的头上,这个丞相我当不下去了,姐姐你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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