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下诏取消了七夕当天的百官朝贺,寿宴也一并取消,只在当天参加了皇太后举办的家宴,因田蚡的事,皇太后对刘彻有些意见,心里不爽,家宴也结束的早,在回未央宫的路上,刘彻和卫子夫换了一辆小车,做了寻常夫妻的打扮,偷跑出宫共度七夕。

    彼时的长安夜市万家灯火,灿若星河,刘彻和卫子夫相互携手,漫步观灯。

    褪去那一身锦绣龙袍,置身于茫茫的人潮中,看着身边来往的情侣络绎不绝,刘彻第一次觉得自己同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渺小,一样的普通。他转头看着身旁的卫子夫,她正抬着头认真地观看蟠螭灯上的画,惶惶光影在她白净的脸上落下一层温柔而细碎的光,翘长的睫毛似蝶翼般轻轻翕动,似画中落入凡间的仙子,又似璀璨银河里最美的星,他握紧了卫子夫的手,身边有这样的佳人相伴,便是做一回寻常人也值了。

    店家讲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从仙女下凡与牛郎相遇,到二人结为夫妻生下一双儿女,再到王母娘娘发怒,夫妻分离,最后一年见一次,故事讲的惟妙惟肖,感人肺腑。最后,店家说:“夫人,许个愿吧,牛郎织女会保佑你们夫妻和睦,幸福美满的!”

    卫子夫回过神来,笑说:“他们自己一年都只能见一次,怎么保佑我们夫妻幸福美满呀?”

    店家笑道:“牛郎织女情比金坚,虽然一年才见一次,却能长长久久,世人谁不羡慕?”

    “所谓的长长久久是诓人的吧,感情再好一年只见一面,你试试……”话音未落,卫子夫的嘴就被捂住,生生拖离了摊位。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话这么多?”刘彻嗔她,将她扯出老远。

    卫子夫挣脱刘彻,不搭理他,继续往长街的深处走去。那些话是她故意说给他听的,她也不想在这些虚假的故事面前再去许什么虚无缥缈的愿望了,根本靠不住。

    沿途有许多卖东西的小贩,或是小食首饰,或是脂粉物什,卫子夫流连其中,一个人东摸摸西看看,乐在其中,遇上喜欢的东西她就招手让护卫掏钱,全然无视身后的刘彻,谁说七夕灯会一定要两个人逛的,一个人她也可以逛地很开心。

    身边有人跟着付钱,那些小贩见着卫子夫就跟见着财神一样,一个个两眼放光,大老远就开始招手吆喝,卫子夫也热情洋溢,一家一家的光顾,热络地与他们攀谈起来,一会儿问今年的收成,一会儿问家中的光景,见着年轻俊美的有时连路都走不动,动不动就问人家娶妻了没有,直令身后的刘彻七窍生烟。

    “卫子夫,我带你出来是让你来看花灯的,不是让你来招蜂引蝶的!”刘彻沉着脸说。

    “什么蝴蝶?在哪儿呢?”卫子夫佯装不懂,四下寻找:“哪有蝴蝶呢?”

    刘彻瞅着她,看她一个人在哪儿演,演技十分拙劣。

    卫子夫故意气他,又怕他真的生气掀了人家铺面,仰着头望着他笑:“没看见蝴蝶在哪儿,蜜蜂倒是有一只,还是一只生气了要蛰人的大蜜蜂!”

    刘彻狠狠揪了一下她的鼻尖,这要不是在大街上,他非要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

    “大蜜蜂,我们走啦!”卫子夫赶紧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转角处有女儿家们在进行乞巧比赛,周围围满了人,热火朝天。卫子夫想拉着刘彻去看,被护卫拦住,怕不安全,她便撇下刘彻独自往人群里头挤。前面人多,她挤了半天挤不进去,只能踮起脚尖够着看,刘彻也跟进来了,看她跟个长颈鹿似的,觉得好笑,走近了半蹲下来,抱着她坐到自己的肩膀上,被他扛起来,她这才能看到全貌。

    乞巧比赛的规则简单,姑娘们拿着五彩丝线,对月穿进九尾细针里,一组十个人,穿得越快则乞巧越多,可以获得一盏喜鹊花灯,和心爱的人一起到河边放灯许愿。

    卫子夫想起进宫之前也经常和家里的姐妹乞巧,大姐心思沉稳,心灵手巧,每次穿针又快又准,乞巧总是最多。二姐性情狡黠,却没有耐心,快要输巧的时候就耍赖,说比赛没有意思不玩儿了。她比不上大姐心灵手巧,亦没有二姐狡黠,所以每次都不上不下。

    看她们比得热闹,卫子夫也想玩,奈何她已为人妇,失了参赛资格,看了一会儿,便拉着刘彻离开了。

    卖糖人的摊位前围了一群小孩儿叽叽喳喳的叫着,摊主捏着糖人叫他们不要着急,一会儿捏个人像,一会儿捏个兔子,五花八门,逗得孩子们欢呼不已,卫子夫觉得有趣,想自己捏着试一试,跟摊主商量了半天,摊主本来不同意,回头瞧刘彻又大又圆的一双眼睛,身后还站着几个带刀护卫,识趣妥协了。

    卫子夫会做饭,也会给孩子们做些饼饵,但做糖人还是头一回,照着刘彻的样子捏来捏去,捏了半天最后捏出个四不像来,看得摊主连连摇头,自却己乐了半天,正准备拿给刘彻看,却发现刘彻正盯着别处看,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看到了一个紫衣罗裙女子的背影,她愣了一会儿,扔下糖人,气呼呼的走了。

    刘彻回头,赶忙追了上去:“好端端的,你又怎么了?”

    “不打扰你看姑娘!”卫子夫说道。

    刘彻反应过来,解释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她有些眼熟……”

    “漂亮的姑娘你都眼熟!”卫子夫睇他一眼,脚底跟生了滚轮一样,走的飞快。

    “站住!”刘彻呵斥,觉得她真是无理取闹,忍不住就要发火。

    卫子夫果然停了下来,却只是站着,并不回头。

    刘彻走上前去:“你不觉得刚才那姑娘的背影和陈嘉有些像?”

    卫子夫赌气不说话。

    “你等着,我去瞧瞧!”刘彻想要一探究竟。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卫子夫问。

    刘彻刚迈出去的步子不得已收了回来:“这话从何说起?”

    “你要是喜欢你就去找她吧,娶了她也行,我不拦着你!”说罢,卫子夫抬腿就走。

    刘彻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忿忿,真想一巴掌拍死她啊。

    陆续又逛了几间灯铺,刘彻都心不在焉,卫子夫见时候不早了,便提出回宫,刘彻带她上车,又提及了那个漂亮姑娘:“你没觉得她跟皇后很像么?”

    卫子夫斜眼瞧他:“既然这么放不下,你下车去找她呀?”

    知道自己下去了就上不来了,刘彻才不上她的当,又凑过去解释,他是真觉得那人像陈嘉,所以才多看了两眼的,可卫子夫不听,也不要他碰,任刘彻如何解释她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刘彻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有病才会跟她跑出来看灯。

    一路无话,刘彻又想起方才所见的那个背影,那个紫衣罗裙的女子和身旁雪白衣衫的男子,他都觉得眼熟,女子像是陈嘉,那男子像……楚服?若是以前,他不会在意,可偏巧今日是七夕,陈嘉称病不来参加家宴,却有兴致和楚服出来逛花灯……

    刘彻留着楚服,本来是为了将来废后所用,可他经常听到一些流言,说皇后宠幸楚服,同食同寝,现在还一同出来逛花灯……他不想往歪了想,却掩盖不住心里的好奇,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在就寝前去一探究竟。

    辇舆停在椒房殿前,宫人们手忙脚乱的出来迎接,言皇后在内寝,刘彻禁止她们通传,悄悄去到内寝,里面空无一人,只听得隔间浴室传来的嬉闹声,刘彻立刻寻了过去。

    浴室四周以屏风和帷幔相隔,刘彻走到屏风后面,驻足听了一会儿,嬉闹声渐止,随之而来的似一阵耳鬓厮磨的声音,她唤她阿楚,她唤她阿娇,含嗔带怨,若床第间女子唤情郎时柔情妩媚,又似久别重逢的爱侣语短情长,竟教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浴室帷幔轻扬,带着些许香薰的味道,浴池氤氲着水气,水气萦绕在两个如谪仙般娇艳的美人儿周边,二人上半身露出水面,引颈相拥,好似瑶池里的一对交颈鸳鸯,沉欲爱河,忘乎所以。

    刘彻一脚踹翻了屏风,屏风落地的那一刻,一阵疾风汹涌而来,打散了瑶池间的腾腾水雾,两只受惊的交颈鸳鸯被迫分离。陈嘉大叫一声,慌忙躲至楚服身后,这一刻,楚服没有畏惧,她护着陈嘉,将身子没入水中,望着刘彻。

    他只知他们携巫蛊媚道,却不知还有这等龌龊事,刘彻后悔自己没有提剑进来,否则他非亲手劈了这两个贱人不可。对峙半晌,刘彻破门而出,在中庭等她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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