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回过头来,愤怒地看着他,眼神就像是有千万把利刃,似要把他千刀万剐,撕成碎片一样。

    这一刺远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左右皆是大惊,纷纷嚷着护驾、几名护卫立刻持刀上前将卫子夫拉开,却又不敢伤她分毫。

    元伯冲上前来,看着刘彻的胸前血流不止,心疼不已,又看着卫子夫,心里又急又气又无奈,哽咽道:“卫夫人呐,您这又是闹得哪出啊……”

    刘彻震惊地望着她,一言不发,滚烫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可他并不觉得疼,只有心痛和失望,心痛的是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失望的是不管他怎么做,在她心里,儿子始终比他重要,前世她为了儿子,可以起兵造他的造反,现在她也可以为了儿子亲手要他的命……

    见刘彻不说话,元伯赶紧让人将他扶进内殿,一面让人去宣太医,一面让人去请皇太后,未有指示,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让护卫将卫子夫带回昭阳殿看管起来,宣室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王太后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义妁赶到未央宫,刘彻胸前的发簪已被拔出,太医正在清理伤口,鲜血染红了贴身衣物,她看了胆颤心惊。

    江慎说道:“臣已将发簪拔出,幸而未伤及要害,待臣开几副药,好生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王太后松了口气,嘱咐义妁协助江慎为儿子医治,又去看刘彻:“我的儿,好端端的,怎会闹成这样啊?”

    刘彻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目光涣散,像死人一样,对太后的问话没有丝毫反应。

    王太后看了心疼不已,当真恨极了卫子夫,出了寝殿,立即传了孙芳过来:“卫姬忘恩负义,大逆不道,给哀家立即鸩杀!”

    “可是……”孙芳有些顾忌。

    王太后瞪着她道:“可是什么?还不快去!”

    孙芳不敢再犹豫,让人配好了鸩酒,立即送往昭阳殿。

    昭阳殿内,卫子夫被独自关在寝殿,门口有护卫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卫长公主不曾见过这种阵势,抱着石邑公主守在门口一直哭,霍去病和曹襄在一旁陪着,救兵未至,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宫人们也都聚在一起,远远地看着,不敢近前。

    见孙芳过来,卫长公主第一个跑了过去,拉着她的手说:“嬷嬷,我娘亲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把娘亲关在里面?”

    孙芳不可怜卫子夫,唯独心疼三个公主,大的不过七岁,老二还不到五岁,小的才刚会走路,摊上这样一个母亲,实在不幸。

    她蹲下身来,替卫长公主擦了眼泪:“皇太后有命,卫夫人行刺陛下,大逆不道,即刻赐死!”

    卫长公主一听,哇哇大哭起来,她一哭,石邑和诸邑也跟着哭,宫人们纷纷跪下,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没有人知道卫夫人为什么要刺杀皇帝,却都明白这样做的后果,稍有不慎,整个昭阳殿都要跟着陪葬。

    霍去病赶忙挡在门口,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曹襄见了,一面给随行的人递眼色,示意他们去催救兵,一面和去病一起在门口挡着,不让他们进。

    孙芳看着几个小孩儿的阵势,轻轻叹气,劝道:“公主,卫夫人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不要!”卫长公主根本听不进去:“我不要娘亲死,不要……”

    孙芳拿她没有办法,又不敢抗命,抬头看向身后的乳母,指望她们劝劝,乳母们却只当没看见,低头跪着一动不动。

    阿满跪过来道:“长御开恩,三个公主都还年幼,不能没有母亲啊……”

    “请长御开恩!”东儿也跪过来请求。

    “求长御开恩!”宫人们陆陆续续地跟着开口求饶,一个劲儿地朝孙芳磕头。

    “太后下诏赐死,你们求我有何用?”孙芳虽有不忍,却不敢违逆太后,推开卫长公主往寝殿走去。

    霍去病挡在他们面前:“我不让你们进去,我看你们谁敢进去!”

    孙芳并不把小小的霍去病放在眼中,只对曹襄行礼:“老奴也是奉命太后之命行事,还请小君侯莫要为难老奴!”

    曹襄张开双臂阻拦:“卫夫人是令仪的娘亲,你不能杀她!”

    “那老奴只有冒犯了!”孙芳屈膝,挥手示意,几名护卫便上了前来,要将他们二人扣下。

    不等他们动手,霍去病窜上前先给了孙芳一脚,他虽然年岁不大,却自幼习武,小小年纪武功已是不凡,孙芳被踢出好几步远,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内侍们纷纷去扶,护卫们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见他们僵持不下,东儿忙拉着卫长公主道:“如今能救夫人的,只有长公主您了,您赶紧去宣室殿,求陛下开恩!”

    卫长公主点头,哭着往殿外跑去,阿满一把抱过石邑公主,又吩咐乳母抱着诸邑公主,一起跟了上去。跑了一会儿,卫长公主就跑不动了,阿满放下石邑公主,又背起卫长公主跑,一口气跑到宣室。

    卫长公主哭着扑向太后:“祖母,不要杀我娘亲好不好?我不要娘亲死,不要……”

    “来人,将三位公主送到长乐宫,哀家亲自照看!”王太后吩咐道。

    “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卫长公主急得直跺脚,见有宫人上前来抓,她径直往内寝跑去,她身板小,手脚灵活,跑得还快,几度从内侍的手里滑溜出去,跑进刘彻寝殿,一顿号啕大哭。

    一直魂不守舍的刘彻听到女儿的哭声慢慢醒过神来,招手示意卫长公主近前,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娘亲…娘亲……”卫长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亲怎么了?”

    “他们要杀娘亲……”

    刘彻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了,撑起身子问:“娘亲现在在哪儿呢?”

    “被他们关在寝殿里出不来”,卫长公主抓住刘彻的手边摇边哭:“爹爹,救救娘亲好不好?我不要娘亲死,不要……”

    刘彻伸手去帮她擦眼泪,转头吩咐道:“传朕口谕,卫夫人失心疯,立即打入冷宫,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

    元伯赶紧派人过去宣诏,王太后怒不可遏,进殿找刘彻理论:“她都要杀你了,你还要护她到什么时候?”

    “母亲!”刘彻心痛道:“她这么做,死一万次都不为过,可孩子还小,杀了她,您让三个孩子以后怎么办?”

    母亲要杀父亲,父亲又要杀母亲,到头来受苦受罪的还是几个年幼的孩子。

    “祖母”,卫长公主上前拉着太后的衣袖,又跪下来恳求:“令仪求求您,不要杀娘亲好不好,祖母……”

    纵然再恨,也抵不住孩子的多番哭求,着实让人心疼,王太后终究还是心软了:“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哀家绝不饶她!”说罢叹了一口气,带着三个孩子回了长乐宫。

    想起卫子夫最后看他的目光,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顷刻间毁于一旦,刘彻心痛难当,忍不住掉下眼泪……

    刺杀的消息传来时,卫青在建章营得到消息后迅速赶到未央宫,在宫门口碰到了正要进宫的平阳公主,他赶忙行礼,平阳没理他,甩了一个脸子就往宣室的方向,她乘着辇,卫青只能步行,他想搭句话都没机会,很快就被甩开了。

    卫青赶到宣室时,平阳还在殿内,他只能在殿外跪着,没跪多久,平阳出来了,他赶忙唤了一声“公主”,可平阳只是冷哼了一声,便气呼呼的走了。卫青本想求她帮一帮阿姐,眼见着也是不能了。

    齐心近前请卫青进殿,卫青扣头起身,向他道了一声谢,进殿后见到刘彻躺在榻上,再次跪下:“臣替姐姐请罪!”

    刘彻摆手,说道:“你姐姐的事跟你们无关,你放心吧,朕不会牵连你和你们卫家!”

    “臣谢陛下隆恩”,卫青又磕了一个头,将头压低了说:“可否让臣见姐姐一面?”

    “她受人蛊惑,对朕有些误会,此时你不宜见她”,刘彻想了一下,又说:“让她在冷宫待一段时间,等她想清楚了,朕会放她出来的!”

    卫青放下心来:“陛下恩德,臣无以为报!”

    “卫青,朕是怎么对你姐姐,怎么对你和你们卫家的,你都看在眼里,宫里宫外妒忌眼红的人不少,难免会有人挑拨离间,切记,不可轻信!”

    卫青双手抱拳:“臣谨遵陛下教诲!”

    “回去吧,把去病也带回去,这阵子就别进宫了,朕累了……”

    卫青应允,行礼退了出去,又将齐心请到一旁问道:“陛下的伤势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未伤及要害,只是刺得略深了些,静心调养些时日即可,并无大碍!”

    卫青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齐心却能领会,小声道:“太医只能医治身体的上,不曾医治心里的,可陛下心里的伤怕是要比身体上的严重多了……”

    卫青顿悟,方才刘彻说话的状态老气横秋的,总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他还以为是他想多了,原来是心病。卫青心疼他,却也无能为力,叹了口气便去昭阳殿接霍去病。

    ……

    椒房殿

    陈娇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焉答答地躺在床上。折腾了一天,她累了,很累很累,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她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家门口的炸鸡和啤酒,薯条和可乐,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来去自如,就她点儿背,啥都没有不说,穿越到陈阿娇身上,还遇上那么对渣男渣女,太晦气了。

    咯吱一声,寝殿的门被人推开,元伯进殿道:“废后陈氏接诏!”

    “有屁就放!”陈娇躺在床上不动,皇后都废了还整那些没用的,老娘脖子痛,没兴趣陪你们玩儿。

    元伯瞅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继续道:“奉陛下诏,废后陈氏用妖术迷惑卫夫人心智,挑拨离间,罪无可恕,立即赐死!”

    陈娇惊坐起来,骂道:“你们又给我乱扣什么帽子呢,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元伯欠身:“卫夫人行刺陛下是受你的指使,罪证确凿!”

    “卫子夫行刺皇帝?”陈娇诧异,她还真如史书上写的那般刚烈果断,说干就干,没有丝毫犹豫的,没辜负她的期望!又道:“她刺杀皇帝关我什么事?你们凭什么说是我指使的?”

    “卫姬是去了椒房殿以后才去宣室殿刺杀的陛下,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元伯很疑惑。

    陈娇笑了起来:“要问你该去问你们的皇帝,这都是他自己造的孽,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罢了!”

    元伯没有应她的话,一招手,殿外就进来了两名内侍,手里还捧着一条白绫。

    陈娇惊恐:“造孽的是你们的皇帝,你们凭什么杀我!”

    内侍不理会她的质问,捧着白绫上前,皇帝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还活着干什么!

    “我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你们杀了我,是会遭天谴的……”

    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元伯记得是在长乐宫,她生得活泼可爱,讨人喜欢。她的母亲是长公主,窦皇后的独女,她是窦皇后唯一的外孙女,说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生生被母亲的贪婪葬送。她出身尊贵,长于绮罗,嫁与太子,尊封皇后,在万千宠爱之下,她活泼骄扬,任性乖张,像极了她娇纵任性的母亲,却又比不得母亲聪明狡诈。

    元伯心疼她,因为她不太聪明,所以并不十分恶毒,明里暗里,他总是会帮她一帮,可她又实在不聪明,不管别人怎么帮,她始终扶不起来,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他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仙女,如果有的话,但愿仙女能渡她一渡,让她下辈子变个聪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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