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进城后,卫青着令张达和李息安置将士,带着公孙贺和霍去病一起进宫,霍去病进宫后直接去了昭阳殿,他和公孙贺去宣室复命。

    “卫青,朕就说没有看错你”,刘彻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总算给朕挣了口气!”

    卫青入城之前便已经了解过各路大军的战况,李广遭遇匈奴主力,全军覆没,公孙敖和苏建、李蔡这一路斩首虏两千余人,损兵两成,算是打了个平手,唯有他这一路是个胜仗。

    “陛下雄心壮志,威震四海,臣是仰仗陛下的雄威才能打赢这场仗”,卫青拱手道。

    他总是这么谦虚,刘彻越看越喜欢,又说:“朕打算加封你为关内侯,你加把劲好好干,下次给朕赢一场大的。”

    “多谢陛下!”卫青沉思了片刻,又跪下道:“陛下于臣恩同再造,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定当再赴沙场,万死不辞,然,臣有一个请求,还望陛下恩准。”

    “你说!”刘彻转身去看墙上挂着的舆图,开始寻思下一次的作战计划。

    卫青睇他一眼,继续低头道:“关内侯一爵臣愧不敢受,愿以此战之功换取姐姐平安喜乐,臣冒死恳请陛下让臣接姐姐出宫奉养!”

    刘彻蓦然抬首瞧他,和颜悦色变得阴戾冷肃:“卫青,你越界了!”

    卫青不敢抬头看,立时稽首大拜:“臣罪该万死!”

    殿中一片沉寂,刘彻看着卫青趴在地上,又想起卫子夫的决绝冷漠,心中似有一团火,无处发泄,忿忿摆手:“去瞧瞧你姐姐吧,她出来了。”

    “多谢陛下!”卫青再度叩首,起身退出殿外。

    门口等候的公孙贺见他出来,忙跑过来问情况,卫青却是不答,径直往昭阳殿的方向去。

    他知道刘彻这个时候不会重罚他,所以才想试一试,刘彻的态度让他明白,接姐姐出宫的计划并不可行。

    来到昭阳殿,公孙婵最先带着孩子迎了出来,其他人陆续围上。卫青抱了抱两个孩子,安抚公孙婵,又与众人一一叙话,最后才到自己的姐姐。

    卫子夫立在门口,笑容温婉地瞧着他,她身着红色曲裾,外罩一件雪色深衣,喜庆的着装掩不住她纤瘦的身形,温和的笑容化不开她眉眼间的清冷与惆怅,她当真变了许多……

    知道姐弟二人久未见面,少不得有话要说,便各忙各的去了。卫子夫拉着卫青询问了他在战场的情况,以及有没有受伤之类的,得到了卫青平安的答复,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

    “阿姐,你和陛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卫青终于把积攒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卫子夫哭了一会儿,慢慢控制住情绪,摇头道:“是我不好,我一时冲动,不小心伤了他,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我听公主说,你是听了陈皇后的挑拨离间,以为陛下会对你和孩子不利,所以才……阿姐,是这样吗?”

    前世的下场,卫子夫无法言说,也不能言说,心中委屈,只能趴在他的肩头痛哭,希望他不要再问了。

    “既然知道是挑拨离间,阿姐也出了冷宫,为何还不愿与陛下和好呢?”卫青实在不懂。

    卫子夫知道,今日她若不给个说法,卫青是不会罢休了,她极力忍住心中伤痛,将自己从前世抽离,思考当下。

    她拭去眼泪,抬起头道:“阿青,田蚡和窦婴的下场你看到了,你有想过咱们家以后会是什么下场吗?”

    卫青皱眉,心中困顿不已。

    “一个是他的亲舅舅,一个是他的表叔,他尚且说弃就弃,咱们家又算什么呢?”

    卫子夫别过脸去,深呼吸控制情绪:“陈皇后挑拨离间不假,却并非空穴来风,他现在用得上咱们,自然是什么都好,可如果有一天他用不上了,他会如何对你,你想过吗?”

    田蚡之死或许罪有应得,可窦婴的死实在令人惋惜,刘彻一手提拔他做了太尉,却又毫不犹豫的将其赐死,背后的原因他大概能猜到几分。

    卫青心中酸涩,却又无可奈何:“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卫子夫苦笑:“你不是窦婴,也不是田蚡,我也不会让咱们家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所以阿青,别再逼我了,我和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能再错下去。”

    卫青忽然想起当初进宫时,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可她当时没得选,不得不被迫进宫,现在的她又和从前一样了,她终于有的选了,他又怎忍心再逼迫她呢?

    从一开始就错了,多么凄凉和无奈的一句话啊,或许她从来就没喜欢过皇帝,所以才不肯相信皇帝,这么多年的琴瑟和鸣不过都是委曲求全地逢场作戏,为了他,也为了这个家……

    “阿姐”,卫青握住她冰凉的手:“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卫子夫紧紧攥住他,以前错了便错了,到此为止吧,从此以后她与那人老死不相往来,她会安心抚养三个孩子长大,直到她们出嫁,卫青和去病也会是他的得力助手,仅此而已,不会再有皇权争斗,也不会再有同室操戈,他们……好聚好散!

    ……

    天将见黑,宣室殿内燃起了数盏宫灯,灯火辉煌将四周衬得如同白昼。

    刘彻枯坐了好一会儿,方才将心底的那团火消散,又想起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商议,便问:“卫青在哪儿?”

    元伯说道:“卫将军还在昭阳殿。”

    “去多久了?”

    “快两个时辰了。”

    “怎么去那么久?”刘彻看了一眼窗外。

    元伯犹豫,说道:“今日卫姬在昭阳殿举办家宴,说要给卫将军庆功。”

    刘彻愣了一下,脑子里不自觉地闪现出很多前世家宴的画面,心里又不是滋味。

    他还以为她性子变了,不喜欢这些热闹,不会再张罗了呢,可她不仅张罗了还不叫他,甚至都不知会他一声,她是彻底将他排除在外了!

    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一口气怎么都倒不过来,刘彻越想越憋屈,再是坐不住,起身吩咐道:“摆驾,去昭阳殿!”

    家宴少了他,那叫哪门子家宴?!

    元伯慌忙传来软舆,扶刘彻上去,心底却在打鼓,但愿这次有卫将军在场,别再闹出什么事才好,他是真怕他们俩人见面!

    心里又埋怨起卫子夫来,好端端地举办什么庆功宴?陛下不会办吗?她办也就算了,该叫的人不叫,不该叫的全叫了,一天到晚净出幺蛾子!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早晚要被她害死!

    昭阳殿内,众人正在吃酒,一家人其乐融融,忽闻刘彻到访,众人诧异,不约而同看向卫子夫。

    卫子夫也怔了一下,脸上瞬间冷了下来,她想起身走,奈何当着孩子和家人的面,这样有了场面太难看,反叫卫青为难,不得已起身前去行礼。

    难得见她没有扭头走,刘彻心里好受了些,走近她伸出手,欲扶她起身,卫子夫却视而不见,径自起身低着头退到一边,依旧不看他。

    刘彻略显尴尬,又吩咐其他人起身,转而一把拽过卫子夫的手强拉着她一起到上座坐下。

    各自落座后,刘彻照例与他们攀谈起来,大家也积极配合着,聊着家常,一人一句氛围也不算太差,唯有卫子夫一言不发,一个人喝着闷酒,不多时便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席,场面略微有些尴尬。

    刘彻面上不大好看,众人看在眼里,心中惶惶,卫长君赶紧把话头带了去病身上,把场面圆了过去。

    酒过三巡,刘彻隐约有些醉意,情绪还是不大好,卫长君给弟弟妹妹使了眼色,大家陆续请辞离开,殿中唯余刘彻和卫青两人。

    刘彻确实喝高了,下座与卫青同席,拍着他的肩膀问:“卫青,你说你姐姐是不是一头倔驴?世上最倔的驴?”

    这个时候,卫青除了点头,也没什么其他的话好说,他也尝试去劝过,实在无能为力。

    “你凭良心说,我对你姐姐怎么样?她要星星我给她摘星星,要月亮我给她摘月亮,我为了她连皇后都废了,可你看她是怎么对我的?就为了别人挑拨离间的几句话,她就要杀我!”刘彻说着,眼睛也红了:“就这样,我也没有计较,我把她从冷宫接出来,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还给我甩脸子,宠妃做成她这样,你见过吗?”

    卫青跪下道:“臣替姐姐请罪!”

    “卫青”,刘彻拉起他:“你是你,她是她,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你都别信,你跟着我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我发誓,我向你保证,我也会好好待你姐姐的!”

    “臣多谢陛下!”卫青心里实是感激他对他姐姐的好,也为不能帮他排忧解难而深感自责。

    “你记得我说的话就好!”刘彻跟他碰了一杯,喝完便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去跟你姐姐说会儿话!”

    卫青喝了酒,扶着颤巍巍的刘彻起身,交给元伯,目送他去了内寝,又叮嘱了宫人几句,这才行礼退下。

    元伯扶着刘彻到了寝殿门口,教守在门口的东儿拦住:“卫夫人喝醉了,已经歇下了,怕是不能服侍陛下就寝,还请陛下移居别处暂歇吧!”

    “放肆!”元伯喝道:“敢挡陛下的路,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不等东儿回答,左右上来两个内侍,直接将东儿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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