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元年九月,天子正式下诏推恩,藩国始分,子弟皆侯。

    推恩令一下,刘陵立刻飞书给自己的父亲,要他联络各地诸侯王,共谋大事。

    自古以来,削藩就是诸侯王的大忌,先帝削藩引发的七国之乱尚未远去,刘彻现在又来这一出,无疑是帮了他们的大忙,尽管推恩这一招很巧妙,但本质是一样的,但凡有些远见的,都不会坐以待毙,若能说服诸侯王再来一场七国之乱,刘彻这个皇帝也就做到头了。

    这样想着,刘陵的心情自是极好的,晚膳召槐安过来陪同,饮了一些小酒。

    秋意深浓,寒夜料峭,男人的怀抱异常温暖,酌酒微醺恰到好处,刘陵正要与他温存一番,寝阁的门便被人扣响了。

    “翁主,郭解求见!”门外传来侍女的通报生。

    “夜深了,让他明日再来!”

    “郭解说有要事求见!”

    槐安的吻慢慢深入,刘陵的脑子却在此刻清醒了,推开槐安道:“等我回来!”

    槐安素来乖觉,不说不问,转身入帐。

    刘陵整理好妆容,去到正厅,见到了深夜而来的郭解。

    他身材矮小,生得也黑,今日又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裳,显得像做贼一样,还搅了她的好事,刘陵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厌恶。

    郭解面色凝重,作揖道:“深夜叨扰翁主,还望翁主恕罪!”

    “无碍”,刘陵请他入座:“郭大侠深夜到访,找我有何事?”

    侍女送来两杯茶水后退了出去,大门被关上,隔绝了外头的风声,屋子里恢复一片沉寂。

    郭解捧着耳杯道:“翁主可知迁茂陵令?”

    借着烛火昏黄的光,刘陵打量指甲上的丹寇:“迁到你这儿了?”

    “翁主英明,新的迁徙名单前几日已经下来了,里面确实有郭某的名字。”

    刘陵笑道:“都说你郭解行侠仗义,乐善好施,我瞧着也不尽然嘛,一个游侠家里的资产能达三百万,你这本事不小了。”

    提到这儿,郭解面上有些许窘迫:“翁主明鉴,郭某家里没有这么多钱!”

    刘陵蹙额:“没钱他们能找上你?”

    迁茂陵令可是有明确规定资产达三百万以上的富户才会迁至茂陵。

    “这便是郭某来找翁主的地方”,郭解放下茶水,态度诚恳:“郭某想请翁主帮我在陛下面前陈情,将家中的情况如实告知。”

    “你只是一介百姓,家产也不多,陛下却非要你迁去茂陵,你就不想想这是为何?”

    刘陵稍作停顿,轻笑:“怕不是你郭大侠名声太大,让他起了戒心,所以才要敲打你呢。”

    “他就算敲打我也要有合理的名目,郭某既不符合标准,他凭什么让郭某迁去茂陵?”郭解喝了一口水灭火。

    “谁让他是陛下呢!”刘陵叹息,低头浅啜了几口茶水:“你同卫青交好,如今他是长平侯,深受陛下宠信,说的话比我管用多了,你为何不找他帮你陈情?”

    郭解眼眸微垂:“他现在和陛下一个鼻孔出气,郭某找了他也没有用。”

    厅内烛火轻曳,光线恍恍,刘陵摩挲着耳杯,又道:“你深夜来找我,想来是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可我想劝你一句,此事还是听从朝廷的安排吧,别白费心思了。”

    郭解紧了紧手里的耳杯,心里不甘:“若是郭某孤身一人也就罢了,可郭某家里还有一个老母,她在老家住了一辈子,老了却要背井离乡,郭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刘陵眸光微暗:“皇帝雄心壮志,咱们都是他刀板上的肉,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当刺头,免得叫他起了杀心。”

    知她是不愿意帮忙了,郭解低头沉默须臾,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起身作揖:“今日多谢翁主提点,夜深了,郭某就不叨扰翁主了,告辞!”

    刘陵没有阻拦,该说的她已经说了,皇帝摆明了要找他的麻烦,她就是出面说情也无济于事,且皇帝既然对郭解起了戒心,她这个时候凑上去,平白叫皇帝疑心,怎么想都不值当。

    出了淮南王府,郭解仍旧觉得不甘心,几经犹豫,还是打道去了长平侯府,虽然卫青和皇帝同气连枝,不一定会帮忙,可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这一趟比郭解想得容易许多,卫青深夜接待了他,在他提及年迈的老母此番搬去茂陵便是有去无回以后,卫青答应试一试,帮他陈情。

    郭解想,在长安这么多达官贵人里头,卫青算是有情有义的一个,只要卫青愿意帮忙,想哪怕最后事情依旧未成,他也认了。

    ……

    九月中旬,东儿和豆如意大婚,皇后长御嫁给郎中豆如意,卫子夫亲自为其添妆,在椒房殿为其送嫁。

    “我说让你过完年再嫁,你非要年前嫁,说什么想和他一起过年,你就不想想我舍不舍得,真没良心!”卫子夫替她梳头,嘴上埋怨着,心里却是替她高兴,前后两世的缘分,实在难得。

    东儿转过身,抱住她哭的稀里哗啦,若是以前,她当然不敢提这样的要求,可这些年她已经被卫子夫惯坏了,脾气大了,也敢顶嘴,还敢把眼泪鼻涕往她身上蹭。

    看她这样,卫子夫也掉下眼泪:“你要是也不舍得,今天就别嫁了,过完年再嫁也不迟。”

    东儿赶紧松开她:“不行,他母亲都等着急了,奴婢再不嫁,他们家就过不好这个年了。”

    “豆如意的鬼话你也信,你今天就不嫁,你看看他们家这个年是过还是不过?”卫子夫调侃。

    “哎呀!”东儿撒娇脸红,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卫子夫笑,继续给她梳头。

    前世东儿出嫁是四月份,现在是年底,其实东儿不说她也知道,她和豆如意情意早定,婚事拖到现在,都是为了她。

    前后两世,东儿从入宫起就陪着她,在冷宫的那段日子是她陪着她,开导她,她才熬过了那么多难熬的日子,这份情义是谁也比不了的。

    梳了头,便有嬷嬷过来给她上妆,卫子夫去换了身衣裳,领着椒房殿所有人给她送嫁,夫妻二人给卫子夫磕头,卫子夫说了些家庭和睦,白头偕老之类的话,将她送上了婚车。

    目送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驶出长秋门,卫子夫转身入殿,瞧见了身后的颜琦,边走边道:“这几日辛苦詹事了。”

    东儿这次出嫁,嫁妆全是卫子夫一手置办的,颜琦作为詹事,自然责无旁贷,欠身道:“臣职责所在!”

    卫子夫瞥他:“本宫听闻詹事还未曾娶妻?”

    颜琦欠身:“劳皇后娘娘记挂,已经在相看了。”

    “那是好事,等詹事娶亲了,知会本宫一声,本宫也给詹事送上一份厚礼!”卫子夫笑道。

    “多谢皇后娘娘!”颜琦拱手。

    “不客气”,卫子夫又道:“上次与詹事约定的三个月,如今期限快到了,关于本宫的那些谣言詹事查的如何了?”

    颜琦默了,跟着她入了正殿,跪了下来:“臣有罪!”

    卫子夫睨着他:“没查出来?”

    “臣愚昧无知,此前误信传言,对皇后娘娘多有不敬,请皇后娘娘恕罪!”

    卫子夫哼了一声:“那就同先前说好的,本宫的名声是被你给败坏掉的,还劳烦你想办法给本宫更正一下”,说完出了正殿,往内院去。

    颜琦作揖送她,他其实有去查过,只不过前皇后的名声也不大好,且又故去,时过境迁,除了刺杀一事,其他的事早就查不到什么实据,都是各说各有理。而刺杀一事皇帝强行大事化小,不许旁人再提,他又能说什么呢?

    虽说之前的事查无实据,不过从这几个月的接触看,她是有些脾气,却不像传言中的那么不堪,之前那些事矛头处处指向她,想来是有什么误会……

    颜琦抬头看着她远去的倩影,想起之前对她的攻讦和诋毁,心中有愧,起身离去。

    新年过后,卫子夫意外收到了颜琦送来的一卷竹简,打开一看,手边赫然写着《贤后赋》三个字。

    她感觉奇怪,一字一句通篇看完,差点气到吐血,直接将竹简扔了出去:“他这是想替我正名还是想臊我呢?让他重写!”

    写的什么东西?

    跟枚皋的《戒终赋》比差远了!

    头一回见皇后发火,长御采薇不敢耽搁,捡起竹简原样送还给颜琦:“皇后娘娘请詹事重写。”

    颜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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