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盛气凌人,不笑的时候更显威严,公孙婵被她唬得不知所措。

    卫子夫上前将公孙婵护在身后,扶着平阳笑道:“婵儿自是希望公主觅得佳婿的!”

    平阳抽出手,不要她扶,眼睛还是盯着公孙婵。

    卫子夫又道:“公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当然是来看本宫的嫁妆!”

    嫁妆?

    这就是确定下来了?

    公孙婵微微抬头,又对上平阳生气的眸子,立即把头低下了。

    “既然是看嫁妆,那就去椒房殿吧,我和姐姐详细说说!”卫子夫给采薇使了眼色,挽着平阳公主往椒房殿去。

    见二人走远了,采薇说道:“夫人别怕,皇后娘娘会护着您的!”

    公孙婵松了口气,看着采薇扯开一个笑容,又把目光瞥向孩子。

    出了花园,二人上了沧池拱桥,卫子夫道:“公主当真决定嫁给汝阴侯了么?”

    “本宫嫁了,不正好遂了你们的意了么?”平阳心里仍不痛快。

    卫子夫笑道:“我自是希望公主能有一段好姻缘的,可出嫁的毕竟是公主,姻缘好不好只有公主自己才知道。”

    平阳说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和夏侯颇不是好姻缘?”

    卫子夫直言道:“汝阴侯虽好,可若公主不喜欢,便算不得好姻缘!”

    平阳暗自思忖,她对夏侯颇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是母后希望她嫁,长安又寻不到更合适的列侯,所以才举棋不定,现在倒是叫她一句话给说明白了。

    下了拱桥,二人转入回廊,卫子夫没有打扰她沉思,卫青和公孙婵的以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她不想耽误她,却也不想她嫁给一个配不上的人。

    她是世间最尊贵的公主,值得世间最好的儿郎,可谁又是这世间最好的儿郎呢?

    卫子夫也不知道。

    平阳公主直接向太后表态不喜夏侯颇,皇太后即便再喜欢,也不会强逼女儿嫁人,赐婚之事无疾而终。

    卫子夫也暂停筹备婚事,将精力转向了别处,她曾答应太后要遴选家人子为皇帝开枝散叶,开春便要开始了。

    公孙婵本以为只要平阳公主出嫁了,卫青就能彻底死心,她就能和卫青好好过日子,她满以为平阳公主和汝阴侯的婚事定下了,可等到的却是婚事告吹的消息,心里又开始惶恐不安。

    “连汝阴侯都瞧不上,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公孙婵心里很是不解:“莫不是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从未央宫出来,卫青陪她坐在马车上,知道她疑心病又犯了,他靠在马车上,闭上眼睛装睡,全当听不见,不做任何回应。

    公孙婵细细打量他的神色,他情绪没有任何变化,心下不甘心,又问:“她喜欢的人真的不是你吗?”

    卫青睁眼正对上她不安的眼眸,体谅她孕中多思,没有动怒,伸手覆在她手上:“不会的,别胡思乱想了。”

    “你跟她相识多年,你说她喜欢的人会是谁呢?”公孙婵注视着他。

    卫青沉默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对平阳公主从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却不想再多解释,她听不进去。

    公孙婵看出他不高兴,心中有些害怕,执起他的手贴在腹部:“夫君,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卫青温和一笑,让公孙婵靠在肩上,彼此相拥。

    她若寻到了可以与她心意相通的人,他祝福她,如果没有,他也希望她能平安顺遂。

    ……

    在采选家人子这件事上,卫子夫不似前世那般上心了,只是将意思传达下去,自有少府和永巷的人去筹办,章程一律照旧,人选上来,她再亲自过目即可。

    前世她做这些是为了刘彻,如今她做这些只是想给太后和朝臣一个交代,刘彻喜不喜欢不重要,能不能开枝散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谁都不可以再伤害她的孩子,包括刘彻。

    这日天气晴好,孩子们自己在一起玩,卫子夫处理完宫务,难得闲暇,便让人在前院置了茶几琴案,闲弹细品,愉心愉情。

    “娘娘,詹事求见!”宫人趋步来禀。

    “传!”卫子夫应了一声,转而问采薇:“你想听什么?”

    “多谢皇后”,采薇给她添上一杯茶水:“上回听娘娘弹奏的凤求凰,奴婢意犹未尽,还想再听娘娘弹奏一次。”

    卫子夫坐直腰身,素手置于弦上,静默两息,十指陆续在琴弦上旋转跳跃,灵巧如同精灵轻舞,在琴弦上开出绚烂春花,芬芳馥郁自花间缓慢溢出,似娟娟晴雪沁了满园。

    颜琦步入院中,一缕轻柔的旋律入耳,心尖微微荡漾,一股热流涌入全身,他素好音律,这首曲子听得多,很少会有这种耳目一新感觉。

    他在入口处停顿半晌,调整心态,原本忐忑的心情变得愉悦,他缓缓走近,没有打扰,只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听她在琴音里痴迷沉醉,动情演绎这首天下名曲。

    少时,动人的旋律戛然而止,一缕轻音响起:“詹事今日来找本宫,可是有事?”

    颜琦醒神,握了握手里的竹简,拱手送出:“文章已经改好,请皇后娘娘过目!”

    卫子夫看着他手里的两卷竹简蹙额,采薇起身将其取来,奉与她,她颦眉道:“有劳詹事了”,这才展开揽阅。

    这一次的内容比之前还多一卷,名字也从《贤后赋》改成了《皇后赋》,卫子夫粗略扫过一遍,文辞生动,笔底生花,确实比之前长进不少,又仔细默读一遍,又觉得书中人物形象华美大气,宛若神女在世,好是好,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院子里一时安静无比,颜琦垂首而立,心情又开始忐忑起来,若论辞赋,他比不得司马相如和枚皋他们,当初为了给她正名才写了这篇赋,现在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卫子夫不擅辞赋,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正要再读一遍,瞧见刘彻不声不响地进了院子,立刻起身,颜琦也由此反应过来,跟着卫子夫行礼。

    “平身吧!”刘彻扶起卫子夫,觑着颜琦:“你们在做什么?”

    卫子夫将手里竹简递给他:“你看看这篇文章如何?”

    “谁写的?”刘彻问。

    “你先看了再说!”卫子夫没有直接回答。

    刘彻打开竹简,掉了个头,细看起来。

    给他的是第二卷,卫子夫又拿起第一卷重新看。

    颜琦看着他们,额头冒汗……

    “文辞斐然,写的不错……”刘彻看完一卷,又看看反面:“写给谁的?”

    哈!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卫子夫取走刘彻手里的竹简,没有回答,合着手上的这卷一起还给颜琦,皮笑肉不笑:“陛下的话你听到了?回去再品品!”

    颜琦愣愣地接过,又看了刘彻一眼,终是无奈,行礼离开。

    这两篇辞赋,他也知道夸大其词了一些,可若不这么写,他还能怎么写?不怪他弹劾她,她之前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照实写更加拿不出手了。

    刘彻大概看明白了,问道:“他写的?”

    “对呀!”卫子夫坐了下来。

    刘彻也坐下来:“写给你的?”

    “不像吗?”卫子夫反问。

    “你这脸皮真够厚的!”刘彻打趣,欲要喝茶,却不慎被茶水烫到,又放下茶水,大笑起来:“朕还以为他写的是西王母,哈哈哈哈……”

    卫子夫没忍住笑,不小心呛了一下,采薇赶紧过来给她拍背。

    卫子夫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擦嘴:“我的脸皮再厚也没你的厚,我这可都是跟你学的!”

    “你少赖朕,朕可没逼着别人给朕做赋!”刘彻还在笑。

    前世枚皋给她做过一篇《戒终赋》,最多只是拿她和尧舜二妃,周氏三母作比,颜琦直接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都成瑶池神女了。

    “我可没逼他!”卫子夫嘴硬。

    她不懂辞赋,只是对比去看,有枚皋的珠玉在前,她挑剔一下又怎么了?谁让他要写呢!

    卫子夫望着他:“这个时候你不在宣室待着,来椒房殿做什么?”

    “朕没事就不能来吗?”刘彻问。

    卫子夫懒得理他,起身去擦拭琴弦。

    刘彻确实没事,在宣室看东西看得头疼,过来消遣一下,又说:“琴都拿出来了,你也给朕弹一曲吧?”

    卫子夫被他气饱了,才不想给他弹,擦完琴的正面,又去擦琴的背面,正认真着,后背忽然被人贴上,整个身子慢慢腾空,她惊道:“你干什么?”

    刘彻将她挪到一边:“你不弹朕来弹,想听什么?”

    她一贯嘴硬,直接动手比跟她软磨硬泡容易得多。

    卫子夫在旁边的几案旁坐下,生气不答,须臾,耳边想起绵远悠长的乐曲,一听便知是《越人歌》,她回头看他。

    刘彻手上拨着琴弦,面上带着笑容,深情凝视着她,他知道她喜欢这首《越人歌》,特意为她奏这一曲只是想告诉她,他们的过去并不是只有痛苦,也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前世这首曲子他们经常弹,或是他弹她唱,又或是两人合奏,曲调一响,那些琴瑟和鸣的画面就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闪现。

    卫子夫将头偏向一边,不愿再看,更不愿再想。他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狼,她已叫他骗过多次,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刘彻早已习惯她的倔强和抵触,只要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避而不见,他愿意忍让,心情不好的时候逗逗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乐意哄着她,她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以后的日子还长,他相信她会原谅他的。

    殿外曲调悠扬,氛围还算和谐,可暖阁里就不一样了,小小的刘据扯着诸邑的头发胡闹,石邑哄了半天他也不松,诸邑由痛生怒,直接推了他一把,刘据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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