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出征了,细君的事也定下了,卫子夫清闲下来,看着石邑整日在她眼前晃悠,又开始琢磨起她的婚事来。

    狩猎招亲回来后,她和石邑聊过一次,石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刚开始觉得不错的人,去了一趟猎场就都看不上了,还说想找她爹这样的,怎么可能?打死她都不会同意!

    她觉得不是人的问题,而是狩猎,石邑本身就不喜欢狩猎,又有去病在现场做对比,发现不了那些人的优点也很正常,于是卫子夫打算将这些人单独召进宫来,让石邑再接触看看,没准想法又不一样了。

    最先请来的人是萧寿成,前世他是石邑的夫婿,当然是首选,卫子夫和石邑说的时候,她起先还有些不乐意,直到见了人以后态度才有所好转,二人约着一同去花亭作画,诸邑见了也凑了过去。她没有打扰他们,带着阳乐去昭阳殿探望细君。

    再回来时,石邑还在花亭作画,萧寿成已经走了,卫子夫凑了过去,看她画的是一个人,雏形已经勾勒出来了,这会儿正在润色,像是她自己坐在栏杆上的样子,画的恬静秀气,有模有样。

    她抚摸着女儿的长发:“这是萧寿成画的?”

    石邑笑着点头。

    “这次感觉如何?是不是跟上次不一样?”

    石邑举起画笔想了片刻,说道:“他和我一样,确实不擅长骑射,可人还是很好的,画的画也不错。”

    卫子夫笑道:“这就对了,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你既要看他的优点,也要看他的缺点,综合考虑之后再决定这个人要不要嫁。”

    “那我想再看看!”石邑望着母亲。

    “好,娘慢慢给你安排!”卫子夫拍拍她的手,让她继续。

    能有两句好话就说明有转机,让她慢慢看吧,只要她愿意看,就不怕她找不到喜欢的。

    ……

    元狩二年春,霍去病率军抵达陇西,休整两日后,率领一万骑兵出陇西郡,越乌盭山,讨伐遬濮,涉狐奴水,转战六天,急速行军千余里,以摧枯拉朽之势踏破匈奴五国,斩杀遬濮王,险些生擒单于次子呴犁湖。

    紧接着,汉军长途奔袭越过焉支山,在皋兰山与匈奴主力展开决战,斩匈奴折兰王,卢侯王,浑邪王败逃,俘虏浑邪王子、相国、都尉等人,缴获休屠王部祭天金人,大获全胜。

    战报传回长安时,刘彻加封霍去病食邑两千二百户,命其在陇西郡稍作休整,以备再战。

    喜讯一经传开,冠军侯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送礼道贺的人一批接着一批,花樱子怀着身孕料理不过来,只能把九儿请过来帮忙,卫长公主也时不时会过来照应。

    这日忙完外头的事务,九儿进来后院,见卫长公主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坐着吃梨,不见花樱子,问道:“她又去睡了?”

    卫长公主点点头:“刚刚吃了几块母后送来的点心,全都吐了,我看她脸色不好,便让她去躺着了。”

    九儿透过窗牗往寝阁瞧了一眼,看到花樱子侧卧的身影,不由叹气:“平常那么爱吃的一个人,现在吃什么吐什么,怎么办才好?”

    卫长公主道:“她害喜怎么会这么严重?我害喜的时候也没像她这样。”

    “每个人不一样吧,也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福气,丈夫贴身伺候着,家里十几个厨工,变着花样给你弄吃的,就这样什么害喜的毛病也治好了。”

    卫长公主笑道:“我说把她接我哪儿去养着,她不去,给她送厨子过来,她又不要,问她想吃什么做了给她送来吧,她总说没胃口。”

    “你快别忙活了,她这儿什么都不缺,就缺霍去病,也不知道这个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九儿是真心疼花樱子,打仗的时候消息传不回来,她怀着身孕在家里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好不容易打了胜仗人还是回不来,还得打下一仗,老这样吃不好睡不好的,能有胃口才怪!

    提到这些,卫长公主也没心情吃东西了,男人在外打仗,女人在家生孩子,明明都是拿命在搏,可男人就是比女人重要,女人就得体谅男人,不体谅就是不懂事。因为没让曹襄去战场,她已经被姑母明里暗里提点了好几次,不想再提这些事了。

    元狩二年夏,霍去病开启了河西的第二战,这一战从北地郡出发,西向进击,急速深入匈奴腹地,采用大纵深入外线迂回的作战策略,度过黄河,越过贺兰山,途径沙漠,绕道居延海,再沿弱水向南推进,深入匈奴境内两千余里,突袭浑邪王、休屠王军,大败匈奴。

    这一战,汉军歼敌三万余人,迫降单桓王、酋涂王及相国、都尉近三千人,俘虏小王、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数百人,浑邪王、休屠王率残部逃走。

    刘彻收到战报后大喜:“子夫,你这个外甥真了不起啊,不鸣则已,鸣鸣惊人,接下来朕就等着浑邪王、休屠王派使者过来投降了。”

    卫子夫正在给去病的孩子做小衣,说道:“这第二战也打赢了,你是不是该让他们回来了?”

    “回来干什么?”刘彻放下战报去喝水,说道:“到时候受降他还得去,一来一去的多麻烦!”

    “再麻烦你也得让他回来看看呀,算算日子,去病受降的时间差不多就到樱子临盆了,你总不能让樱子从怀孕到生孩子都见不到去病的面吧?”

    “他又不能替她生孩子,回来能怎么样?看两眼了又得去,来回的跑不辛苦?等把那边的事情都了了,回来再看不也一样?”

    卫子夫生气,放下手里的活说:“让他回来看看,樱子能安心些,妇人怀孕生子本就艰难,丈夫在外打仗,她整天提心吊胆的,你也体谅体谅她好不好?”

    “去病的本事她心里没数嘛?有什么好提心吊胆的!”刘彻还是觉得麻烦!

    啪——

    刘彻抖了一下,杯子里水溅到他衣服上,他扭头看着她,她手拍在几案上,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

    “你到底让不让他回来?”卫子夫再问。

    “回回回”,刘彻妥协,放下水杯,拂了一下身上的水渍:“多大点事儿,至于嘛,吓我一跳!”

    好好跟他说他不听,非得惹人发火,三天不挨骂就皮痒,卫子夫剜了他两眼,懒得再理他,继续埋头去做衣裳。

    在卫子夫的强烈要求下,元狩二年六月末,霍去病率领大军凯旋,刘彻命群臣自大将军下全部在城门口迎接,加封冠军侯食邑五千户,封赵破奴为从骠侯,高不识为宜冠侯,仆多为輝渠侯。

    接受完皇帝嘉奖诏令和朝臣的道贺,霍去病走向了侧边等待的曹襄和花樱子。

    曹襄迎上前去,拱手道:“祝贺你!”

    每次这个时候看见他,霍去病总觉得遗憾,如果他能跟他一起去,他会更高兴。

    “刘妙生了?”

    曹襄点头,笑道:“生了个儿子。”

    “恭喜!”

    “去看看樱子吧,她挺不容易的”,曹襄拍拍他的臂膀走了。

    霍去病看着站在马车旁挺着大肚子的花樱子,心中忽然有些动容,出征半年,除了打仗,他牵挂最多的便是她们母子。

    今日皇帝在未央宫设庆功宴为他们庆功,花樱子本该列席,可她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又不喜宫里拘束,一早便跟皇后请示过了今日不去赴宴,皇后也答应了。

    她早早的等在城门口,就是为了赶在他进宫之前看他一眼,见他走过来,她快走两步上去将他抱住,趴在他怀里暗自落泪。

    她以前没那么爱哭的,可自打怀孕以后,她总忍不住想掉眼泪,担心孩子,更担心他,又心疼自己,每每看到曹襄对卫长公主的百般呵护,她心里就无比羡慕,为什么自己当初要选择他?

    “有人欺负你了?”霍去病扶着她的肩膀问。

    花樱子摇摇头,人是她自己选的,她能怪谁呢?

    没有就行,想哭就哭吧,霍去病没再说话。

    发泄了一会儿,花樱子又慢慢控制情绪,松开他问:“还走吗?”

    霍去病摇头,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的高高隆起的腹部。

    “他在动,你摸摸”,花樱子执起他的手贴上肚尖儿。

    他凝神屏息,静静感受她的胎动,半晌道:“是个儿子。”

    花樱子擦了眼泪:“你怎么知道?”

    “他在你肚子里练功。”

    花樱子顿时破涕为笑:“万一要是个女儿呢?”

    “我教她习武!”霍去病收回了手。

    花樱子被逗笑,细细打量他,半年不见他瘦了好些,面上生了青茬,看着有些疲惫,又拿起他的手摸了一下脉,好在身子并无大碍。

    她委屈过,也抱怨过,可看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没有什么比他的平安更重要!

    简单叙过后,霍去病将大军交给赵破奴,让他带军进城,自己先护送花樱子回家,晚一点直接进宫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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