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什么?”

    “你唱什么我听什么。”

    卫子夫一时也不知道唱什么好,清了清嗓子,捡了牧民的歌谣用汉话来唱。

    她向来是聪慧的,尤其是在音律上,总能做到过耳不忘,听一遍就会,与牧民的沧桑空旷不同,她的嗓音清灵空幽,若空谷百灵,春风拂柳。

    刘彻俯身亲吻她的耳朵:“唱的真好。”

    卫子夫被他弄的有些痒,躲开他笑:“我唱完了。”

    “你都没唱几句,这就完了?”

    “这曲子本来就短,唱两句就没了。”

    刘彻没听尽兴,又说:“那再唱一首《野有蔓草》吧,可好?”

    这是一首恋歌,唱的是青年男女在草野上相遇、相知、相恋的故事。卫子夫心情好,便也依他: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曲目依然不是很长,但相比草原上的牧歌,她的嗓音更适合唱这些柔情蜜意的歌谣,令他心间泛起涟漪,刘彻拥着她说:“把脸转过来。”

    卫子夫想也没想便扭过头去,微微扬起脸看他,却分毫不错地印上了他的唇。

    心下一惊,她下意识将他推开:“你别闹,光天化日的,被人看见!”

    “这里没人!”刘彻勒停了马:“你自己看,哪里有人?”

    卫子夫被他弄的面红耳热,当真前后左右都扫了一眼,别说人了,连羊的影子也没有,稍稍放心。

    “我们回去好不好,这样会掉下去的。”

    “你别乱动就不会掉下去!”刘彻禁锢她的双手,将她的脸转了过来:“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是不是就像我们现在?”

    “放心,有护卫守着,不会有人过来打扰我们!”他再度覆上嫣红檀口。

    若是以前,她大概不会同他这般胡来,可今日她莫名地想放纵一次,做一回漂浮在天上的一片云朵,畅游云端的一只飞鸟,又或是流淌在茫茫草原上的一阵清风,一条溪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当挺立的山尖尖刺破红艳艳的日头,夕阳的金光洒遍整个草原时,牧民们陆续赶着牛羊归家,卫长公主和霍去病也慢慢远离了人群。

    四下阗寂无声,安静得可以听见微风拂过草野,如海浪般此起彼伏的翻涌声。

    “我们的事不是说好了先不告诉他们的么?”卫长公主低着头说。

    霍去病扭头看她:“再不说,你爹就要把你嫁给别人了。”

    “你被他骗了,只要我不愿意,他是不会逼我嫁人的。”

    “也不能一直这样瞒下去吧?”霍去病突然停下脚步,拉住她的手腕。

    卫长公主看着他,晚霞将他俊美的脸衬得通红,不由问道:“怎么了?”

    霍去病牵住她两只手,望着她的眼睛说:“完成曹襄的嘱托有很多方法,如果只是这个目的,我不会娶你,我娶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没有其他原因。我知道我有很多问题,比不得曹襄在你心里的分量,我会慢慢改,希望你能相信我,给我这个机会。”

    卫长公主诧异:“是不是我娘跟你说了什么?”

    霍去病点头:“姨母说我对你的爱不及曹襄,所以你才放不下他,以前是我不好,总等着你来处理这些关系,还总觉得你优柔寡断,现在我知道是我做的太少了,不配和曹襄比,以后我会连他的那份一起加倍对你好。”

    她渴望上战场保家卫国证明自己,但她也渴望她喜欢的人能多陪陪她,对他嘘寒问暖,给予感情上的关怀,以前的霍去病会教她如何练兵带兵,会跟他讲战场上的应敌之策,但从来不说这些,以至于她也不确定他到底喜不喜欢她?他想娶她是不是另有目的?所以她一直在要不要继续守着曹襄和要不要稀里糊涂地嫁给他中间举棋不定,而今天他终于说了几句除了军营和战场以外的话了。

    看着他的眼神清澈而真挚,卫长公主轻轻拥住他:“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以前是我任性,没有理解你、体谅你,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和委屈就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哪怕我帮不到你,我也能陪着你。以后你负责保家卫国,我就负责保护你。”

    霍去病将她按进怀里:“你没有错,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把我的想法都告诉你,你也一样,有事情别瞒着我,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卫长公主笑道:“现在朝廷不打仗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很久没有去看曹哥哥了,我们回去看看他吧?”

    “好!”霍去病应下,愈发抱紧了她。

    离开了战场,他们的生活都将归于平淡,与普通的汉家儿女无异,也许他们还有很多缺点,不那么完美,但每一个平凡且不完美的他们都值得爱与被爱。

    ……

    四月末的一个傍晚,刘据忙完宫中政务回太子宫,马车行驶到安门大街时,突然被人惊了车架。

    “大胆!太子的车架你们岂敢惊扰?还不快速速离去!”

    伴随着护卫的驱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太子哥哥,求你救救我爹!”

    刘据掀开窗帘看,那女孩扎着总角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跟着一个墨绿衣裳的妇人跪在地上,挥手制止了扬鞭驱赶的护卫,下得车来,扶起了小女孩儿。

    “太子哥哥,求你救救我爹……”小女孩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妇人磕头道:“民妇杨氏有冤情要诉,求太子殿下为民妇做主!”

    刘据诧异:“你有何冤?”

    杨氏从怀里拿出一张带血的绢帛,双手奉于头顶,颤抖道:“民妇要状告长安富绅刁家勾结官府徇私枉法,强抢□□,残害百姓!”

    刘据取来绢帛一看,竟是一张血书,状告刁家与官府勾结的种种罪过,句句含冤,字字泣血,他看着甚为惊心,立刻让李禹将二人带回太子宫。

    来到太子宫,杨氏又将自己的冤情重新叙述了一遍,原是刁家家主刁习看中了杨氏儿媳吴氏的美貌,强掠□□,吴氏的丈夫至长安令府状告刁习,反被官府诬告盗铸钱币,连带杨氏的丈夫一起被抓入狱。随后刁习以他们父子的性命要挟,逼迫吴氏前往刁家,至今未曾把人放回来。

    刘据细问之后方才得知,杨氏的丈夫乃是宗室子,罪臣之后,论辈分,小女孩与他确是同辈,所以才会冒昧唤他哥哥,想引起他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刘据蹲下身来问。

    小女孩望着刘据,眼睛扑闪扑闪:“我叫悠悠。”

    杨氏道:“民妇去找过宗正,可刁家背后势力过大,连宗正也无能为力,民妇迫不得已才携小女冒险阻拦太子车架,求太子殿下主持公道。”

    母女俩的遭遇本就可怜,又是宗亲,刘据很是同情,对张贺道:“去查一查他们父子和吴氏现在何处?”

    张贺领命退下。

    “多谢太子殿下!”杨氏拉着女儿跪下谢恩。

    刘据赏赐了母女俩衣食,拿出一块随身的镌刻着松鹤延年的玉佩递给悠悠:“这个你们拿着,以后你们要是遇到难处,可以拿着这个来太子宫找我!”

    杨氏再三叩谢后,带着悠悠离开了。

    刘据知道刁家,长安有名的富商,自祖上起就以煮盐、捕鱼为生,自朝廷实施盐铁令,缗钱令以来,对其多有打压,却始终屹立不倒,他知道他们背后不简单,然而他们居然敢欺辱宗亲,哪怕是落魄的宗亲,也是他没想到的。

    张贺查了一日,次日回来向刘据禀报杨氏的丈夫和儿子因不堪受刑,已于昨日死于廷尉狱中。

    “臣查了廷尉府的案宗,说是朝廷正在严查的一起盗铸案里,有人供出他们父子也参与其中,廷尉在他们家里发现了盗铸的五铢钱,人证物证俱在,他们拒不认罪,被活活打死了。”

    刘据大惊,问道:“物证一事和杨氏对质过了吗?”

    张贺说:“对质过,杨氏说那钱不是他们家的,是官府查抄时带过去的。”

    “有证据吗?”

    张贺摇头:“杨氏说他们父子因为识得几个字,以帮人写字算账为营生,不曾做过违法犯罪的勾当。”

    “又是谁供出他们的?”刘据又问。

    “是郡国参与盗铸的一个小吏,也死了,说是畏罪自杀。”

    刘据眉头皱了皱:“所以现在是死无对证?”

    张贺无奈点头:“他们下手又快又狠,现在只剩一堆案宗为证。”

    快和狠是酷吏一贯的行事作风,刘据并不奇怪,默了片刻,又问:“刁家那边什么情况?”

    “臣派人去找过了没看见吴氏,刁闲一口咬定他不认识吴氏,臣也去长安令府查过,吴氏的丈夫报官当天,廷尉的人便以盗铸为由将人带去了廷尉府,报官的人犯了重罪,长安令也就没将这个案子当回事,一问三不知。”

    刘据望着张贺:“你怎么看?”

    张贺拱手:“此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那父子俩确实有盗铸之嫌,要么就如杨氏所说,官商勾结,草菅人命!”

    刘据握拳,顿了许久,说道:“你带人以太子宫的名义去刁家搜查,先把吴氏找到再说。”

    “唯!”张贺作揖退下。

    刘据回到几案旁坐下,吴氏成了这件案子的关键所在,但愿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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