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郦朝人一年到头最期盼的节日,明明距离它的到来还差个两天,举国上下已经沉浸喜迎新春的热闹氛围当中了。

    平民家杀猪宰羊制备年货,皇城里就更是早早筹备起来,庆典歌舞,美酒佳肴。

    莲佛惜和潋珠她们在布施三天之后,才在临近春节的前两日上街去置办年货。

    大街上人头攒动,人来人往,采买的人比平常赶集的人多了一半,真是热闹!

    叫卖声此起彼伏,有的小摊子摆出了售卖的对联灯笼,红彤彤一片,在一条长街参差错落,像山里野蛮生长的山里红。

    莲佛惜她们买好所以的物品后边拎着大包小包回了种桃小院。

    用过午饭后,三个小姑娘正配合着贴春联,结果就瞧见院外驶来一辆马车。

    素荷扭头看去,说道:“有人来诶!”

    院门推开,是善益。

    他捧着个四寸大小的盒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平天府的随从,两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

    善益走进去,向她们打招呼道:“几位姑娘好,新春吉祥!”

    “谢谢,你也是啊!新春吉祥!”素荷托着下联小跑过去看,“哇,你们这都是什么啊?”

    善益笑道:“新春佳节,小爵爷让人寻了些小玩意儿,送给姑娘们过节。”

    “是什么?我能瞧瞧吗?”

    素荷说着要去接过善益手上的盒子,潋珠忙上前抬手将她拦住,望着她轻轻摇头。

    素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的,稍稍颔首道:“失礼了。”

    “无妨,无妨!”善益笑着解释道:“这是小爵爷要小的亲手交给莲姑娘的,不过,后面的大箱子里都是给二位姑娘们的。”

    莲佛惜爬下梯子走过去,刚好听到善益的话,开口问道:“给我的?”

    善益笑道:“正是,小爵爷亲自交代交到姑娘手中。”

    莲佛惜接过来,并未打开,对善益他们说道:“辛苦了,屋里坐吧。”

    善益笑着摇摇头,说道:“多谢姑娘关怀,不过正逢新春佳节,府中事务繁忙,我等还有事要忙,就不逗留了。”

    “好,东西我收下了。”莲佛惜思量片刻,“那请你们帮我们把那个大箱子搬到屋里吧,随后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好。”

    莲佛惜说完往自己的房中去,善益按照莲佛惜的要求让人将箱子搬进正屋。

    随后善益又对两名随从吩咐道:“你们去车上把鲜果点心也搬进来吧。

    素荷惊讶地问道:“还有啊?”

    善益笑道:“还有一筐的橘子,刚从紫阳漕运过来,新鲜的很!小爵爷除了送人和府中留用之外,特意让人从中挑选出品相最好的装成一筐让我们送过来,给姑娘们尝尝鲜!”

    送给谁?善益不说,但素荷她们心知肚明。

    “哦。”素荷朝潋珠恍然大悟地对视一眼,喃喃道:“橘子啊。”

    橘子是莲佛惜最喜欢的水果。

    莲佛惜从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三个红袋子走到他们面前,分别递给他们,说道:“冰天雪地的,你们跑来一趟不容易,一点小心意,请收下吧。”

    善益连忙摆手道:“莲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我们前来本就是职责所在,您这样……”

    “不必多说!收下吧。”莲佛惜说着随手将红包各自抛给他们,“这是我自己的银子,如何支配是我的事情,不必担忧。”

    善益三人面面相觑,随后单手握住红包抱拳行礼道:“谢姑娘赏!”

    “客气。”

    善益又道:“春节那日,宫中请小爵爷举家入宫共庆佳节,小爵爷说,这几天估计脱不开身来见姑娘了。”

    “我明白了。”莲佛惜点点头,“请代我向小爵爷问好。”

    “是,那小的便不再叨扰,先行后退了。”

    “慢走。”

    善益领着那两个小随从出了院,那两人迫不及待地拨开红包看了看,竟是好几两雪花银!

    不禁感慨:难怪这莲姑娘能得自家小爵爷的青睐,人漂亮不说,说话和气,性格好,更重要的是出手还大方!

    春节的当天,家家户户都贴上春联,挂上红灯笼,紧接着筹备着过节的宴席。

    爆竹声噼里啪啦在城中的不同角落不同时间此起彼伏,热闹过后只留下一地破碎的红纸屑,在带着火药味儿的幽蓝烟尘中像落在路边的浮萍。

    街边的孩童举着漂亮的糖人儿和火红的糖葫芦嬉笑玩闹,走街串巷,又或是捏着根香点炮仗玩儿。

    他们走到哪儿,银铃似的笑就飘到哪儿。

    莲佛惜们正式开始过节,是在傍晚时分,一桌子饭菜有荤有素,是她们三人一起弄的。

    素荷还不知何时买了坛酒放着,桂花酿的,醇香甘烈。在这样的节日,自然避免不了饮酒一杯。

    三个姑娘热热闹闹地互相说着祝福话,推杯换盏。

    莲佛惜给她们两个各自包了一个大红包,潋珠和素荷同样有心,各自给莲佛惜准备了一份礼物。

    两个人一个送首饰,一个送衣衫,还吵着吃完饭要给莲佛惜装扮一番,毕竟大家相处这么久,她们还没见过莲佛惜正经的盛装打扮过。

    莲佛惜不想折腾,但也没开口扫兴,只是在大家酒饱饭足后借口收拾厨房,以后再把自己准备好的烟花拿出来转移她们的注意力,陪着两个小姑娘到院子里放烟花玩儿。

    烟花玩儿过了,三个人又回屋里在摆满了橘子蜜饯,花生瓜子的桌上玩儿牌九,掷骰子比大小,不过玩儿的是小钱,一会合三文钱。

    数目虽然小,但输输赢赢,一来一回的,面前堆满铜钱还是让人很愉悦的。

    种桃小院里三个人凑出了热闹,皇宫里则是皇亲贵胄,宫娥三千聚出的繁华。

    宫阙内外灯火通明,屋内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绝色舞姬衣袂翻飞的曼妙身姿在烛火映衬下落到朱红色的门窗,尽是一片歌舞升平。

    宴会已经进行到一半。

    端坐在主位之上的嘉奢帝和尊殊皇后碰杯饮酒,相敬如宾地说着悄悄话。

    座下的嫔妃皇子们也是神态各异,推杯换盏,互相说着新年的吉祥话,但笑意融融下又各怀心事,当然,也不乏有些心思简单,专心饮酒作乐的。

    商神佑自小便在皇宫长大,一群口是心非,虚情假意的人上演着情真意切的戏码,他早就看腻了,只想着宴会早点儿结束,自己好快些回去。

    若是来得及,或许还能向莲佛惜亲口说声新年好。

    他们的第一个新年。

    商神佑心里牵挂的莲佛惜,瞥着那些歌舞,意兴阑珊,只是举杯不饮,痴痴地出神。

    坐在他身边的十二殿下瞧出他的心思,微微偏过身看他,拿起酒杯朝他酒杯撞了一下,笑道:“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商神佑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有,有点累。”

    “想回家了?”十二殿下放下酒杯,温柔地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啊?”

    十二殿下话音刚落,丝竹之声戛然而止,这一场歌舞结束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时,皇后忽然开口说道:“龙也?许久未见你了?近来可还安好啊?”

    “有劳皇后挂怀怀,臣一切安好。”商神佑闻言忙放下酒杯站起身,面向皇后拱手作揖道:“教法司事忙,故而许久未进宫向娘娘请安,还望娘娘恕罪。”

    高承翊也将自己紧盯着商神佑和高承邕两个人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自己的母亲。

    “你这话说的,你是本宫自小看着长大的,等同于本宫的半个儿子,本宫自然牵挂你。”晏翡月微微垂眸,猩红的唇边挂上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翊儿今年二十有七,龙也你比小他两岁,如今也二十有五了,本宫可曾记错。”

    商神佑心里隐隐冒出一种不详之感,点头道:“娘娘好记性!”

    晏翡月一听,露出得逞的笑,说道:“翊儿如今都已成家六年了,孩儿都有了两个。你怎么还未有一点儿动静?”

    商神佑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鸿门宴。

    晏翡月朱唇轻启,继续说道:“你若是还……”

    “娘娘!”商神佑稍作思量后朗声道,接着绕开桌子走到他们面前撩动衣摆挺直腰板半跪下来,认真道:“娘娘所言极是,既然今日娘娘问起,恕微臣斗胆,向陛下和娘娘请一道旨意。”

    晏翡月眯一下眼,身旁的皇帝闻言笑问道:“哦,这倒有趣,这还是你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向朕讨要旨意,说来听听!”

    “臣遇到了意中人。”

    “哦?”皇帝抬手扶弄自己的胡子,好奇道:“她是哪家的贵女啊?”

    “她不是贵女,只是个出身普通的平民孤女。”商神佑想起了莲佛惜露出笑来,“但臣的名声不好,我那意中人信不过臣,让臣很是烦恼。”

    周遭的人一听商神佑这话,纷纷掩面偷笑。

    “平民出身?”皇帝稍作迟疑后,眯眼笑道:“能迷倒龙也你,想必这女子一定十分出色了?”

    商神佑笑道:“她的确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外有瀑下幽兰之美态,内有覆雪红梅之风骨,更重要的是她心地善良,人品贵重。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会对臣这样的纨绔子弟,避之不及。”

    “听你这样说,那女子的确是世间难得。你向朕请求旨意,难道是要朕为你做主赐婚?”

    “陛下英明!”商神佑忙道,“不过臣对那女子是真心实意,并不想借用陛下天威以得所求,还请陛下赏赐臣一样信物,让臣借花献佛,向其表明心意。”

    皇帝心情不错,爽快道:“好!你既然开口,又是这样的好日子。朕就赏赐你一对白玉鸳鸯蝴蝶佩,这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不过有个极为不错的好意头,你觉得如何?”

    “陛下英明!谢主隆恩!”

    “皇后前几日还提到你的婚事,说是晏太守的长女知书达礼,貌美端庄,又与你年纪相仿,想为你们二人赐婚。不曾想,你倒是和个有主见的,自己先找着了。”皇帝笑道:“朕与皇后时时记挂着你,你可得加把劲儿,好让我们能快些喝到你的喜酒才好啊!”

    “是。”

    说话间,太监总管钱公公将白玉鸳鸯蝴蝶佩呈到皇帝面前。皇帝抬抬手后,钱公公便又小步快走送到商神佑面前。

    那玉佩不过食指长短,两指宽,小巧精致,主体为雕刻鸳鸯形态,中穿玄色玉线坠流苏,这两者之间还穿着以一直小玉块雕成的小巧的蝴蝶和一颗光泽小东珠,可一分为二,合而为一。

    商神佑接过玉佩叩头谢恩后,起身走了回去。

    皇帝口中的不值钱,不过是他在见过奇珍异宝后的司空见惯,更何况这是恩典,当今天下最高统治者的恩典。

    见商神佑得了这样的好处,众人不免就露出艳羡的目光,座上的晏翡月的神色却隐隐透露着不悦。

    她原本想着以关心商神佑婚事为由,将从晏家中随便挑一个女儿指给商神佑。

    这样一来,既加深了侯爵府对皇权的维护,又能有利于晏氏地位的。

    没料到商神佑竟会来这么一手,直接反客为主。

    晏翡月虽心中不快,但皇帝又笑着朝她举杯示意,自己也就只好忙笑脸相迎。

    高承翊见母亲吃瘪,觉得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人,商神佑的脑子转的快,几乎没人能猜出他的行动,但心里要将商神佑踩在脚底的想法就更深了。

    酒又喝了一轮,皇帝终于在酒水的作用下生出些倦意,随后起身由皇后陪同率先离席。

    主角走了,他们这些陪着玩儿的人也就该慢慢散了。

    离宫的途中,商神佑高承邕二人并道先行,随从为其掌灯紧随其后。

    两人走到宫门口准备登上马车。

    商神佑上车后,身后的高承邕紧随其后上了他的马车。

    “殿下这是做什么?”商神佑意外地看他。

    “长街漫漫,和你一起做个伴儿,聊会儿!”

    “好啊。”

    马车驶离宫门口后,高承邕才开口道:“今日宴会上,你这番举动,多少有些兵行险招了。”

    商神佑无奈道:“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了,老实说,如果不是遇到了小莲,我已经准备好当众说是我自己是断袖了。”

    高承邕失笑道:“也只有你会做出来的荒唐事来。不过我觉得这并没有用,毕竟皇后要是真的较真起来,你就是原地出家也没用。”

    “我管她呢!”商神佑毫不在意道:“她盘算着拉拢边北军营的势力,好巩固她娘家的势力,又能为九殿下造势。若是不能让她称心如意,她巴不得我绝了后,省得担忧。”

    “我倒觉得皇后此举没那么容易,不然今日父皇也不会给你台阶下,想来也是察觉到皇后这样做的意图,毕竟父皇根本不可能让晏氏一手遮天的局面出现。”

    “你也察觉到了?”商神佑扭脸看他,笑道:“看不出来啊,咱们向来不问春秋的十二殿下也会有这样敏锐的时候。”

    “不是我敏锐,而是皇后有些操之过急,稍稍明显了些。”高承邕解释道。

    “我一生下来就被送进宫让她攥在手里这么多年,连累我父母也跟着举步维艰。可孩童也有长大的时候,哪儿能再像木偶那般随她拉扯呢?”商神佑收起笑,神情淡漠,“有时想想,这乖顺太久了,这心里也难免有想放纵的念头。”

    商神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手里摸着放着冷暖

    高承邕垂眸,似有所感道:“是啊,羁鸟尚有冲出樊笼之日,何况是人呢?”

    “对了,你说王妃身体不适,便没有一同前来,要不要我让渡云明日来替她瞧瞧?”商神佑转开话题。

    “不必了。”高承邕笑道:“玉华只是觉得天冷,不想出门跑一趟,而且你知道的,她一向不爱同宫里的人打交道的。”

    “这样也好,宫里惯会捧高踩低的,少去为妙。”商神佑露出微笑,“殿下近来咳嗽的次数好了很多,想来是王妃的功劳。”

    高承邕笑道:“是啊,多亏她费心,我才能苟延残喘至今。”

    商神佑黯然道:“殿下何必这般自轻呢?”

    “我不过说句玩笑话,你别恼嘛。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说话间,马车停到了邕王府前。

    高承邕一下马车,就瞧见方玉华正带着贴身的婢女,拎着一盏八角琉璃灯伫立在大门口。

    方玉华一见他,就问道:“夫君怎么坐的是小爵爷的马车?”

    高承邕不答反问道:“这样冷的天,夫人怎么立在这里吹风?”说着,微微皱眉替她拢拢斗篷,斗篷上的帽子给她带上,对玉华的侍女,奉镜训斥道:“外头这样冷,你怎么也不劝着王妃一点,由着她任性。”

    奉镜委屈地看他一眼,又无奈地低头说道:“奴婢知错。”

    方玉华笑道:“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要出来看雪的,你别怪她!”

    “看雪?”高承邕面露疑惑道:“哪儿来的雪,没下雪啊!”说着又看向地面,嫌弃道:“这地上的雪有什么好看的,都被踩的脏兮兮的,你若是想看,改日带你去灵台寺住两日,那儿的雪景才漂亮!”

    这个傻瓜,方玉华哪里是为了雪才候在这里呢?

    一旁的奉镜噗嗤笑了一声。

    小两口齐齐看她,奉镜忙收起笑垂下脑袋。

    “你笑什么?”高承邕疑惑地问道。

    “是啊,你笑什么呢?”方玉华故意学他说话,却又变脸撒着娇去拉住高承邕为那婢女解围,“哎呀,进屋啦!好冷哦!”

    高承邕就这样一头雾水的被方玉华牵走了。

    商神佑的马车继续向前行进,途中却变了卦,忍不住想在回府前先去个地方。

    春节的习俗是彻夜守岁,盼父母长寿安康。

    莲佛惜她们没有父母在身边,自然就把这个环节省掉了,一直玩儿到夜半子时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雪夜安宁,静得能听到屋外轻微的风声,但莲佛惜的内心却并不平静。

    不知是因为雪地映出的光太亮,还是因为她心里牵挂着守岁的习俗,明明都已灭灯躺下了,却还是睡不着。

    莲佛惜不知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了多久,终于还是在被窝里坐了起来悄悄点了灯,灌了个汤婆子抱着,随后从柜子里摸出一个针线筐。

    里面都是是做荷包的材料,除了一个快要完成的荷包,还有两三个失败品。

    荷包是做给商神佑的,莲佛惜做了好久,原想着送给他作为新年贺礼,结果商神佑没出现,荷包也没有做完。

    莲佛惜一针一线地绣着,心想:或许,元宵节那天就能交到他手里了。

    灯花不堪剪,怀里的汤婆子已经冷了温度,屋外又落起了雪。

    莲佛惜眼睛有些酸,但仍旧睡不着,于是推开窗想吹吹风。

    抬手出去,细碎的雪花融化在手中,凉意转瞬即逝。

    莲佛惜一低头,忽然瞧见地上有一处脚印显出来回的痕迹,脚印前还有几个大字。

    她看不清,似心有所感,忙转身推门出去,走到那字迹面前蹲下身去细看,随后露出了笑,喃喃道:“阿佑,也祝你新春吉祥!长宁安康!”

    灯火熄灭,莲佛惜做了一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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