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溜走,黔城的疫症情况在用尽几乎举国之力后慢慢有所转,南营的死亡人数在慢慢下降,甚至到后来的戛然而止。

    可巧秀没能活下来,在清冷深秋的某一天,她被运了出去,听说尸体被她哥哥嫂嫂领了回去安葬。

    冬日悄无声息地来临,慢慢与之交替。

    莲佛惜站了一天,腿脚都肿了,于是傍晚时分搬着小竹凳坐在火堆前烧水打算泡脚。

    她将装满开水的铜壶提到榻前,又拿木人打了些冷水来调成微微偏烫的水温,洗完脸后脱掉鞋袜将冷冰冰的脚泡进去。

    今夜风大,莲佛惜能清晰地听到帐篷外冷风呼呼刮过的动静,时不时有巡逻队伍经过的脚步声。

    好安静。

    莲佛惜弯着身子,手肘枕大腿,掌心托住下巴直愣愣地盯着轻轻摇摆的灯火发呆,盆里热水的温度让一股暖流缓缓从脚心扩散到她的全身。

    灯火颤巍巍地晃了一下,是门帘被掀开来溜进一阵风,莲佛惜回过神望去,缓缓坐直身子。

    “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商神佑点点头垂手放下帘子,另一只手还拎了个食盒。

    他走到桌边将食盒放下,接着单手解开自己斗篷的衣带结,将斗篷甩到屏风上挂着。随后转身抬了个凳子坐到莲佛惜的面前。

    “洗完脸了?”

    “嗯。”莲佛惜点点头,又指了下一旁的铜壶,“里面热水还有大半壶,你自己倒来摸摸脸吧。”

    “好。”

    商神佑洗完脸将洗脸水倒进莲佛惜泡脚的木盆里,接着也跟着脱了鞋袜放脚进去。

    “累吗?”商神佑脚趾头轻轻踩踩她的脚背。

    “还好。”莲佛惜露出笑,“不过很想回家倒是真的。”

    “快了,看情形,这段难熬的日子就快过去了。”商神佑安慰道。

    莲佛惜应了一声,伸手去拎水壶,冲商神佑扬扬下巴道:“抬脚,我加热水。”

    商神佑闻声乖乖抬脚放到盆沿等她加热水。

    两人又齐齐放脚下去泡起来,商神佑又问道:“潋珠她们给你的信,你瞧了吗?”

    “看了,你早晨递给我的时候我就看了,我写了封回信,明儿还得麻烦你手下的人跑一趟。”

    “好,我明日一早便让人送去。”

    两人就这样一边泡脚一边闲聊着。

    谈话间,莲佛惜便提到了高承邕让人帮忙给素荷接生的事情。

    素荷夫妇俩心想着多亏那日高承邕出手相助,素荷母子二人才得以平安,总该送些什么表达一下谢意才是,不想被疫症耽搁了。

    于是莲佛惜想着她们这阵子不在黔城,不如自己直接选个合适的礼物替他们送去好了,可即便她苦思冥想也想不到合适的。

    高承邕再如何也是个皇子,她们平民以为贵重的,估计在她们天家贵人眼中不过尔尔,但除此之外,又想不出什么能表达她们的谢意。

    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出称心如意的礼物来。

    却不想商神佑听她苦恼此事后坦言自己早已让人安排了,若不是莲佛惜今天说起,他都忘了这回事了。

    “你送了什么啊?”莲佛惜示意他抬脚要加热水。

    商神佑抬脚后又抢着加水,回想了下说道:““没什么,以素荷她们夫妻俩的名义送去两对镶玉辟毒筷。”他顿了顿,“再以我们两人的名义送了个娃娃带的麒麟金项圈。”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莲佛惜笑问道。

    商神佑一脸骄傲地说道:“心有灵犀呀!”

    莲佛惜娇嗔地朝他皱皱鼻子。

    “顺便,素荷孩儿的满月礼物我也备下了,等她们请我吃酒的那天,咱们一起送去。”商神佑笑脸盈盈地伸手去拉住她的手捏了捏。

    “好。”莲佛惜露出笑,又似乎想起什么,“对了,敢言近况如何?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年后便要生产了吧。”

    “嗯,她来信上只说好,不过天高皇帝远的,她又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人,谁知道她近来的情况说的是真是假?好在我之前去舅舅的寿宴,曾绕道去看了看她,瞧着气色还成,听她说肚里的孩儿还算听话,就是整个人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一个劲儿地吃酸的东西,那阵势,看得我都替她牙酸。”商神佑边说边五官微微皱一堆,仿若感同身受一般。

    莲佛惜瞧见他那模样,只觉得好玩儿,忍俊不禁道:“孕妇嘛,这很正常。”

    商神佑扬起嘴角道:“也就是周秉怀了,宠的她无法无天,我见他让人将后院的一种花草都给除去了,专门给她种了李子,杏子还有杨梅。”

    商神佑嘴里说着对周秉怀这样的做法的嫌弃,但看他说到这事儿时的温柔神情,还是欣慰自己的妹妹有个贴心的意中人的。

    他这样的心思莲佛惜自然能感受到的,便微笑道:“我觉得挺好,虽然可惜了那些花花草草。”

    商神佑接着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这孩子也快生了,也不知敢言生完还吃不吃。”

    “你不懂,就算到时候不想吃了,但看着那树还是会忍不住开心的。”

    “这我明白,礼轻情义重嘛。”

    商神佑这样答道,但莲佛惜又总觉得这话有些奇奇怪怪。

    “诶!”商神佑又想起什么来,“对了,听你说素荷生的孩儿是个女儿,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潋珠之前来府里看我时和同我提起过,说是叫王洛襄,闺名就叫襄襄。”

    商神佑露出了然的表情,点头喃喃道:“看字面是祈望天神辅助,拥有智慧财富与气度美丽的意思,嗯,差强人意。”

    他说完又一脸坏笑地故意轻轻抬脚去踩她。

    “喂,你别老踩我!”莲佛惜一双脚在他的脚掌下咕涌着表示抗议,弄得水面跳起水花。

    商神佑却贱兮兮地压得更用力,莲佛惜拗不过他只好作罢,随他去了。

    一壶水就这样被霍霍完了,在水温渐渐变温后莲佛惜抽过手边的帕子要抬脚擦干,结果猝不及防地又被商神佑眼疾手快地拽走。

    莲佛惜忍不住皱着眉啧了一声,嫌弃道:“商神佑你好烦啊!”

    结果某人轻轻挑眉朝她递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莲佛惜无可奈何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却不想商神佑将帕子摊平在自己的腿上后弯身去勾住她的小腿肚托起来。

    “你干嘛?”莲佛惜难为情的往回缩了缩,又被他握住脚腕动弹不得,藕白的脚掌心被泡得泛出漂亮的粉色。

    商神佑将帕子将她一双脚裹住抹干,抽离手掌和帕子时还不忘往她暖烘烘的脚心摸了一把后顺势曲指弹了一下,再助力将她往床榻里抬了一下。

    莲佛惜羞赧地抬脚往床榻里头的位置滚了一圈后撑坐着看他,将脚缩到裙摆下,假装啐了一口后说道:“登徒子!臭流氓!”

    商神佑轻笑了一声,擦干脚起身去倒完水在走回来坐在床边,往身边拍拍,示意莲佛惜挪过来。

    莲佛惜缓缓挪过去后,商神佑从包袱里摸出一双干净袜子给她套上,再帮好袜口的带子。

    莲佛惜歪头看去,袜口一圈还绣着花,于是抬眼看他,笑问道:“你这儿哪儿来的?”

    “买的。”商神佑继续给她穿另一只脚的袜子,”我瞧你这阵子就那一双袜子白日穿夜里洗的,不方便,找了家裁缝铺做的,还有一双鞋子。”

    他说完,又从那个包袱里摸出一双浅粉绣花的翘头履慢慢给她穿上。

    “下去走走,试试看穿着还舒服吗?不合适就再买合适的。”

    莲佛惜由他扶着自己挪下榻站起来走了走,鞋子不错,柔软度适中,配色花样也很和她心意。

    “好看吗?”莲佛惜笑着稍稍撩起裙摆露出鞋袜给他瞧。

    “好看!”商神佑温柔的边答边走近她,拉住她,靠近她,亲吻她。

    莲佛惜闭上眼反手会握住他,与他十指相扣,同商神佑一般温柔热切地回应着他的每一次吮吸和纠缠。

    绯红慢慢爬上他们的皮肤并随之渗出热气让他们的身心逐渐发烫。

    多日的疲于奔命让她二人缺失了许多独处的时光,帐篷里的暖意与此刻忙里偷闲和放松让他们对彼此的牵挂和渴望缓缓催生,放大。

    两个人就这样浓情蜜意地缠绵到了榻上。

    商神佑抱着莲佛惜坐下来,双手唇舌就没停过。

    莲佛惜有些缺氧,轻轻从商神佑的唇舌间抽脱开来寻了些轻松。

    商神佑稍稍睁开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懵懵懂懂地垂首去看她,见她眼底也满是春池秋波。

    从他这个视线瞧过去,能清晰地看到莲佛惜被自己催红的眼尾耳垂和唇瓣脸颊在柔和的烛光映衬下艳光四射。

    商神佑接着又凑近她,一手勾住她的衣带扯送,另一只手的手指则是滑上她的衣襟再抚摸着脖颈,接着从衣领和锁骨间的空隙趁虚而入的探入。

    莲佛惜喉头上下滚动后缓缓仰头,接着听到灯芯燃烧的爆裂声。

    商神佑的鼻尖流连在她的里衣的左衣领处,随后直觉头上的发丝散了下来接着听到叮当一声,那是银簪子落到地上的声响,帐篷里骤然漆黑一片。

    商神佑缓缓抬手抚上她的心口,几乎握住莲佛惜的心脏,波澜不惊地仰首凑到她的耳边,断断续续地亲亲她的耳廓后小声问道:“为何把烛火灭了。”

    他听到莲佛惜缓缓吐了一口气,莲佛惜仰头想吻他的脸颊,但看不清,只吻到了他有棱有角的下额外,坦诚说道:“有光,难为情。”

    莲佛惜在黑暗中听到商神佑轻轻的笑了一声,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从她心尖儿上掠过。

    ”怕什么?你我坦诚相见过那么多次,我还有哪里没瞧过?嗯?”

    莲佛惜的耳根在夜色中不自觉的越发红烫。

    真是的,他总是能把这些羞人的话说得稀松平常,让她心潮澎湃又羞耻万分。

    “呐,又不说话啦?”商神佑暖得有些湿润的掌心缓缓往下滑过她的腰线接着摩过肚脐,随后探指勾进隐秘之处。

    莲佛惜闭上眼微微蹙眉咬唇,忍不住弯曲自己的腰肢,抬手去摁着他的手背,又喘息着仰头伸长脖颈。

    她顺从着又矛盾着,在商神佑轻缓的动作中难以脱身,在迎上一层快意与颤栗后,她逐渐放松下来轻轻地长舒一口气。

    困意袭来将莲佛惜整个吞噬,她在自己清醒意识完全散去的前一刻还能感受到商神佑在她的眼皮上啄了一下。

    自从见到巧秀的尸体被拖走之后,莲佛惜就情绪一直很低落,商神佑方才闹她,也不过是哄她开心的小伎俩。

    商神佑一歪头见怀里的人已经睡着后便愣住了,片刻后才忽的露出无奈的笑声。

    小没良心的!

    他笑弯了眉眼,附身额头抵住莲佛惜的脸庞,想了想还是觉得气不过,便又侧头去轻轻咬了咬她的脸颊肉。

    见莲佛惜合眼抿着嘴角皱了皱眉头,他又忙松了口往那处淡淡的牙印贴上去轻悠悠地蹭了蹭。

    他两指捏住帕子拖过来擦擦指头到指根的粘腻,随后把人往怀里拢了拢,心想这实在没什么咬头。

    莲佛惜又清瘦了许多,这不是什么好迹象,他能察觉到莲佛惜的身体每况愈下,即便怀里的人有意小心隐瞒。

    商神佑睁着眼眼前漆黑一片,心里却清明的想着一些事情,母亲应该还有几日便要进京来,也不知他们商量的事情能否有个好的结果。

    次日天不亮,商神佑便收拾着起床了,尽管他放慢了动作,莲佛惜还是惊醒过来,结果又被他劝回去躺下接着睡。

    莲佛惜再醒来后,洗漱完便打开商神佑昨晚拎来的食盒里放着她爱吃的点心垫垫肚子。

    后来南营的病人数量渐渐被遣送回家,商神佑便让莲佛惜先回定天府等他,但莲佛惜却直接回了种桃小院。

    她把桃树下埋着的一个细长铁盒子挖了出来打开,里面孤零零的躺着一把泛着斑斑锈迹且用黑色的布带缠封的唐刀。

    莲佛惜拆开后找来磨刀石坐在井边开始浇上冷水细致认真地磨利刀锋。

    刀身在连续不断的推磨中逐渐褪去锈迹,显露出海浪状的纹理,刀锋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淡淡冷光。

    这刀正是钟雄泗涯当年使的海挫天。

    莲佛惜用帕子将海挫天擦干,接着耍了一套剑法,刀势锐不可当,不减当年。

    她举刀立于眼前,心中虔诚默念:愿此行可斩断那一段扯不清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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