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微凉,月明星稀,只见天边一轮半缺圆月静挂于清薄的云层中。

    盈盈月光下,树荫在清冷的光芒下像鬼魅的爪牙层出不穷的延伸,只见林中有两人牵着彼此一前一后的在其间狂奔,飞奔刮起的风在身侧呼呼作响,衣袂翻飞间她们像两尾在水中游窜的鱼。

    但很快,两人在一棵松树下停下来,扶着树干面对面的大口喘气。

    “呼——呼——咳咳——莲佛惜,你,你还好吧?”解听梵一手扶树一手扶摁着侧腰,弓着身子看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还好,但迷药的药劲儿还没完全散,头还有些昏沉沉的。”

    “你解开那锁链的时候怎么能这么快啊?我就眨个眼的功夫,你就弄开了,你回去了再教教我呗!”

    “熟能生巧,回去再说。”莲佛惜扶着树干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我们快走吧,我瞧那些人很快会追来的。”

    “好。”解听梵点点头。

    不想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朝这边奔来。

    解听梵突然瞪大眼睛还未回过神来,便被莲佛惜捂住嘴往一处草丛里带过去蹲下身藏起来。

    莲佛惜悄悄探头看去,随着一片火光慢慢逼近,只见一队有十几个黑衣的人马奔来,停在路中央。

    莲佛惜急忙压了下解听梵的肩膀,同她一起掩身进草丛里,接着把那队人交谈一番后留下了两人在附近搜索后又继续往前策马追去。

    只见那两人下了马之后举着火把,用手里的剑横扫着草叶开始搜寻起来。

    解听梵见那两人往这边来,立刻焦急地瞪大眼睛朝莲佛惜示意:“他们过来了!怎么办?!”

    莲佛惜抿了下嘴角,低头摸索着捏到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后,指尖一发力朝反方向掷去。

    那两名黑衣闻声立刻扭脸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莲佛惜弯身疾走两步后后脚一蹬,飞身一跃率先后点中了其中一人的穴道,再夺取他的手中剑。

    另一人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忙将火把扔下拔出长剑与她交锋起来。

    此人反应敏捷,剑锋游走的轨迹变化多端,莲佛惜与之交手十招下来竟还未分出胜负。

    就在两人胜负难分的缠斗时,一块石头砸中了黑衣人的右眼。

    “嘶——”

    莲佛惜见有机可乘,闪身躲过他的剑锋后挽动剑花,将剑尖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那人怒不可遏道:“卑鄙,胜之不武!”

    莲佛惜还未开口,不想他身后一个身影又跳又窜地冒出来,咚的一声!那人便应声倒地。

    “胜之不武?我管你呢!”解听梵将手上的石头扔到一边,朝他皱皱鼻子,“去死吧你!”

    莲佛惜挽剑收鞘,弯身捡起火把递给她,说道:“你帮我拿一下,我先将这两人拖到草丛里再说。”

    莲佛惜处理完后从解听梵拿回来剑和火把,牵着她的手往路边的马匹走去。

    “诶!我们还不跑啊,你这是要去哪儿?”

    “那儿有现成的马,干嘛走路。”

    莲佛惜牵着她往前走,忽然手被拽了一下,她扭头转过去一看,只见解听梵一脸为难的说道:“可……可我不会骑马。”

    莲佛惜眨眨眼后,无奈一笑。

    以马代步之后果然轻松了许多,莲佛惜甩了好几鞭子让马跑得飞快,解听梵坐在马背上缩在她怀里,被呼呼的风声吹得睁不开眼。

    “我们要去哪儿啊?”解听梵勾开额前被吹乱的头发。

    “先找一个落脚处暂时休息一下,明天咱们再去你男人名下的铺子找人帮忙。”

    “好。”解听梵点点头,“还要记得找些吃的,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你再忍忍。”

    她们策马疾驰了十几里路,终于见到一处偏远的土地庙,想着虽陈旧了些,可好歹点上火便能遮避风雨,于是决定在此处落脚。

    莲佛惜捞来一把柴火,支起火堆来。

    火光中,莲佛惜见供桌上放着两碟不太新鲜的果品,便拉过解听梵朝两位土地神虔诚的跪下拜了三拜,接着起身拿了两个果子用衣袖擦了擦,递给了解听梵。

    解听梵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抿抿嘴角皱眉头。

    莲佛惜无奈地摇摇头道:“小姐,咱们是在逃命,先暂时委屈一下吧。”她说着又扭脸看了看土地神的塑像,“这已经是上天的恩典了,你就别挑三拣四了。”

    解听梵一听,乖巧的“哦”了一声,然后蹲在火边开始啃起来,不想开口便出师不利:

    “呀!呸!呸呸呸——”

    “怎么了?”莲佛惜忙问道。

    “这果子坏了,里面的果肉都在发黑了!苦的!”解听梵举着那烂果子说道。

    “唉,罢了,那你吃这个吧。”

    “咦!我不要了!”解听梵果断摇头拒绝,“我没胃口了。”她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前,用力将果子朝庙门外掷出。

    忽然,她们二人不约而同地都听到一声闷哼。

    有人!

    莲佛惜惊呼道:“小心!”

    话语间,她已飞身上去将解听梵懒腰抱住,飞身落脚到了庙里的房梁上,下一瞬间,无数支长剑飞进来扎的屋内像长出了一从茂盛的杂草。

    “哎哟!”解听梵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全身凉了半截,又扭脸看了下莲佛惜,刚想开口感慨时,莲佛惜已经一掌拍碎屋顶上的瓦片,接着将她拽道怀里蜻蜓点水的从屋顶的破洞飞身消失在庙后的林中。

    解听梵靠在她怀里,见脚下轻飘飘,惊呼道:“原来你能打又能飞啊!刚刚这样多好,省得走路这么累了,飞多快。”

    莲佛惜带着她缓缓平稳落地,拉着她边跑边无奈解释道:“你以为轻功不费体力吗?”

    话音刚落,前方便出现几人宛如鬼影般的突然现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她们只好停下脚步,解听梵心口猛跳,喃喃道:“天哪。”

    莲佛惜迈步上前将她挡在身后拔出剑,侧过头对解听梵说了句:“你先走,一会儿我挡住他们,你就往你右手边跑,去城里找到海商易名下的铺子,让他的手下帮你。”

    “那你呢?”

    “放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我随后就来追你。”

    解听梵踌躇了一下后果断地说了声好,随后忙转身跑到身后的一棵松树后面悄悄打量着她们,再伺机溜走。

    只见莲佛惜飘散着一头银发在月下同那群鬼影缠斗起来,刀剑相交的撞击声随之此起彼伏的响起。

    正是时候!

    解听梵按照莲佛惜的嘱咐,拎起裙摆拔腿便跑。

    她想:那些人这般求追不舍,还是早些搬到救兵比较好。

    莲佛惜的确没有骗她,尽管对方人多,但没了解听梵这个顾虑之后,她下手快准稳狠,鲜红的血柱在月色下交错喷涌,随后那批身影前赴后继地掉地不起。

    他们手中的兵器躺在血泊里,在银辉下泛着淡淡冷光。

    树叶沙沙响,一阵急风从林中穿过,将空气里的血腥气吹散了几分,月光映照下的斑驳树影在莲佛惜白发和沾了血渍的侧脸上摇曳。

    莲佛惜缓缓收剑回鞘,转身欲走时,却见解听梵一脸惊恐地从树后缓缓走出来。

    “你怎么还在这儿?”莲佛惜疑惑地问道,忽然瞥到她手上带了锁链,心头猛地一跳。

    果然,她身后探出一只手握着匕首架到了解听梵脖颈处,解听梵余光一瞥,面上的惊恐更甚。

    接近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后现身。

    “莲佛惜,你命真硬,这么些年,还没死。”

    莲佛惜只觉这声音很熟悉,正回想是哪一路仇家时,那暗处的黑衣人走到一处月光映照的地方摘了面罩。

    竟是娄樊!不是今日见面,她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

    “怎么?不过两三年的功夫未见,不认得我了。”

    “忘了。”莲佛惜面无表情道。

    “你少给我装蒜!”娄樊咬牙切齿地说完,接着微微眯了下眼,便将匕首往解听梵脖子上的皮肉贴过去,解听梵霎时吓得满头大汗又脸色更加苍白。

    她忙惊慌的往一旁歪头躲,不想适得其反被娄樊用力扯住后脑勺的头发往回一掰后,蹭开了一道小口子。

    “娄樊你给我住手!”莲佛惜见状,急忙呵斥道:“你这般大费周章,不过是了断你我的恩怨,她是无辜的。”

    娄樊听后露出一抹笑,说道:“当然,这女人我可杀可不杀,但你今天必须死!”

    “你想我怎么死?”莲佛惜默默调整呼吸,暗自盘算着救解听梵脱身的方法。

    “在我面前自尽。”

    “吼,哈哈哈。”莲佛惜瞪大眼睛,似乎被气笑了,一脸没得谈地说道:“那你把她弄死算了,有你这么谈判的吗?菜场砍价啊?”

    “等等。”见莲佛惜转身要走,娄樊忙叫住她。

    他愣了愣后看了眼解听梵,又警惕地看向莲佛惜,暗自思量道:探子说这女人不过是海商易给莲佛惜安排的使唤丫头,莲佛惜中毒这么多年还未死,求生力这般强烈,用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来要挟她,让她自尽,的确不太可能,如果是商神佑和陈潋珠或许还可行。

    “喂,玩儿呢?想好没?”莲佛惜不耐烦道。

    娄樊做了决定,他要亲自动手。

    “你先扔掉手里的兵器,扔远一点儿!”

    “哟,心眼还挺多。”

    见莲佛惜未动,娄樊握着匕首故技重施,解听梵大叫:“喂!狗东西,你差不多得了!我已经流血了!”

    娄樊默不作声地又扯了下她的头发,解听梵只好闭嘴,用捆着的手试着隔开他的刀,又不自觉的顺着他拉扯头发的方向歪头。

    她脑袋保持着诡异的姿势,一个劲儿地咬牙吸气,额头鬓角都蒙上一层薄汗。

    “够了!”莲佛惜忙喊道,接着拔剑出鞘,将剑往十步之外的树干上一甩,长剑翻转了好几圈后插近树干半寸,摇晃着发出闷闷的一阵铮鸣声。

    娄樊瞥了一眼似乎满意了,手上的劲儿松了些。解听梵刚抬手要去碰碰伤口,便挨了娄樊一记手刀,闷哼一声后晕了过去。

    “我原本想着活捉你回去,在主子的面前先将你折磨到生不如死,再当面割下你的头颅,为她报仇!”娄樊咬牙切齿,“但你太狡猾,还是让我亲自动手结果了你,再把你的头送过去的好。”

    “你还真不愧不愧是伽罗养大的人,和她一个德行,自信。”莲佛惜忽然歪头挑眉道:“真不明白,你怎么对伽罗就这般情比金坚?这分明是我和她的恩怨,倒像是我同你结了仇似的。”

    娄樊冷冷道:“我和她之间的事,你这样的人懂什么?

    “我是不懂,毕竟我和我的人是两情相悦,至于你和她,不过是自作多情。”莲佛惜露出一抹笑,“伽罗那样的秉性,就算你把心掏出来,她也不过当你是条狗罢了。”

    莲佛惜话音刚落,眼前便见一黑影飞身一跃,杀气腾腾地挥刀朝她斩来。

    她躲闪不及,本能的双手握住手中的剑鞘格挡,不想竟被那狠劲十足的刀力压砍到半跪下来,僵持之间那刀锋竟慢慢嵌进自己的左肩一分。

    望着娄樊那杀气腾腾的目光,莲佛惜不经感慨:这小子还真是一点儿没变,伽罗永远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莲佛惜拧眉用劲,一鼓作气地撑开他的刀锋站起身,随后顺势探身钻到到剑鞘之下后,以鞘作挡再弯腰下身后踢高抬腿,娄樊抬手抵挡,吃力后退两步,莲佛惜顺势挺立后撤一步,双方的距离就此拉开。

    “这么多年过去,你却仍旧自欺欺人,你在她心里连钟雄泗涯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娄樊冷哼一声道:“你话太多了!”说罢便朝莲佛惜冲杀过去,每一招都是直冲要害。

    莲佛惜忙瞅准时机俯身从那群黑衣的尸体旁拾起了一把剑与其对招,她很清楚娄樊心神已乱,再同他周旋一番,逃命不成问题。

    莲佛惜边说边应付他的刀势,但手中的剑有些禁不住对方的猛攻,慢慢添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缺口。

    还不够!还要再狠些!

    “杀我这样的好机会,伽罗居然不出现?”莲佛惜反手上廖剑挡刀后再追刺,“怎么?她死了?”

    找死!”娄樊奋力一挥刀过来,莲佛惜斜挡去后,握剑柄的手心便被震的发麻。

    哼,这人果然很好猜!

    莲佛惜见他心乱急躁,便转换进攻方式,使出游身轻功,再以左掌为支点,直挺俯身跪步滑步不断连环挥剑,满头银丝和裙摆翻飞成圆弧,像朵被漩涡扭转的浮花。

    在她踪迹难寻的划刺中,娄樊的腰背,左腿皆挂彩,最后那一剑刺穿了他握刀的手腕。娄樊握不住刀,但也不肯就此放过她。

    只见娄樊一咬牙,用左手徒手折断那血淋淋的剑刃后,反手划破了莲佛惜的左脸,接着不知哪儿摸出一把粉末撒向她的眼睛,再抬腿踢中她的侧腰后又狠狠补上了一脚。

    他这一下子下了死手,莲佛惜整个人被猛摔到一棵树干上再落地滚了几圈,手中的剑柄也随之脱手。

    书上的一些叶片被撞落,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她们身上

    莲佛惜嘴边挂着一抹血,不自觉地抬手揉揉眼睛,有些吃力的想要爬起来,娄樊见她那模样,歪头啐了一口血沫后,握紧手里的断剑朝她走去。

    莲佛惜还未回过神来,领子便被揪住整个人被高高的举起来,鲜血从她脸上的伤口顺着下颚线流到脖子,染红一大片了衣领。

    混浊的白和极致的红,混杂出一片可怖的色彩。

    “我终于可以取你首级去见她!”娄樊将残剑朝她的脖子探去,准备生生割下她的头颅。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惊起一片飞鸟,驱散了莲佛惜濒死的绝望。

    又是四声连续的巨响,莲佛惜直接天旋地转,整个人坠到了地上。

    “咳咳咳,呼!”莲佛惜摁着心口大喘气,疑惑地看去,娄樊在一片阴影里死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躺倒在地,右脸上那个致命的小肉孔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一小股血水。

    再细看,左肩膀和左腰分别中了一枪。

    “莲佛惜!你没事吧?”解听梵提溜着裙摆小跑到她身边,“天哪,你的脸流了好多血!”说着用自己的袖口试着给她擦干净。

    莲佛惜轻轻挡开,柔声道:“没事,倒是你,哪儿来的枪?还得练呐,差点儿打到我,我魂都快吓飞了!”

    “海商易给我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挺管用!”解听梵将后腰的火铳摸出来递给她看,“要不是他背对着我,又站在月光里,我还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莲佛惜打量了一下那镶着宝石的火铳,又问:“那锁链呢?你怎么解开的?”

    “你教的我的啊,开锁解绳技,我只是开的比较慢罢了,”解听梵笑了笑,“我回去练了好久,我聪明吧。”

    “嗯嗯,厉害!”莲佛惜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脚边死不瞑目的娄樊。

    解听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娄樊的死状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忙嫌弃道弯下身老了一把红棕色的松针叶便要将他的头盖住。

    莲佛惜于心不忍,忙抬手挡住,伸出俩指将他的眼睛合上。

    “好香啊!”解听梵用手轻轻拍拍莲佛惜脸上的粉后用手指捻了捻,再闻了闻,“居然是香粉?”

    她拍拍手后嫌弃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出门还带香粉,什么毛病。”

    莲佛惜顿了顿,说道:”不,他是给他的心上人带的。”

    解听梵闻言一愣,叹气道:“可惜了。”

    “是啊,这人不错,可惜了。”莲佛惜瞥她一眼,“我刚刚那话不是有意,你别往心里去。”

    “嗐,我懂,激将法,管他话难听不难听,能活命就行。”解听梵很是爽快道。

    莲佛惜抬头看了看树梢上的月亮,说道:“走吧,海商易急疯了一定四处找你了,我们得赶快和他们联系上。”

    “莲佛惜,我,怎么,瞧着这月亮,圆乎乎的一团,看不清啊。”她话音刚落,刚眼神飘忽地站起来又跌坐在地。

    “解听梵?!”莲佛惜快步上前在她身边蹲下,接着见她晕在了怀里。

    她疑惑的伸手探了探解听梵的鼻息和脉搏,在瞥到她脖子上那道小口后,恍然大悟。

    匕首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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