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世界先生于凌晨自杀上海家中,警方从家中发现癌症和抑郁症病例单,疑似抑郁症发作自杀。现已在上海市人民医院抢救,暂未脱离危险期。——《上海日报》”

    上海市最大图书馆的当季火热书架上,摆上了一排《楚门的世界》。

    一个身形消瘦的小伙,手里攥着一份日报,脸色苍白的买下了一本最新典藏版。典藏版的封面是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叫《楚门的世界》,但并不是那部经典的西方电影,而是一部引起轰动但已被查封的记录性影片,完整片名叫《楚门的世界——论同性恋在极端环境中的形成》。

    电影的海报——在蓝天下,两个向远处眺望着的微笑的男孩,清晰地印在书封上。

    书名介绍也只有短短一句。“此后世界再没有楚门,也没有楚门的世界。”

    翻开书,上面写着

    “新增版[序]

    想必了解“楚门的世界”事件的人都会比常人更关注这两位先生的状态。而近来发生的事情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有关心世界的安危状况的,有想知道事情具体情况原因的,更多的,是楚门和世界这两位的情感状况的。

    身为王世界的朋友,我想说,谢谢你们的关心和关注,但不必过于打扰他们。关于你们想知道的一切的一切,关于你们的问题或猜疑的回答,都在这本书里了。

    用世界的话来说就是“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我把这本书写下来了,这太有风险了。任何一个想要了解或者击溃我的人,看这本书就能准确的找到我的全部,我的所有盔甲和致命点。但我真切地希望有人能看到,我希望得到原谅。”

    我很想代替那个人对世界说,'我原谅你了。'但我不是那个人,我希望那个人能够看到,能对他说原谅这句话。我希望他快点,也许世界就快要等不及听到了。

    世界以前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不会留下话,但是这一次他留下了,包括一些嘱咐,于是经过他委托的朋友们包括我,协商决定,把他的部分嘱咐加到新序中来。

    我们尊重他的决定,但很自私地希望这次不是故事的结局。

    这是世界的原话:

    “在此感谢一路帮我逃离困境和噩梦的朋友们,我此时此刻能有把这些话表达出来的机会,全仰仗着你们。我能够出书,能够把我的故事讲述出来,但这并不让我的愧疚减轻分毫,因为我知道我做错的事在当时并不会让另一个人好受分毫。

    我辜负了你们的厚爱。

    因为你们,我能够离开那里,而因为另一个人,我的灵魂却永远也无法得到宁静。

    在独自思考三年零十个月之后,我慎重地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此戏剧性的结果来告慰我如同演员般的一生。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用为我伤心。”

    ——2020年1月12日李大白于上海”

    典藏版新增序后一页是原来书的作者所写的序:

    “[序言]

    每个人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的人,都是从出生到现在不断累积的结果。

    所以我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我,是从一九九九年出生到如今的时间里不断累积出来的结果。

    从孤儿院到被领养,再到得到自由。这是我的经历,至于经历的过程,是一个不断伤害和被伤害的过程。伤害的人是我,被伤害的也是我,刽子手是我,跪下行刑的人也是我。

    有很多人知道关于我的一部分故事,更多的只是有所耳闻,“这个人被导演领养之后演了一场策划十八年的同性恋电影”,是的,我想你们大多数都是因为这个而来的。

    但我猜测你们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和我对戏的人,那个整整十八年,生活在一场巨大谎言里的人,那个有着戏剧性名字的人——楚门。王楚门。

    这个人和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的命运和他的命运紧密的交织在一起。

    即使现在我们都选择了离开,也不能否认我们生命中仍然有非常多重合的阴影部分。

    所以,与其说这是我的自传,不如说,这是我和他的自传。因为这场谎言,他在我面前,就仿佛是透明的一样,不存在任何的不清楚。

    这可以说是一种默契,一种透着悲哀的默契。当然,可能只有我会这么想,他向来是不喜欢想这样的事情的。

    这本书,可以说是自传,也可以说是如同卢梭的《忏悔录》一般。

    我必须向他忏悔,为了我余生不在愧疚中度过。

    ——2019年王世界于上海”

    翻书的手顿住了,微微地颤抖着,好像心情十分波澜似的。但是过了没多久,还是平复下来,打开了这本书的正文。

    【一】

    记忆里最初的印象是被领养。不过那时候还太小,大概只有六七岁,所以仅仅只是有个印象,并没有任何记忆和细节。

    而楚门,和我并不是同一个孤儿院的。根据我后来发现的资料,那时候他应该还只有四五岁,比我小得多,也比我更容易把控。这是他成为楚门,而我成为世界的一个重要原因。

    楚门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楚门,世界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世界。这种带有强烈寓意的名字,是导演决定人选后的有意安排。

    在那之前,我记得自己被称作“大的”,而之后从别人口中,我知道了还有一个人被称作“小的”。

    我们曾经在外面的世界住了一年,直到开船抵达了那座后来被称为“模拟城市”的岛之后,我才真正见到了那个“小的”,这是我童年时期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之一。

    当时见到他时,并没有太大感受,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刺的我生疼。那时年幼,只觉得不好受,直到后来曾无数次从演技不精湛的群演里面看到类似的目光,才知道那里面含着怎样的恶意——那是一种类似于观看斗兽场中两只野兽蓄势待发准备互相残杀的目光。

    那是我和他,那些目光如同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机和微型的摄像头一般,时时刻刻探照着我们,提醒我们只是两只被观看被取乐的野兽。

    那时我没能预见命运的走向,也无力改变强势运行的资本和物质。从遇见楚门那刻开始,就是我可悲的起点,是我作恶的手,握住另一只毫无察觉毫无防备的同类脖颈的起点。

    而他只懵懂的微笑着。

    【二】

    我正式入岛生活了。但我很少见到导演,或者按后来的这场戏里称呼——我很少见到我爸。

    这座岛最初是隶属于上海市,但是离上海市很远很荒凉的一个地方。据说我的养父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楚门的世界的演戏基地,有几个考虑。一是这个地方纬度适中,春夏秋冬都有,有利于各种拍摄场景的塑造。二是这个地方偏僻,人烟稀少,能不被打扰。三是这个地方处于完全未开发的状态,更利于剧本和建筑场景的直接打造。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基于钱,还有权。

    而我对他的种种行为分析过,认为他绝不属于缺钱缺权的人。他是一个艺术家,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作品的颠狂的艺术家。

    能够直接在岛上建造一个模拟城市,能够请来众多的十多年的都24小时全天演戏的专业演员,能够在法律的违规线外游走并上映影片,能领养我和楚门两个人并长达十多年间在社会上杳无音信且无人调查。

    如果这部戏的主角不是我,我都可能非常期待这部影片。但是当我变成被围观的人,才知道镤光灯后面人人都无处遁形。

    我理所当然无法接受。

    这个癫狂的艺术家,把岛按照他的设想打造成了两极分化的极端城市,中间繁华,边界落后,富人区和穷人区界限分明。和平只在金钱区存在,暴力和血腥,才是弥漫在贫瘠之地的主色调。

    我刚进岛时,终日不能出门,也没办法见到楚门,甚至当时我连我法律意义上真正的领养人的面都见不着,我很好奇周围的变化,也经常问照顾我的保姆周阿姨问题,但是她一直都说不知道,逃避了回答。

    直到后来我问楚门他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的记忆,他说完全不记得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这位大导演,除了把我们俩分开关好以便于城市的建造和群演的募集之外,更多的,应该是判断我们俩的角色扮演。

    作为演员,尤其是这种长期演员,契合剧本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大的,我能记住东西,又对事物很好奇。他是小的,他记不住,人懵懂,好掌控。所以角色分配大概率是已经定了。

    当然,前提是我们两个都要隐瞒,都要被引导成剧中的人。

    如果我那段时间没有察觉到什么,楚门可能不是唯一一个十几年都被蒙在鼓里的人。如果我不从被蒙蔽者的身份跳到遮盖者的身份,我想我这十几年,大概也不用一边害怕于生活是演戏的残酷现实,一边又不得不把另一个人推到看不见真相的深渊。

    这是我的劫,这是我一生梦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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