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之内,二月红每天都是带着丫头亲自来小院喝药。

    三天之后,丫头的病终于痊愈了,二月红和陈皮高兴的跟小孩一样。

    丫头虽然痊愈了,可她吃了多年的药,终究是元气大伤,需要慢慢调理,才能恢复好身子。

    丫头喝完药之后,擦过嘴角的药汁,眉眼都带着笑意:“二爷,我们可要记住岚二爷的救命之恩。”

    “我知道。”二月红看到丫头的病终于好了,心里高兴不已,又想到岚二爷那副冷冰冰的神情,心里都犯怵。

    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他遇上张启岚,他就恨不得绕路走,大抵是因为他心中有愧吧,不管张启岚再怎么冷冰冰的对他,他也只能笑脸迎着。

    丫头喝了三天药,张起真就放了三天血,也流了三天泪。

    这几天她一直感觉眼睛隐隐作痛,也没在意,更没给张启岚说,以为是痛哭的原因才导致眼睛痛。

    张启岚看着头顶的太阳,又看向二楼小丫头的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平常这个点她早都起来了,他的心莫名的就慌张了一下,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于是他抬头就喊:“真真,真真,你起来没?”

    “起来了。”淡淡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悲伤。

    听的张启岚心口更慌了,想上去又不能上,毕竟小丫头年龄也不小了,他再进她房间就不妥当了,只能耐心地等着她下来。

    其实张起真早都起来了,只是她不敢下楼,因为她眼前一片漆黑,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推开窗户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就知道天已经亮了。

    她顿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下,伸着手掌在眼前不停地晃,依然看不见。

    良久之后,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她瞎了,从此再也看不见了,也看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哥哥夫君了。

    她的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里面蓄满了泪水,她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一滴滴的顺着脸颊坠落下来,她无力的坐在地上,把头埋在了双腿之间,无声地哭泣着。

    一直听到张启岚喊她,她才回过神来,擦干净眼泪,摸摸索索地把衣服穿好,凭着平常的记忆,慢慢地出了房门,来到楼梯口,小心地扶着楼梯下。

    张启岚看着小丫头下楼梯的动作,总感觉那不对劲,像是失明的人下楼梯的模样。

    他的心猛一咯噔,突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心口,依然镇定自若地喊:“真真,你怎么了?”

    张起真一个哆嗦,突然脚底踏空,天旋地转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眼前一黑,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真真。”

    张启岚大喊一声,立刻身形一闪,折身如闪电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将摔到在地的小丫头抱在怀里,只见她额头被撞出了血迹,一抹殷红的血液流了下来。

    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让在厨房忙碌的冬月心底一沉,立马出来就看到张启岚抱着额头不断流血的小丫头。

    她瞳孔一缩,奔到小丫头身边,心疼地问:“二爷,姑娘这是怎么了?”

    “快把药箱拿上来。”张启岚抱着昏迷不醒的小丫头就楼上跑。

    冬月立马拿了药箱就往楼上跑,张启岚立刻为小丫头包扎着。

    “真真。”

    包扎完张启岚试着唤小丫头一声,可她依旧昏迷不醒。

    张启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二哥,真真怎么了?”

    她刚出房门就看见张启岚手脚微微发抖地抱着小丫头上来。

    张启岚声音发紧:“别说话。”

    拿过小丫头的手腕把着脉象。

    她的脉象……

    张启岚心中一沉,眉眼都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分明是中毒的脉象,随即他想到,小丫头的泪和血落到药碗里的时候,那药汤就升起一阵白烟飘到了小丫头面前。

    还有她的眼睛,他急忙掀开小丫头的眼睛,果然明亮的眼睛现在一片暗淡无光。

    那药……

    他明白了,有毒无毒因人而异,与红夫人是解药,与小丫头而言,那就是致命的毒药。

    如果小丫头没有麒麟血,只怕这会就不只是双眼失明了。

    是他害了他的妹妹。

    张启岚握住小丫头的手,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身体痛苦到痉挛,修长的身体在不断地发抖。

    他把那小手贴到脸上,忍不住痛哭起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救她。”

    冬月一听,脚步一踉跄,原来那红夫人的命格竟然反噬到姑娘身上了。

    她想起了张家的一位占卜人说过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格,如果那个人是注定要死的命格,可她却被人救了,那救她的人自然就要承受那个人的命格。

    因为世间万物要保持一个平衡,才有了天地众生,也就是所谓的一命换一命。

    冬月来到药铺,对着伙计们发话道:“今日大家都休息吧,什么时候来?我会通知你们。”

    伙计们一听休息,都格外的开心,点头应道:“谢谢,冬月姐。”

    冬月默默地关了药铺的门,安静地坐在后院里,一言不发。

    小丫头依旧昏睡,张启岚和张启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

    一时小院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连平时爱闹的长生不老也乖巧地窝在小丫头的房间里,不敢吭声。

    一直等到月亮升了起来,张起真才慢慢地醒了过来,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抬起小手在眼前晃着,还是看不见。

    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眼前的小手,哽咽地唤她:“真真,对不起。”

    张起真顺着声音,暗淡无光的眼神对上张启岚的眸子,淡淡地说:“启岚哥哥,没事,看不见就看不见,”她闭上眼睛,强忍着眼泪,有点自嘲的意味:“一双眼睛换一条人命,很值的。”

    没想到丫头姐姐中的毒是如此的霸道。

    灯光明暗,照得小丫头的身影更加纤薄,那双曾经满是星光的眸子,现在却暗淡无光,里面更是结满了哀伤,长而密的睫羽不曾眨一下,让张启岚眼眶红了一圈。

    张启晴怒气陡升,但是面容隐忍不发,咬牙切齿道:“我看我们就不该来长沙,更不该跟他们九门的人认识,分明就是长沙跟我们八字不合。”

    不用看就知道张启晴是浑身都竖着刺,凶巴巴的样子。

    “晴晴。”

    张起真现在看不见,只能用手胡乱地想要抓住张牙舞爪的张启晴。

    张启晴立马坐到床边,伸手握住小丫头的手,看着她黯淡无光的眸子,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一把抱住小丫头,哭着说:“真真,我以后就是你的眼睛。”

    她美丽可爱的妹妹竟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瞎了一双眼睛,让她如何不恨。

    张起真闭上泛红的眸子,长睫也泪盈于眶,趴在张启晴的小肩膀上,低低地笑着说:“好。”

    不就是看不见了吗?也没什么,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呢,虽然失明了,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去做,只是要付出努力比平常人更辛苦而已。

    因为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光是为了能够活着,就已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她只是失明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父亲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历练,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都会有得失不由人的地方,那我们只有勇敢的去面对挫折,同时顺其自然。

    张启岚叹息一声,拍着小丫头的后背,小丫头的自愈能力未免也太快了吧。

    看来平时对她的教导,没有白费。

    这世间最冷的莫过于人心,本来就是各自过各自的,人与人之间的喜怒哀乐也各不相同,就看你怎么治愈自己了。

    是跨过这道坎,就能看见新生的太阳,跨不过去,那你就在原地徘徊,自生自灭。

    张启岚深呼一口气,闭上了惆怅黯然的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已是森冷锐光四射。

    只要有他张启岚在,不会让小丫头孤孤单单地行与黑暗之中,更何况当初他在张起灵面前发过誓,必护小丫头一生平安!

    张起真从张启晴肩膀上起来,习惯了对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虽然她看不见了,可还是会对着人的眼睛说话:“启岚哥哥,那剩余的药,你是不是做成药丸了?”

    丫头的病好之后,还余了点剩余的药材也加了她的血和泪,于是张启岚就做成了药丸放了起来。

    张启岚握住她的手,轻柔道:“是的。”

    张起真立马握住他的大手,眨了眨眼睛撒娇道:“八爷曾经说过大哥命里克妻,尹新月要是跟大哥成亲,不出几个月她就会死,你把那药给未来嫂子,好不好?”

    在火车上八爷曾经偷偷给她说的。

    大哥好不容易找到了心爱的女人,又对她们这么好。

    她不希望嫂子死,更不希望看到大哥的后半辈子孤苦伶仃。

    张启岚气的在她脑门弹了一下,疼的小丫头立马捂住额头,弱弱地问:“你打我干嘛?”

    “打的好。”张启晴恨铁不成钢地怒视着她。

    她眼睛都看不见了,还再为不想干的人着想。

    虽然尹新月是她们未来的嫂子,把药给她无可厚非,可一想到那药里有小丫头泪和血,就愤怒无比。

    张起真闻言,撅着小嘴,耷拉着耳朵,依然求着张启岚:“启岚哥哥,人命关天,她可是我们未来的嫂子,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你说是不是?”

    哎,张启晴那句话真说对了,他们真的跟长沙九门八字不合,再加一句命里犯冲,所有霉运都让小丫头撞上了。

    他无奈地拍着小丫头的手,语气里有隐藏的悲凉:“好。”

    还真让齐八爷一语成鉴,尹新月嫁给张启山一个月之后,确实命在旦夕,吃了小丫头的药之后,才又活了过来。

    小丫头的一双眼换了两条命,让九门即欠了张起真也欠了张起灵的。

    不知他们违背承诺的时候,会不会愧疚难当,晚上睡不着觉?

    张起真一听他答应了,欢喜地抱住张启岚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摸着扁扁的肚子:“启岚哥哥,我好饿。”

    张启岚噗嗤笑了出来,捏着小丫头可怜巴巴的小脸:“我去给你做最爱吃的阳春面,”交代着张启晴:“你照顾好她。”

    张启晴点了点头,不用他交代,她也会照顾好真真的。

    张起真听到他起身的声音,连忙喊住他:“你让冬月上来给我梳头发。”

    “好。”走到门口张启岚脚步一停,一秒不到,又继续往楼下走去。

    小丫头这样自信到平静,却似一根针扎进张启岚的心底,那密密麻麻的疼和窒闷,痛的他弯下腰坐在楼梯上,无声的哭起来。

    他的妹妹才八岁,眼睛就失明了,那她以后的人生只能活在黑暗当中了,再也见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哥哥夫君了,也看不见他张启岚了。

    冬月看着坐在楼梯上如此痛哭的张启岚,她哭的也更加伤心了,眼睛红肿的看着张启岚,哽咽地喊他:“二爷,姑娘的眼睛治不好了吗?”

    张启岚无力的摇摇头,那是以药化的毒,无药可救,小丫头只是眼睛失明,就已经是她的造化了。

    冬月双脚一踉跄,大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她面容上慢慢染上了痛苦之色。

    无药可救,姑娘才八岁而已,就看不见了,那以后也见不到族长大人了。

    张启岚睁开赤红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语气森然道:“这几天谢绝任何人来,尤其是九门的人。”

    “是。”冬月嘴角勾起,形成阴冷的弧度。

    朋友相交,不在帮忙不帮忙,舒服就行。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她家姑娘毕竟是因为红夫人才失明的,让她如何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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