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畔,宫人们来往穿梭,布置宴席。

    圣人不避暑热,亲自设宴招待远航归来的使者,没人敢轻忽。

    好吧,其实也不是宴席,因为早就过了午饭时候,离晚膳却还有一段时间。准确来说,圣人请他们二人坐下来喝喝茶、吃些果品点心,晚宴另行筹备。

    茶是岳州本地特产,唐代就小有名气,一度进献至宫中成为贡品,名“灉(yōng)湖含膏”——灉湖,即今岳阳南湖。

    此茶还是比较好喝的。

    邵树德第一次接触时,还是从皇宫中取得。当时唐廷威信大降,控制力也下降得很厉害,鄂岳节度使杜洪送了一批灉湖含膏入宫,很得圣人欢心。

    唐帝东幸洛阳之后,邵树德都夜宿龙床了,当然能喝这种茶。不过他更喜欢义兴阳羡茶,灉湖含膏就被人做掉了,从皇宫消失——以前交贡品是苦差事,但茶久的橘子相比,甘蔗种植则是大夏朝的功劳。

    司农寺在衡州设立分院,培育新品种,各地官府则从外地引进品种,扩大种植。

    历史上湖南甘蔗大发展,应该要到马楚中后期了。史载马楚鸡狗坊某卒长“善种子母蔗,灌劳有法,繁殖蔓衍,遂为圃人冠。”

    既然是种植冠军,那么当时一定有成规模的甘蔗园,这是毫无疑问的。

    所谓“子母蔗”,其实就是宋代、元代流行的“蔗茎裁节埋种法”,种植水平相当高了。

    邵树德也是近两年才关注到湖南蓬勃发展的甘蔗种植业的。

    老实说,他有点惊讶。但在来了长沙一趟,对此地湿热的气候有了直观感受后,他彻底信了——实在太热了,与后世两广有的一拼,这尼玛还是小冰河气候吗?比21世纪的湖南热多了好嘛。

    湖南目前主要种植三个品种:蜡蔗、荻蔗、赤昆仑蔗。在同光五年的时候,湖南白糖已经成为贡品。而这,对于湖南甘蔗种植及榨糖产业而言,或许是一大促进,对北方的甜菜糖产业也是一大打击。

    原因无他,湖南甘蔗的威胁更大,比岭南大多了,因为湖南白糖可通过湘水—洞庭湖——长江—汉水—唐白河水系,然后过襄城漕渠,经山顶运河之后,再通过汝州水系运至洛阳。

    整个运输成本比起关北甜菜糖来说,只是稍高一些——后者通过黄河水运,距离更短,成本更低——但架不住蔗糖产量大啊。产量一大,生产成本就会降低,竞争力就会变强。

    目前洛阳糖市已经看得出一些苗头了,等到将来湖南开发程度加深,冲击会进一步加大,北地又少一个财源。

    经济重心的南移,其实就是由这么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商品构建起来的,人力似乎完全难以挽回。

    邵树德端起他让人特别榨制的甘蔗汁,美美地喝了一口。

    比起后世的甘蔗汁,不够甜,而且差距有点远。他知道,这是品种的原因,含糖量太低了。

    他不会天真到以为,古代的甘蔗含糖量能和现代一样,但差了这么多,还是让他有点失望。只可惜,塔希提岛在南太平洋,这辈子都不可能派人去那里取回后世风靡全球的含糖量最高的塔希提甘蔗了。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后,他放下杯子,看了张永、王黑子二人一眼,道:“与朕说说巴格达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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