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决见她迟迟不接,耐心也快耗尽了,直接把卡往人手里一塞,自己就落座准备吃饭了。

    看到桌上的饭菜,说实话他自己都记不起多久没吃过这么……寒酸的饭菜了,没错,就是寒酸。

    清淡得仿佛是用水煮出来的。

    眉头皱起,隐隐有些不情愿。

    看了一眼那站着的小白眼狼,自然没错过她眼底的防备,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要是他潜规则早就下手了。

    头好像又痛了。

    而虞秋袅看清了房卡上的标识,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警惕。因为酒店的位置就在陆氏对街,陆氏酒店楼层的高度比起陆氏大厦本身也不遑多让,高耸入云,就如同陆决办公室的位置一样,她不是不知道陆决在酒店歇脚的地方就在顶层,整个酒店唯一一间占地整个楼层的房间。

    她看向手里那张烫金的至尊房卡,拿着非常烫手,又抬眼望向对面的顶楼。

    嗯,又近又方便。

    这是她一个小秘书可以拒绝的吗?

    向来清丽恬淡的芙蓉面上笼着淡淡的愁绪。

    两人心里都有些不愉快,气氛难免凝滞下来,这样的画面与陆决预想的场景大相径庭。

    一声突兀的铃声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虞秋袅接起电话。

    “虞美人,虞妹妹,好妹妹,哥赶不回去了,我的小百灵晚上怎么也吃不下饭,上吐下泻的,我得带它去医院一趟,麻烦你监督我陆哥吃饭喝药。好妹子,你放一万个心,事成了,你唐哥哥保证,陆哥的□□绝对让你享用一次。”

    说话的人两人都熟悉,况且声音很大,没有给虞秋袅开口的机会电话已经挂了。

    陆哥的□□绝对……让你享用一次……

    虞秋袅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僵化在原地,她此时就像一直鸵鸟,死死地把头埋在沙子里,一动不动。

    原本以为人家递来的是烫手山芋,没想到竟是成全她的橄榄枝。

    “呵呵。”空气里响起一声低笑。

    陆决格外欣赏小秘书窘迫的样子,淡笑地望着她,只觉得碗里的粥十分美味,一勺一勺的喝着,勺子与碗壁碰撞出清亮的声响。

    “虞秘书,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可不想有一个整天觊觎我身体的女人在身边。,这是原则问题。”

    谁觊觎了?!

    虞秋袅抬头看去,一双如雪如墨的眸子燃起两簇小火苗,仿佛有流星划过。

    她仔细观察着陆决的表情,一时竟分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表示这朵高岭之花没有半分非分之想,虞秋袅走上前去,把房卡极轻极轻地搁在桌子上,推过去,一字一句义正辞严道:“陆总,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那只是唐先生的玩笑话,我们彼此都没有当真。”

    顿了顿,又道:“您也不必当真。”

    毕竟她很珍惜这份工作,珍惜她一路摸爬滚打付出的努力和代价,而且她的薪资虽然比不上公司里的老油条,却也非常可观,能从陆决手上分到她手里的案子基本都是肥差。

    股票的收益确实能够以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速度疯涨,但也可能一夜之间一贫如洗,风险太大了,每天要跟一群心眼多成筛子的股票经纪人打交道,她有时难免也会觉得力不从心。

    所以在她还不打算退下来的时候,她不会得罪陆决,也不会在他身上动歪心思。

    “享用?嗯?”

    陆决不接她的招,意有所指地夹了一筷子菜,慢悠悠地咀嚼着,好似坐在法国餐厅里,享用着奢华的法餐。

    虞秋袅觉得这种似是而非的对话没有意义。

    “陆总,如果您觉得我跟您造成了困扰,可以把我调回原来的部门。”

    陆决脸上的轻松与调笑已消失殆尽,神情一寸寸变冷变硬。

    “调回去?想的可真美!”他冷讽道,字里行间是止不住的怒气。

    唯一的退路也被他堵死了。虞秋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今晚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也许她不该做这顿饭,也许她该给唐溪柯打完电话就走,也许她根本就不该为了一点口腹之欲去超市,而是早早回家睡觉?

    再不然,她应该乖乖地接住房卡,就像以往接过每一份文件一样,然后乖乖地去对面的酒店,回家也行,这样的陆决还能干什么呢?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好似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怀疑的种子都种下了,说什么都像是给自己开脱。

    “如果您要辞退我的话,请看在我往日业务能力尚可的份上允许我明早递来辞呈。”

    “陆总,现在我要回家了,再见。”

    本来还想把她买的食材拿走,现在也不必了,何苦多呆一会惹人嫌呢?

    “站住!”

    陆决神色可怖,倏地站起身来疾步走到她身后,掰过她的肩膀。

    她的肩膀是那样单薄,可偏偏这个女人就是有气死人的本事。

    肩膀上的手掌像铁钳一样。

    所有的转变不过在分秒之间,谁也没有料到对方的反应。

    “‘陆氏总裁高烧致昏迷,总裁秘书见死不救’,你觉得这个标题怎么样?”

    虞秋袅吃软不吃硬,一脸隐忍。

    她竟然想要辞职?就因为一句牵扯到跟他有暧昧的话?

    他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

    从他关注到这个女人起,他一直保持着两人间的界限,对于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来说,他很清楚地知道她要什么。他给予她成长的空间,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把她调到身边来,让她像沙漠里的蔓草一样,根部扎得越来越牢固,抵御风沙的能力越来越强。

    他慢慢淡出众人的视野,甚至很多事都抛给她来做,让她积累业绩和经验直到独当一面,不给任何人诟病她的把柄,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种亲密的关系。

    他从不带她去私人聚会,怕她不能接受圈子里的作风从而否定他这个人,仅有的一次也只是为了试探而已。

    他以前从来不喜欢喝酒,可只有在喝醉后她才不永远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着迷她偶尔遮掩不住的小脾气,喜欢看她耍些小心眼哄他回去,他把晨练的地点改到公司附近,看她在公交站台下车,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踏着清晨的朝露跟在她身后,路上行人很少,寂静得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思,抓住一切可抓住的机会拉进两人间的距离,而她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居然还想要离开?

    说出那无情的话时她是那么毫无顾忌,衬得他所有的用心与顾虑都好像是一场笑话。

    原来这就是无知者的底气。

    刚刚他不过是喝了些粥,吃了一些菜,现在胃部竟然隐隐有种灼烧的感觉,头有些发昏,他的手已经有些脱力发麻,不着痕迹地放下手臂,用力把虚浮的步子踩实,平声道:“你走吧。”

    听到轻轻的关门声,陆决看着桌上的饭菜,舀了一勺蔬菜粥,平静地咽下,随即放下了勺子不再有动作,完全没了刚才的胃口。

    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扯了扯嘴角,眸中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郁黑色,乌云密布,沉甸甸地坠在空中。

    大手一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他缓慢地走出餐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乔彧览的电话。

    “送我去医院。”然后挂了。

    乔彧览赶来的时候陆决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完全没了意识。

    乔彧览探了探他的额头,一时不知该笑该怒。

    “啧,出师未捷神身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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