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过后,屋外里的灯笼尽灭,窥窗望去一片黑暗。

    屋内的蜡烛也吹熄了许多,只剩床边的那一排矮小烛台上的几只蜡烛为床上的二人提供亮光。

    崔凝安将被子往里面扯了扯,调整了枕头摆放的位置后,终于安心地躺下去。

    徐恒邈哭笑不得,“我有那么可怕吗?”

    崔凝安扭过头,朝他眨了眨眼,“将军如今有伤,我怕晚上睡觉的时候手脚不老实,误伤到你。思来想去,为了将军着想,我还是离远一些更好。”

    徐恒邈无奈地摇摇头,只能望着她笑,“你再往里靠,怕是要同那面墙贴在一起了。若是睡觉不老实的话,你这样的睡,半夜一定会磕到头。”

    崔凝安觉得徐恒邈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便坐起身,拿着枕头准备下床去。

    徐恒邈问,“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崔凝安拍了拍枕头,慢慢往外面挪动,“要不,在将军伤好前,我到软榻去睡,我们互不干涉,这样我也不用担心半夜不小心误伤你了。”

    徐恒邈一把将人捞进怀中,顺势躺下去。

    “就这样睡吧。别动了。”

    崔凝安被他紧紧地搂着,与他一同躺在床的中央。

    “将军,这不妥,我离你太近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想要掰开徐恒邈钳制着她的手臂。

    只是徐恒邈的力气似乎比平日还要大,无论怎么加大力度,还是挣脱不开。

    “嘶……”

    崔凝安的手应声停下,不敢再乱动。

    “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

    徐恒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真的有些虚弱,大概是肩上的伤口又疼了。

    “夫人,只要你不动,我的肩膀就不会疼了。”

    崔凝安缩在他的怀里,眼睛亮亮的望着他,“可是,我们这样,晚上大概也睡不着了。”

    徐恒邈笑着慢慢凑近,像是一道危险的气息朝崔凝安扑来。

    “我们这样是哪样?原来夫人晚上也不想睡觉?”

    崔凝安被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心狂跳不止,“我,我的意思是,将军这样搂着我,怕是会碰到伤口,这样不太好。我被将军搂着,也提心吊胆,怕不小心弄伤了将军。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得远一些要好。”

    崔凝安说着便要起身,却还是被人再度拉下来。

    徐恒邈的手穿过柔软的发丝,斜斜探到颈后那一片柔滑的皮肤上,让她的头牢牢枕住。

    “我觉得这样便很好,夫人还是不要再动了,我的伤口实在是疼得厉害。”

    崔凝安稍稍抬头,头顶便被他的唇抵住了。

    “可,可是……”

    话还未说完,嘴却被几根手指轻轻覆住了。

    “夫人,其实是我身上的伤口疼得要紧,又觉身上寒凉,盖被子仍觉不足。故而想着与你靠近一些,身上也能暖和一点。”

    崔凝安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分了一些给他后,问道,“若是觉得冷,不如我再到柜子里去取几床被子来?”

    徐恒邈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禁锢的力度,将人稳稳地锁在怀中。

    “不用了,这样便够了。盖了太多被子反而会捂到伤口,还是这样睡要安稳一些。时候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吧!”

    均匀地裹着青丝的馨香慢慢传来,徐恒邈忍不住低头靠近。

    平日虽与她同塌而眠,却还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那些萦绕在梦中的味道在此刻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像是一剂强有力的定心丸,让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定之感。

    抱在怀里的人,不再像白日里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怀里的温软触手可及,他的力度也渐渐变柔了许多。

    从北地回来以后,这大概是他睡得最好的一夜了。

    睡醒后,徐恒邈背后的衣衫已经浸透,身上黏黏腻腻的,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怀里的温度不知何时冷却了,往右边捞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有捞到。

    还没等徐恒邈完全醒过神,便听见有人将门推开了。

    外面的白光沿着门隙一窝蜂涌入,徐恒邈顿时清醒,看见是梳妆打扮好的崔凝安进屋了。

    见他醒了,崔凝安走过去招呼他,“将军洗漱后便来用早饭吧!”

    崔凝安本想上前去扶,徐恒邈却已经护着肩膀,慢慢地坐起来了。

    “等会儿再用早饭。我的衣衫被汗浸透了,想擦擦上身再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崔凝安点点头,命杏儿再去打了一盆水来又到柜子里挑了一套靛蓝色的衣裳出来。

    徐恒邈简单洗漱后,崔凝安将温水里的布巾打湿,递给他。

    “将军,你自己擦洗怕是有些困难,要不我去找人给你擦一擦?”

    徐恒邈怔了怔,极快地拦住她,“不用了,夫人替我擦洗便好。”

    崔凝安如临大敌,往后躲了一步,“我吗?”

    徐恒邈十分信任地点点头,“是。”见她面露惊讶之色便问,“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崔凝安抿了抿嘴,摇摇头,重新将那块布巾拿回来。

    徐恒邈嘴边的笑意浮现,抬头时又将笑意抹得一干二净,神情看起来稀疏平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崔凝安将布巾搭在盆边,走过去替他将里衣解开。她解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擦到他的伤口。

    徐恒邈轻轻笑出声,“夫人昨日剥衣裳的手脚还是挺快的。”

    崔凝安有些心虚地埋下头,手上的动作也放得更慢一些。

    “昨日情急,若是冒犯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徐恒邈的本意并非是要问罪,却被崔凝安绕到这上面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夫人不必当真。即使没有紧急情况,夫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我没有意见。”

    这一说,倒像坐实了崔凝安女流氓的名号。她一时不知如何回话,脸上的颜色却更粉更红。

    将里衣解开后,徐恒邈上身便一览无遗地展露在崔凝安面前了。

    崔凝安低头去抓布巾,极快地走到他的身后,并不敢与徐恒邈对视。

    徐恒邈后背的伤痕不少,大多已经淡化。脊骨的左侧右侧都有几处较为明显的疤痕,可见他受过不少严重的刀伤剑伤。

    虽听他细数过往,都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当她亲眼看见他的过往,还是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捏着布巾的手慢慢放柔。布巾掠过的伤疤虽早已愈合,但崔凝安还是觉得会擦痛徐恒邈,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光是看见这些深深浅浅的疤痕,崔凝安便能想象到他受伤时的痛感了。只是她毕竟没有亲历过,到底还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崔凝安将布巾洗干净,转而去擦他的前面。

    面对面这样坐着,崔凝安便不能像刚刚直视他后背一样坦然了。

    她低着头,胡乱地擦了一把。

    徐恒邈适时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带了带。

    徐恒邈的体温高得厉害,透过冷却的布巾,将热度慢慢传到崔凝安的手掌。

    手掌如同在擦拭一块刚刚从火中捞出来的铁片,越擦越热,连同呼吸的空气也变得灼热了许多。

    刚要跨步进门的平阳公主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跳,连忙往后撤了一步。

    “你们是不是忘记关门了?”

    两人回过神来,崔凝安忙与徐恒邈分开。将手中的布巾放下后,又将挂在一边的干净的里衣给徐恒邈穿上,方才将平阳公主请进门。

    徐恒邈低头整理衣裳,微微抱怨了一句,“阿娘,您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平阳公主看着面色绯红的二人,捂着嘴偷偷笑,“什么没有声音?倒是显得我跟做贼一般了。我走路一向如此,见你们房门敞开,便知道你们起床了,就想来看看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反倒怪我吓唬你了。你们浓情蜜意的,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实属正常,只不过下次可千万要记得关门。”

    崔凝安神情焦急地解释道,“婆婆,并非如此,是将军发了汗又不便自己擦洗,我便上去搭把手了。”

    平阳公主笑着点头,盯着他们的眼神并不清白,更显得崔凝安解释之苍白无力。

    笑了一阵,平阳公主回到正题,“怎么样?睡了一觉之后,伤口是不是还是很疼?”

    徐恒邈坐下喝了一杯茶才回话,“比昨天好很多了。”

    平阳公主看他的气色还算不错,这才放心了。

    “这就好。”

    平阳公主摆手让崔凝安过来,“阿英,我让厨房给阿邈炖了补汤。你去替我瞧瞧这汤炖得怎么样了,顺带再告诉他们少放些盐,口味要清淡一些。阿邈如今是千万不能吃重口的东西。”

    崔凝安点头应下,转身便离开了。

    把崔凝安支走后,平阳公主又说,“如今你身上有伤,可千万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不要让自己的伤势加重了。”

    徐恒邈听不懂平阳公主话里的意思,“阿娘,你在说些什么?”

    平阳公主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就是说,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但是你这不是受伤了吗?记得要跟阿英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然气血上涌,后果实在难料。”

    原本在认真听平阳公主说话的徐恒邈脸色突然变红。

    “阿娘,您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平阳公主轻轻打了他一下,“阿娘这都是为了你好。我是不急着抱孙子的,特别是不急着在你养伤的时候抱孙子。当下应当以保养自己的身体为重,既是为了你自己好,也是为了阿英好。”

    徐恒邈叹了一口气,“阿娘,我觉得您的想象力实在是过于丰富了。我自然是清楚我的身体状况,更何况,我还没……”

    平阳公主眼睛一转,凑近些问,“何况你还没什么?”

    徐恒邈赶紧给自己找补,“我,我的意思是说,何况我与阿英才刚成婚,并不着急要孩子。阿娘您便不用担心了。”

    平阳公主顿觉兴致全无,但却觉得儿子支支吾吾的,神情很不自然,像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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