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举办这个赏花宴,杨府提前一月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次赏花宴当然不止是赏花那么简单,更是杨成文光明正大联络旧人,共谈他事的好时机。

    自杨闻善去后,杨成文将旧府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迫不及待地告知众人他的杨家家主名号。

    虽杨成文不能承袭杨闻善的爵位,门前的将军府牌匾也换回原状,但借着杨闻善生前的威势和地位,杨家的风光依然不减。

    单看这次赏花宴的规格,便不简单,几乎能与公主开宴的规格相媲美了。

    这次宴会的规格这么大,但来宾却不算多。除去被盛帝贬职流放,远调入狱的,便也只有二十余人。

    眼看着人快要到齐了,杨成文往四周扫了一眼,又招手唤管家过来。

    “可还有哪一家说不来的?”

    管家提笔在册上圈圈画画,勾勾点点,皱着眉显得有些为难。

    “早上宋监司说有突有公事,与赏花宴撞了,所以便来不了了。除此之外,便只有徐将军没有来了。”

    杨成文觉得有些扫兴,“这个宋监司,三番五次借故推脱我举办的大大小小的宴席,真是给脸不要脸,他也不想想,往日他爹承蒙了我爹多少的照顾,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感恩了。罢了罢了,今日心情正好,可不能让他影响我了。”

    管家低头问一句,“那徐将军那?”

    杨成文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副早便知道的模样,“他不来我早便猜到了,他来了我才觉得奇怪。平阳公主那么憎恶我,想来他对我的憎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管家不懂杨成文为何自讨没趣,“那家主为何又给他发请帖呢?”

    杨成文把玩着手上翠绿的扳指,笑了一声,“即便他们没有人来,送张请帖去膈应他们也是好,毕竟能让这些贵人适时记得对我的憎恶,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管家无话可说,转身准备开宴。

    这时门口却有人传来消息,说是徐恒邈领着夫人前来了。

    正喝着茶的杨成文颤了颤,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是谁来了?”

    前来回禀的人再重复一遍,“是徐将军领着徐夫人来了。”

    杨成文早便预料到徐恒邈不来,倒是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现下却听到他应下了请帖,真真切切地来到他府上,着实令他觉得怪异。

    他此时不好再面上表露什么,只好招手让人赶紧将他们请进来。

    杨成文整理着装,片刻过后,也亲自到前面去迎接徐恒邈了。

    “徐将军,真没想到你会来。你这一来,顿使府上蓬荜生辉。”

    徐恒邈的表情与几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像是被北地凛冽寒风削得更加冰冷锋利了。

    “杨主事还真会开玩笑,若是不想我来,又怎么将请帖送到我府上呢?”

    一句话让杨成文顿时语塞,面上却不得不保持和善的笑容。他将目光落向身侧那个蓝色襦裙的女子身上。

    “这位就是徐夫人吧?之前只在宫宴上见过徐夫人几回,也没机会跟徐夫人打招呼。”

    崔凝安神色恬淡,微微屈身行礼,“见过杨主事。我家与杨府素无往来,我又是小辈,确实没有与杨主事相识的机会。”

    杨成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只觉得这对夫妻实在是来者不善。接而瞥到二人身后的裴永身上。

    裴永身材高大,脸却黑得难看,一副像是要参加丧礼的模样。

    杨成文暗自抹了一把汗,更觉得这三人是要来砸场子的。

    “原以为徐将军只带夫人来赴宴,却不想连裴副将也带来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府上有人要害徐将军,故而让裴副将跟着保卫呢!”

    徐恒邈冷笑一声,“来这样的场合,自然要注重一些,就怕有不长眼的往我这里撞,更怕杨主事疏于防范,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我便带着裴永来了。未提前告知杨主事一句,是我的不对,杨主事不会介意吧?”

    已经将人带过来了,还问出这种问题是不是有些晚了?

    杨成文只能连连说没关系,派人请他们入席。

    裴永随他们一道坐下。他警觉地在四周扫了一圈,自顾自点头又坐下。

    这次他跟着徐恒邈来,自然不是为了赏花的。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地进来,怎么样也要摸清杨家家庙里面的秘密。

    来前他已在邻近窥察过一阵,杨府的四周布局他已烂熟于心。从哪条路去哪里,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如今刚刚开席,现在离开太过明显了,还是要找一个机会悄悄溜过去看一看。

    不止杨成文对徐恒邈的到来感到压抑,席上众人更是如此。

    好不容易能见到徐恒邈一面,许多人便上前与他搭话。

    只是徐恒邈冷热不进,无论说什么也是轻轻点头或摇头,像是没有太大的耐心去应酬他们。

    那些人只好将目光转到崔凝安的身上。

    她看起来便温柔漂亮,一定很好说话,说不定与她拉近关系,还能让她吹吹枕边风,在徐恒邈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一时前后涌来这么多与她问好的人,崔凝安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但总不好将厌烦挂在脸上,只能笑笑带过了。

    徐恒邈见崔凝安疲于应付他人,不禁对周围的聒噪感到厌烦,他偏了偏身子,挡在崔凝安前面,冷声说道,“我夫人怕生,各位还是不要凑得太近。这好话说多了,一阵风吹过便散了,若是落下个讨人嫌的模样,怕是很多年都擦不去呢!”

    说这话时,徐恒邈有意无意地瞥向杨成文那处,暗暗蓄力。

    “再说了,这是杨主事的海棠宴,各位都围过来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夫人有意抢了杨主事的风头,那样岂非是我的罪过了?”

    围过来的人听后讪讪地坐回原位,杨成文的脸色更是铁青。

    这徐恒邈才来宴会不到半刻,便抢尽了他所有的风头。但碍于待客之道,杨成文又不好发作,只能强迫自己忍耐着。

    这张请帖是他发出去的,现在将这尊佛请过来了,他也只能自己受着。

    杨成文觉得头脑发胀,不想再坐在此处看着徐恒邈了,便向众人道,“各位茶也喝过了,不如移步到园里赏花吧!今年我们园中的海棠开得正好,因此才请了各位一同来赏花。我先去更衣了,各位请自便。”

    见寻了机会,徐恒邈向裴永使了使眼色,三人一道起身向种满海棠的园子走去。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裴永方才向徐恒邈禀报。

    “郎君,我刚刚看了看,发现今日的守备并不森严。只见众多侍女家丁走动,不见几个护卫,想来接近家庙并不难。”

    徐恒邈摇摇头,“或许这只是杨成文制造出来的假象,你看今日赴宴的人,多数是与他交好的。他这种人最难与人交心,见众人自由往来,但暗处定有人在防备,他怕有人趁此机会,暗中从他府上找出些什么,那他便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你可切勿掉以轻心,寻着机会能进便进去,不能进也不要勉强。”

    裴永点点头,很快便隐没在那一片雪白的海棠花花海中了。

    这种赏花宴上,最不缺的便是说闲话的人。

    三年未见过的徐恒邈首次出现在杨成文府上,这样的稀奇事,自然成为了某些人的谈资。

    “你说这徐将军与杨主事不是死对头吗?他怎么还愿意来杨府赴宴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徐将军即便与杨主事不对付,那也得看在杨老将军的面子上,对杨主事客气一些。再怎么说,杨主事是长辈,徐将军只是晚辈。”

    “我看那可未必,今日那徐将军虽是来了,我总感觉杨主事不是太高兴。”

    “怎么会呢?那张请帖不是杨主事送到徐将军府上的吗?人来了还不高兴,我实在是搞不懂这两个人。”

    “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徐将军当年被杨主事害得这么惨,心里定有芥蒂,怎么可能还能和和气气地坐到一张桌子上谈笑呢?我们看到的一定都是假象。”

    “你越绕越乱,我也搞不清楚了。”

    突然有一道声音从花间传出来。

    “这并不难懂。”

    正在谈论的几人纷纷探头过来,寻找说话的源头。

    “我与杨主事的关系不就如同我与各位是一样的吗?明面上待我客客气气的,背地却聚在一处谈论我。不过是换位思考而已,有什么难懂的呢?”

    看见是徐恒邈何崔凝安从一株高大的海棠树后走出来,众人被吓了一跳。埋怨自己多嘴之余,忙俯身行礼向徐恒邈道歉,继而灰溜溜地逃了。

    赏花间,杨府的管家走上前来,打断了徐恒邈的兴致。

    “徐将军,我家家主见裴副将好似不在此处,想来问一问,裴副将是不是在杨府迷路或是走错地方了?”

    徐恒邈背着手,缓缓转身过去反将一军。

    “看来杨主事比我还要在意裴永的去处,竟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杨府管家知道徐恒邈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心慌之余,又赶紧将话圆回来。

    “徐将军多心了,我家家主只是担心我们招待不周,怕怠慢了贵客,并无别的意思,是我措辞不当,惹将军疑心了。”

    徐恒邈冷笑一声,“那管家现下还想知道裴永的去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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