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帝正在花园逗弄笼中的雀鸟,听见石都匆匆的脚步声,便停了逗弄雀鸟的动作,抬头看向正朝他走来的人。

    石都朝盛帝躬身,“陛下,徐将军到了。”

    盛帝点点头。待徐恒邈向他行礼后又邀他在一旁的青石凳上坐下。

    “阿邈,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那景舟给你气受了?”

    徐恒邈摇头答道,“左不过是一个任性的王家子弟罢了,还未能使我劳神烦心,多谢陛下记挂。许是这段时间睡得不太好,所以脸色不太好看。”

    盛帝拍拍他的肩膀,“等这件事情完后,我便许你长假,让你在府中好好休息。你也无需为景舟遮掩,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入我耳中了,让你为此奔忙,累坏了身子。左不过,他是生气我还未召见他,索性将气撒在你身上了。这样看来,倒是我连累你了。”

    徐恒邈起身恭敬回话,“陛下,臣惶恐。”

    盛帝伸手托住徐恒邈抵在额头的双手,让他起身。

    “阿邈,我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你如今这样,倒是与我显得生分了。”

    徐恒邈直起身子,仍保持行礼的姿势,“为陛下分忧是我们为人臣子应要做的。”

    盛帝让徐恒邈坐下又让宫人给他倒了一杯茶。

    “不知你近日跟着他,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或是他有没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

    徐恒邈回道,“近日他不过是让我领着他去走走玩玩,三日前刚生了一场病,如今还歇着。他毕竟是宁国的客人,我想着请御医去替他瞧瞧,也许这病会快得好一些。可他身边的人婉拒了前去瞧病的御医,说二王子只是水土不服之症,吃过从珲曜带来的药,再歇过几日便好了。因为他生病的缘故,他把我遣走了,让我这几日不必陪着他。暗探来报,说是展出珲曜圣物金菩提叶那日,二王子遣了两个人前去缘积寺代为表示。其余便不见他有什么行动,只是在他的住处休息。”

    盛帝冷冷笑了笑,“怎么?连我宁国的御医都信不过?是估摸着我们要派人去害他吗?那珲曜国国主是个小心眼的,不想他儿子也是一个这样的人物。罢了罢了,他愿意提防便提防吧,我们还能省些麻烦。”

    徐恒邈笑笑,“陛下说的是。”

    盛帝又道,“我看景舟也是能沉住气,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也没有遣人来找我报信。必定是知道我在晾着他,但是又不好戳穿我,只能等着。从他的态度我们便可窥探出来他此次来意,无非便是求人。在这个关头,他不会因为什么事而生气,让我不满,得罪于我。”

    徐恒邈问,“陛下认为,此番二王子前来是为何事呢?”

    盛帝轻轻转动手中的瓷杯,继而又放到圆桌上。

    “珲曜国主病重,此番他来,最明显的意图便是想争得我们的支持,好借助我们的力量让他与王后所出之子抗衡。听说王后与景舟积怨已深,一旦王后的儿子坐上王位,他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所以此番他前来,极其重要的原因是受了国主之命前来与我熟络,好确保他的赢面会大一些。珲曜国主的杨昭王妃早早在王宫中离世,珲曜国主对景舟的偏袒愧疚之心也比旁的人多出几分。只是王后势大,无论如何,以景舟一人之力无法抗衡。为避免争议,珲曜国主也不会站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徐恒邈低头去望瓷杯里的澄明茶水,一时之间也摸不准景舟的态度。

    “若二王子想取得陛下的支持,合该趁早言明他能兑现的好处,何须在此苦等陛下召见,定然早早将诚意显现出来。”

    盛帝眉眼轻轻舒展,“这便是景舟的聪明之处。我们在猜他的想法,他也会猜我们的耐心。他既然已经踏入我宁国的土地,那必然明白,我召见他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他无需急于一时向我示好,但也说不定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会暗暗加些谈判的筹码。他知道我不急于召见他,说明我不管他此次来访的好坏,都不在意他手头的一点好处。如今不过是相互等待的功夫,他若是再耗下去,对于他来说,便不利了。珲曜与宁国相隔千里,消息也未必能很快联通,若是再他出访中,王后暗地做了手脚,加重珲曜国主的病情,待他回去,哪里还会有他的容身之地。如今表面上是他不紧不慢,不急不缓,谁知道他内心的想法是什么呢?说不定便是在比谁更没有耐心一些。你便等着看看,再撑不过一两日,他便按耐不住,主动来寻我了,那时候他给的好处一定是最多的,因为他急于求人。”

    徐恒邈恍然大悟,“所以说,这次二王子生病也可能不是真的。也许是为了吸引陛下注意,好让引起陛下对他的关心,从而提前召见他?”

    盛帝用方巾擦了擦手,点点头,“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一层,若是按照你的话去想,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徐恒邈顺势说下去,“二王子生病之事一旦传出去,我们若是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必定会趁机造势,说是我们待人无礼。若我们真的跳入他这个圈套,一定会被此条件所制,让他占据了上风。”

    盛帝吩咐道,“既然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么这件事情也不算难办了。他若是装病,无非便是想让我借探病的这个由头提前接见他。或许,他一开始便没想让我接见他,只是想借此生事,让外界的言论将我压下去,让我不得不有所行动。那若是这样,你便多给他送些礼品去,也要多多去探望他,适当的时候,也可放软语气与他多说一些好话。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我派你去接待他,也不算是刻薄了他。让他知道你的用意,他便会明白,你去了,便等同于我去了。这样一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徐恒邈低头应道,“是,我明白了。”

    宫外护卫严密的住处,气氛同样也不算轻松。

    蒙德压低声音,向床上端坐的人问道,“主人,您这病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景舟将书页捋平,不急不缓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病若是好得太快,容易引起别人疑心,若这病病得久了,又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看当下的现状,我可能还需病个一两天。盛帝那边还没有什么反应,我们也可以再等一等。”

    蒙德动动嘴唇,似乎是在劝诫,“但是,主人,您为了见她一面,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开这样的玩笑,这样实在是不妥。万一这件事情被揭穿了,或是,或是被法伊则的人知道了,肯定又免不了麻烦,我实在是担心…… ”

    景舟脸色慢慢变得阴沉,语气也稍稍变重。

    “你以为我是一个不顾全大局的人吗?难道我没有想到这些后果?蒙德,你要明白,这件事情,我是考虑过的。我已经尽一切的可能将这件事的危险降低,如今四处平静,不会有人发现那日我偷偷到缘积寺去了。至于法伊则,他的手即便伸得再长,他手底下的人也绝没这个抓我把柄的能力,即便是有,消息也不会这么快传过去。”

    蒙德察觉出景舟的愠色,不敢抬头看向他。

    “主人,即便如此,法伊则不得不防。您忘了吗?当初国主得知您在都城的消息,还是法伊则传过去的。由此可知,法伊则在宁国国都,定是有一番自己的势力,若这股势力不能趁此次机会摸出,怕是以后会对您更不利,至少,对崔家娘子是不利的。法伊则为了穆娜的婚事,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主人,为了,为了崔家娘子,您不得不防。”

    蒙德知道景舟的软肋在何处,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也渐渐变得微弱许多。

    景舟心中震了震,忽而将被角攥紧,“若是法伊则敢,我必定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不会的,如今我与她隔得那么远,没有人会知道,怎么可能会知道,远到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也忘记了……”

    景舟的声音似乎慢慢变得悲凉,“她,忘了,全忘了,忘了个干干净净。”

    蒙德见景舟神伤,心中不忍,但又想借机打消他的念头,“主人,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忘情忘忧的药物。崔家娘子不可能是服下了这种药,她,定是她自己愿意的……”

    景舟甩手将矮桌上的药碗打翻,瓷碗落地,一瞬间炸开来,碗里的药汤也溅得到处都是。

    “谁准你说这些话?是谁准你说的?”

    蒙德屏住呼吸,忙跪在地上认罪,“主人恕罪,蒙德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无意惹主人生气。”

    景舟双目通红,盯着跪在洒满药汤地板上的蒙德,似乎是蒙德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片刻过后,他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像是迫使自己不得不冷静下来。

    “既然我如今病着,哪里都去不了,你便趁机去探一探,这都城中,究竟有多少珲曜的探子。只要他们要打听消息,传递消息,那就不愁找不到他们。有光亮的地方,必定会有影子出现。等我们摸清了他们所在,再设法控制他们也就不算难了。”

    蒙德心里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应下,“是,主人说的话,我记下了。”

    景舟瞥了一眼地上的残局,冷冷道,“药既洒了,便再让人煮一碗新的过来,不要误了我服药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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