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孙皇后和平阳公主一同进殿的时候,崔凝安打退堂鼓的心思便全收了。

    崔毅和崔夫人起身领着崔凝安一道向他们行礼。

    孙皇后亲热地拉着崔凝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阿英,已有一段时日没见你了,你的病可好些了?我瞧着,你比上次瘦了许多,要不要姨母再请一位御医替你再瞧瞧?”

    崔凝安不敢直视孙皇后的眼睛,只是低声回答,“多谢姨母好意,我已好多了,只是大夫说还需调养一阵,才能将病根完全除尽。”

    孙皇后笑笑并点头,又向她介绍站在平阳公主身后的徐恒邈。

    “这位是徐家的小郎君,你们大约还是小时候见过吧?”

    平阳公主笑着附和,扬了扬下巴示意徐恒邈上前见礼,“是啊,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呢!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对方?”

    徐恒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瞳孔一震,但还是从容地俯首作揖,“见过崔娘子。”

    崔凝安微微低着头,转向他那面回礼,“见过徐郎君。”

    平阳公主和孙皇后在一旁相互对望,连连点头。

    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男女,如此相称,实在是越看越满意。

    再寒暄一阵后,盛帝便来了,众人行礼过后方才落座。

    落座后,盛帝的目光落向那个穿着碧色衣裙的小娘子身上,远远问了一句,“阿英,听你姨母说,你前些时日染了病,可好全了?”

    崔凝安缓缓起身回话,“谢陛下关心,我已好多了,只是还需调养一阵才能完全好全。”

    盛帝摆手示意她坐下,“你年纪轻轻的,可要好好保养身子,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是。”

    崔凝安点头应道,“是。”

    盛帝痛快地饮下一杯酒,又邀徐恒邈饮了一杯,“阿邈啊,这次回来便安心住下。你这一去便是三年,你阿娘想你想得紧要,往后你可要好好陪陪她。”

    徐恒邈将酒喝尽,又垂头应是。

    此番徐恒邈回城,盛帝又加封他为从三品云麾将军。虽为他加官进爵,但盛帝仍觉不足。

    孙皇后轻咳一声,盛帝反应过来,“阿邈你在军中立了不少军功,除了官爵珍宝,我更想赐你一门婚事,免得你爹娘心中记挂,怕你外出征战便忘了家。”

    徐恒邈眼神一滞,委婉回话,“多谢陛下好意,只是男儿志在四方,应当以保家卫国为任。儿女私情乃是小事,应当抛诸脑后,先成就一番功业再论。”

    此番回城,徐恒邈也大致猜到盛帝有意住持他的婚事,不想却这么急,在今天便有意定下。

    盛帝大笑,抬手挥了挥宽袖,“你惯是有自己道理的。古人有云,先成家,后立业。你也到年岁了,是应该成婚定定心了。我思量了一月,在想这都城中究竟哪一户人家的女儿与你相称。想来想去,还真的挑中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孙皇后面带笑容,装作不知附和了他一句,“不知陛下选中了哪家女子?也好说来让我们听听。”

    盛帝举杯,与她对饮,“先前我还在苦恼阿英的婚事,挑来挑去,也挑不中满意的。如今阿邈一回来,我心中便有了想法,原来是阿邈同阿英最相称。二人年纪相仿,品性相合,实在是最适合不过了。一来总不好叫人说我厚此薄彼,顾得了外甥女的婚事顾不上外甥的婚事,二来亲上加亲实则是一件美事,不知皇后以为如何?”

    孙皇后笑着回敬盛帝一杯酒,余光往左右侧扫了扫,“陛下英明,我也觉得这桩婚事甚好。你们二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前谢恩?”

    话已至此,已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崔凝安缓步走上殿中央,先行跪下了。

    徐恒邈见状,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又极快地跪下与崔凝安一同叩头谢恩了。

    盛帝见二人无异议,自是拍手称好,“既如此,这门婚事便算是成了。接下来我便让人算个良辰吉日,让你们尽快完婚。”

    继而,盛帝与孙皇后又一同向两家的长辈举杯庆贺。今夜盛帝借此喜事,也算是喝了个尽兴。

    平阳公主和驸马徐睿识起身,邀崔毅和崔夫人一同喝一杯酒,“宁昌侯,侯夫人我们同喜。不如一起举杯庆贺,也算是替孩子们添添喜气。”

    崔毅和崔夫人心情虽然复杂,倒还是笑着举杯,遥遥与公主驸马碰杯庆贺了。

    徐恒邈仰头饮了一杯烈酒,眼中似有迷离的醉意。不知怎的,这目光像是被酒意洗得柔和了许多,直直穿过歌舞乐伎,再透过来往倒酒的宫人,不偏不倚地落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小娘子身上。

    许是因为大病未愈的缘故,她比上次见到时还要瘦了一些。

    不过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如水,只是比上次所见更添了几分忧郁之色。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时谦虚有礼地应答长辈的回话,不时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全无不耐之色。

    徐恒邈遥遥心生了些亲切的感觉。

    不过外人皆道崔家娘子是一株不可多得的红山茶,一株开遍满山热烈。可徐恒邈认为,这崔家娘子,与他眼中所见并不相同。她更像是一株清雅高洁的白山茶,只是缓缓开放,并不试图与园中艳丽的颜色相争,只默默散发着独熟于自己的冷冽香气,既不奢求他人多看一眼,也不需要听见别人对这绝色的赞赏。

    这样便很好。

    徐恒邈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再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

    宴席结束后,平阳公主一家与帝后道别,又在宫门与宁昌侯府一家分别。

    马车离开宫城,已有行了一段路了。

    徐恒邈端坐在一侧,抬头却发觉父母的目光正牢牢锁在他的身上。

    平阳公主笑着打趣他,“怎么高兴傻了?还是不好意思在爹娘面前展示你的喜悦?”

    徐恒邈耸了耸肩,别过脸去,“阿娘,我困了,我要睡一会儿。”

    平阳公主知道徐恒邈是在装睡,也不管他听不听,只一股脑地将话往外倒。

    “你这个臭小子,刚刚在圣上面前还敢说什么不愿为儿女私情而耽搁正务。幸而圣上宽厚,未曾怪罪于你。若是你敢坏了赐婚这件大事,我回去定然饶不了你。”

    徐恒邈闭着眼睛,幽幽回了一句,“阿娘,召我回来之前,你与圣上便有了主意吧?”

    平阳公主倒是坦然也不避讳,“每次寄信给你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你要么便说军务繁忙,要么又说要行军练兵。来来去去,推三阻四,也没句实话。我索性去求了圣上,召你回来,早早将这婚事定下,免得夜长梦多。像崔娘子这样的好孩子,你能娶到是你的福气。若你再晚一步,也不知道这福气是否能落到你的身上,亏得我为你精心打算,还惹你不高兴了?”

    驸马徐睿识平日里并不多话。今夜竟也难得开起了玩笑,“我看他倒是欣喜得要紧,眼睛可一直瞄着人家崔娘子,嘴实在是硬。”

    平阳公主笑得意味深长,“刚刚我也瞧见了,原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原来真的是盯着崔娘子啊!我还以为我家阿邈只会看灯看花呢!”

    徐恒邈顿时没了睡意,一骨碌坐直了,“阿爹阿娘,你们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我只不过是在这之前见过崔娘子一眼,今日再见觉得实在神奇罢了。”

    平阳公主最是会抓住话里的重点的,她察觉有异,又坐得离徐恒邈近一些。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竟然也沉得住气,偷偷瞒着不告诉我们。”

    徐恒邈无奈地耸耸肩,实在有些难以招架自家阿娘的追问,“不过是半月前我到缘积寺去了一趟,遥遥见了崔娘子一面,她并不知,仅此而已。”

    平阳公主抚掌大笑,“驸马,你看看,我们这儿子可算是开窍了,居然懂得会为自己求姻缘了。人人都说缘积寺求姻缘实在灵验,我开始不信,没想到阿邈去了一趟便得了这桩好婚事,看来我改日要到寺里上香还愿才是。”

    徐恒邈的脸僵了僵,“阿娘,我上回去是为你们求平安符的,并非是为我求姻缘的。况且这婚事你不早便与圣上说好了,即便是神仙显灵,也没有你的动作快吧?”

    平阳公主敛住笑容,佯装生气打了他一下,“你惯是会还嘴的。即便如此,在缘积寺遇见了便是有缘,这便说明你们这桩婚事是佳偶天成,缘分早已注定,只是圣上与我替你们加固而已。”

    徐恒邈见辩驳不过,只好闭嘴了。

    回府后,平阳公主还想要再同徐恒邈说一会儿话。恰好裴永前来寻他,徐恒邈才得了一个光明正大离开的理由。

    快步走了一段路后,裴永方才回话,“郎君,我循着线索再去查了查。发现那蔓枯草毒,并非是易得之物,起码在宁国,得到一瓶比登天还要难。只因此草产自珲曜国,但数量极少。且毒药的配比极为精细,那让人片刻倒地的毒药,其中便含有大量的蔓枯草毒素。想要收集这么多毒草去制一包毒粉,不下百金。若是那戴阳真要杀人,为何要选择这么昂贵的毒粉去毒杀崔娘子呢?”

    徐恒邈眼底即刻蒙上一层冰冷的雾气,“如果我想得没错,应该是有人想要杀崔娘子,只是借了戴阳之手。又怕戴阳泄密,因此暗中给戴阳下毒,在事发后他便会气绝,若是他得手了,到时候便是一箭双雕。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浪荡子,毒杀崔娘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你觉得,到时候官府会不会将戴阳的死,断定为畏罪自杀呢?”

    听完徐恒邈的分析后,裴永恍然大悟,“对啊,如果这样的话,那幕后之人便能逃得干干净净了。”

    很快,裴永心底又起了疑问,“可这人为何要选了一个好色之徒去毒杀崔娘子。依照戴阳的个性,不像是会下此狠手的人。此人不过是一个浪荡子,用钱财收买他怕是看不上。”

    徐恒邈不由得收紧拳头,侧身问了一句,“如果戴阳不知道他得到的粉末是蔓枯草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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