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了将近一月后,景舟总算能起身自如行走了。

    蒙德见景舟能从床上下来了,高兴地简直掉下泪来,“多谢菩提树神保佑,多谢菩提树神保佑。”

    景舟走了一会儿,头有些发晕,不得已又坐下来,“也算他们尽了心力,能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站起来。”

    蒙德给他倒了一杯水,似有不满,“主人在这里受了这么重的伤,宁国人哪敢不尽心尽力。即便如此,您在这里受的苦他们怎么样也偿还不了。”

    景舟喝了一口水,缓了缓,“我能好起来,算是有他们一份功劳。如今宫里每日都派人来询问我的情况,可知道他们对我真是有些紧张了。”

    蒙德撇了撇嘴,在一旁抱怨,“可是想到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还是觉得很心疼。主人,无论您有多想完成自己的大计,切不可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这次碰见的宁国罪人下了这样的死手,也怪宁国人没本事,连这些人都管不好,这才连累了主人。主人,下一次可切勿拿自己的命去搏了,难保下一次不会出现比这样还要狠辣的人。属下实在是怕了,怕主人再经历这样一次劫难。”

    景舟知道蒙德的好意,也知道自己这一回确实是有些不计后果了。于是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这样的事情,想来还是觉得后怕,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便永远合上眼了。

    只是若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不会袖手旁观,只要是她需要他,他便可以拼了命,不顾一切地奋力去做。

    与她断联的这些时日很煎熬难耐,远在异国,无法时时得知她的消息。

    每夜梦里,耳边总会萦绕她的声音,闭眼便是她的样貌,只是伸手去碰去摸时,便会惊醒,恍如一场大梦。

    每每想到,每每心痛煎熬,因此夜不能寐,精神衰弱以致他的睡眠很浅,如同心疾一般,无药可医。

    当得知她成婚的消息,他更是心痛得坐不得,站不得,一连烧了一日,烧得人迷迷糊糊恍恍惚惚,退热后还是休养了大半个月才见好。

    他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想知道为何她这么快便背弃了诺言转嫁他人。

    也许是身在侯门身不得已,也许是已经将他忘了,要另觅良婿找个依靠。

    后来他自嘲地想,他也许太过自私了,怎能要求崔凝英将自己的一生寄托在他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生死难料且不辞而别的人身上呢?

    可再退一步去想,他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无论如何,他总不能眼睁睁地承认自己是徐恒邈的手下败将,任由他们郎才女貌,花前月下,留自己孤苦伶仃,形影单只。

    光是想到那夜的红烛帷帐,他便嫉妒发狂得要命,想到佳人被他人拥入怀中,他便彻夜难眠。恨不得马上指挥千军万马将宁国的都城攻破,将崔凝英从他的手中夺回来。

    这次出使宁国,为了日后大计,自然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杂念,只是如今隔着一层身份,他不能做什么,也不好做什么,来宁国数日,便只在竹园和遇险时见过她一眼,再多有见她一面的想法都是奢望空想。

    更何况她如今谁也不认,将旧日之事抛诸脑后,一门心思便用在她那个所谓的夫婿头上。他实在是想不通,徐恒邈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让崔凝英在这短短的时日对他动心,对他忠贞不渝,对旧日爱人不管不顾。

    蒙德也劝他,女子变心了,即便是强留人在身边也没有用了。更何况以崔凝安的容貌和出身,再寻一个如意郎君也不是一件难事。如今为了日后大计要紧,所有的情丝烦恼都只会是绊脚石。

    景舟也尝试过这样去说服自己,可多次过后,依旧无用,心底的执念仍在,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将他的理智尽数吞噬,最后变成自己的一个心魔。

    后来到宁国都城遇挫后,他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想法。

    崔凝英不认他,只是因为出嫁前抗争不得,生了一场重病。徐恒邈心计颇深,为娶得佳人,便收买了人,偷偷在她的汤药里下了让人迷了心智,乱了心神的药散才致如此。

    徐恒邈赢的卑劣不得体,每次见他,景舟都恨不得将他撕碎。

    想着想着,怒火中烧,景舟将杯子越捏越紧,后面又将杯子砸到地上。

    只听得哐当一声,蒙德如临大敌,“主人,您这是怎么了?”

    未免节外生枝,景舟将自己脸上愤恨的表情收起来,只轻轻理了理衣袖,摇摇头,“没事,这杯水有些烫,一时拿不稳掉地上了。”

    蒙德松了一口气,只怕景舟伤愈后更阴晴不定,又开始无止境地折磨自己,从而产生一些不可控制自己的行为。

    待蒙德让人打扫好地面上的碎片后,景舟又问,“之前让你去摸了摸法伊则在这里的人手,可摸清什么眉目了?”

    对于景舟的吩咐,蒙德自然不敢怠慢,这些时日明里暗里查探,总算是将一些消息完整打听来了,紧接着,蒙德从衣袖里摸出了一卷羊皮纸。

    “主人,这段日子我去打听,总算是摸清楚了法伊则布在都城的暗线。上面所标记的黑点,便是暗线所在位置。”

    景舟将羊皮纸展开,细细看了看。

    一看才发觉,法伊则在宁国的势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从皇宫四周,到各个王府侯府,高门大户,不难发现这些珲曜探子的身影。

    景舟看得眉头紧锁,“法伊则的势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也许我们被王后追杀时,法伊则早便知道了。他应当比王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得要早。可他并未第一时间向父王告知我的状况,反倒是让我潦倒落魄时才听到父王派兵来救我的消息。可见,他是想卖我一个人情,让我到现在对他千恩万谢。”

    蒙德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主人,这法伊则与王后不对付,所以才想扶植您,好借您的威势去对抗五王子和王后,以便从中获利。只是您遇险,他该是最担心的。如若您遇到性命危急的情况,他不出手相救,他便少了一些胜算,这对法伊则而言也不利。他,他怎么可能还躲在暗处坐山观虎斗呢?”

    景舟将羊皮纸折起来又扯了扯嘴角,脸上的嘲讽意味十足,“你以为法伊则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你想想,我们的护卫被尽数剿灭,每一次却还能在王后险些找到我们的时候逃脱,你真的觉得,凭借你我二人的能力,能完好无损地从王后的网里逃脱吗?若不是法伊则懂得这制衡之术,我们又怎能安然无恙地活着,直待亲兵把我们接回去呢?蒙德,有时候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来得更让人印象深刻。”

    蒙德恍然大悟,合掌叫了一声,“法伊则这个老狐狸,心计可真不是一般深。难怪他竟敢这么猖狂,在您面前屡屡逼迫,让您娶了穆娜。原来他是算准了这样的救命恩情,让您出不了声,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只可惜我们不能再国主面前戳破他的真面目。如今他得力又是国主身边的红人,还有救您的这一份功劳,怎么样也算是他这辈子的一块免死金牌了。”

    景舟点头认同他的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即便对他再不满,也不能在眼下表露出来,毕竟我们还需要借他之力去对抗王后。有了他的帮忙,我们也能省一些气力。等我们完成了大业,想如何处置法伊则,自有别的方法,如今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这样对谁都很好。”

    蒙德叹了一口气,“法伊则虽有幸与主人您同坐一条船,可他明里暗里也没少给您使绊子树威风。这样拿他没有办法,我实在是不甘心。”

    景舟握住那羊皮纸,轻轻笑了笑,“也不是全无办法,能不能暂且处一口气,便看看你办事得不得力了。”

    蒙德心领神会,马上俯身,“主人尽管吩咐,属下一定竭力达成主人心愿。”

    景舟抬手让他起身又将羊皮纸递到他的手中,“有时候,一个人知道太多的事情便就是错。知道的事情少一些,对你我都有利。”

    蒙德双手接过羊皮纸,喃喃道,“主人的意思是,让我想些办法,将这些探子悄悄办了,断了法伊则的消息网?可是,万一法伊则查出来,此事乃主人授意,我怕到时又会起不必要的纷争。”

    景舟望着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件事情完完全全需要你去办呢?”

    蒙德一头雾水,“不需要我去办?那怎么……”

    景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借刀杀人这一计你可忘了?何需我们亲自动手,将这消息散布出去,自会有人替我们动手清理。到时再在其中周旋几句,便将我们的嫌疑摘轻,说不定还能降低一些他们对我们的敌意,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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